玉冠天下-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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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侧卧在地上,双手被铁链锁在一个木桩上,双脚也被铁链缠缚。我用肘撑起身子,斜靠在木桩上。只觉全身隐隐作痛,侧头一看,臂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过,我轻吐了一口气:看了有人还不想我马上死。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身处一个阴黑的小屋中,铁门紧闭,墙上一个只能称之为气口的罅隙间隐隐透出些光亮。
我心中挂念燕铭九,不知他是否已然脱险。转念又一想,自己能做的也即是如此了,再担心也是徒劳,当下甩甩头,燕铭九的身影刚消,裴湛蓝又出现在眼前。他从行宫回来,发现我失踪,必已是焦灼万分。我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对不起湛蓝,我又让你担心了。”
想到他临走前自己竟然拒他于门外,只觉心痛如绞。我既然有勇气坦然面对燕铭九,为什么不能面对他呢?我纠结于自己的执念,从未认真探究过他的内心。无论我做过什么,他对我的心意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原来一直以来放不下的、计较的人只有我,却生生折磨了两个人这样久。而我这个傻瓜,直到今日命悬一线,方才醒悟过来,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懊恼地用头在木桩上撞了几下,低声骂道:“笨蛋,笨蛋,玉瓷你这个大笨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湛蓝,相守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今次若再能回到你身边,我绝不会再犹豫逃避,我要用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好好爱你。
思绪翻转了良久,我忽觉那点可怜的光线一暗,心中警觉有人在气窗外探看,当下闭了眼,装作昏厥未醒的样子。那人探看了一眼,随即与身边之人低语起来,我忙凝神细听。来人说话声极低,饶是我耳力奇佳,也只能隐约听到些只字片语:“正是她…燕铭九…”再下来只闻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只能隐约猜出他们应该是找了个认得我的人来辨认我的身份。我总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苦想良久却仍没有头绪。
每日里有人给我送吃的,虽然没有胃口,我依然一口不剩全部吃掉。我想范鹤年若要杀我,早已杀了。他既留我到今日,必是想用我要挟裴湛蓝。而我此刻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如果我死了,我无法想象裴湛蓝会承受怎样的痛苦,正如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心拟君心,只有活下去,才是对他最大的爱和支持。
我每天根据气窗外的光线亮暗来计日子,每过一日就用指甲在地上划一道。夜间的清寒和饭食的难以下咽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最痛苦的是精神的萎顿,日日被关在这暗室中没有人说一句话,人的精神往往会很快垮掉。我便在脑中重复播放与裴湛蓝重归和好后的一幕幕以及与金淳、大哥这些亲人在一起时的欢乐片段,靠这些美好回忆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就在我在地上划过第六道后,暗室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打开时我一时不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不得不眯起眼睛,片刻后我才看清来人,一个身着淡粉曳地缎纱裙,外罩绣凤红锦斗篷的盛装女子站在我身前,一双本该是顾盼生百媚的明眸此刻正冷若冰霜地盯着我。
我暗叹一声,想不到第一个来看我的却是当年的“情敌”,如今的皇后娘娘――范芷娣。
我知道今日恐不易度过,既然已落在人手,徒挣无益,遂放松身子,斜倚着木桩,抬头坦然对上她的目光。
范芷娣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恐惧的女人,却万万想不到我的神情如此淡漠。她瞪视了我一会,眼中的冰寒一点点转化为愤恨,忽地嫣然一笑,柔声道:“你就是宁玉瓷?”
我点点头,毫不避讳地回视她。
她紧盯着我:“你可知我是谁?”
我淡淡道:“天下又有几个人不识得范娘娘?”
范芷娣笑得意味不明:“倒是识相。你可知我不光是当今皇后,也是裴湛蓝的初爱。”
我悲悯地望着她:这孩子的谎话也太不靠谱了。裴湛蓝爱过谁都有可能,却独独不会爱上她。
她见我沉默不语,笑得越发欢快:“若不是我为了范家荣耀舍情进宫,又岂会轮到你这贱人靠近他?”
见我始终不说话,她的声音陡的变尖:“你一个青楼出来的贱人,设计蛊惑裴湛蓝不说,还不知廉耻勾引燕铭九,让他二人为你卖命。天下怎会有你这等卑贱无耻的女人?”
我若不抬头,实是无法想象如此恶毒的言语是从这样一个蕙质美人口中说出来的。
轻吁一口气,我淡淡道:“范娘娘既已是皇帝身边的人,又何必费心来管我和燕裴二人之间的□?难不成娘娘心中仍放不下裴湛蓝,要替他打抱不平?”
范芷娣不怒反笑:“好一副伶牙俐齿。不错,本宫今日就是要替天下人整治你这个贱人!”
我看着她怨毒的眼神,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牺牲在皇权争斗中的可怜女子,心中反倒恨不起来,只余无限同情。
她看出我眼中的悲悯,整个人像被针刺般抖了一下,蓦地扬声娇喝:“来人!”
门外守卫的侍从匆匆走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范芷娣却没有理他,冲我冷笑道:“既是你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了你。”说罢一侧身猛地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迎头向我砍来。
只见寒芒一闪,我根本无处可避,本能地侧了头,这一剑结结实实抽在我左颊上。
范芷娣不会武,是以拿着剑是砍不是刺。而我着实幸运,这一剑砍下来恰恰是剑脊朝下,若抽上的是剑锋,我半边脸早已被削掉了。
饶是如此,我仍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只觉半个脸颊如遭炙铁灼烙,火辣辣地痛,左眼角中无法控制地涌出大片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左眼已无法睁开。鼻中淌下的鲜血流入口中,半张脸已然麻木。
剧痛中我听到侍卫劝阻范芷娣的声音:“娘娘,大人交代过,不能伤她性命…”透过眼前的血雾我隐约看到范芷娣眼中深深的恨意,一张秀脸狰狞可怖,虽然侍卫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阻拦,她仍提着剑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缓缓闭上眼睛:对不起湛蓝,想不到相伴一生的誓言竟要在今日打破。
范芷娣举起了剑,一个男人声音忽地在门外响起:“停手!”范芷娣愣了一下,银牙一咬,恍若未听,举起手中剑向我削来。
随着说话声已有一人跃入屋中,抬手握住范芷娣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低声道:“杀不得。”
范芷娣怒道:“一个贱女人而已,有什么杀不得!难道我们范家还真会怕了那两人不成?”
那人摇摇头,瞥了我一眼,似是不想让我听到过多,把范芷娣拉出屋子。
那个侍卫擦了把汗,从地上爬起来到屋外,铁门“哐当”一声重新锁上。
我喘息着,只觉脸颊已毫无知觉,恐怕已然破相,心中黯然。转念一想,刚刚能捡回性命已是幸事,至于这张脸,想必裴湛蓝也不会嫌我,况且他医术高明,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消痕祛疤也说不定,如此一想,登觉宽慰不少。
范芷娣没有再折回来。傍晚时,送饭的侍卫带了一个婆子进来,她简单处理了我脸上的伤口,擦掉血痕,撒上金创药,最后敷了一层纱布。她动作不算轻,几次碰到伤口,痛楚难当,我咬紧牙硬生生把□吞回肚内,待伤口裹好后已是一身的冷汗。
范府。
范芷娣满脸怒意,坐在椅子上,范安飞看了他一眼,暗暗叹气,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范鹤年,还未及说话,范芷娣已冷冷出声:“爹,为何偏要留着这贱人?杀了她燕裴二人必大受打击,我们刚好趁他们哀痛之际,逐个击破。”
范鹤年面沉如水,冷声道:“娣儿,你已是皇后,不该跑去那种地方,有损身份。更何况你现在怀有身孕,最忌躁怒。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了,如今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范芷娣恨恨道:“这贱人一日不死,难消我恨!”
范鹤年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局,却被一个女子横里搅乱。燕铭九被救走,手下人只抓到这女子。他本恼怒异常,但万想不到这女子竟是当年令燕裴二人念念不忘,不断出手相护的那个丫头。裴湛蓝为了替这女子家人报仇,还不惜与他翻脸为敌。
他没有去看这个女子的模样,她是天仙或丑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燕裴二人的死穴。今番落到他手中,实乃天助他也,简直比杀死燕铭九还让他痛快。
这样重要的一个筹码,他当然要留着她性命。但范芷娣毕竟已贵为皇后,范鹤年不愿让她心怀芥蒂,放缓声音道:“娣儿,只要这女人在我们手中,燕裴二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个好筹码,让她现在死掉岂不便宜了燕裴二人?待到事成之日,我便将她交给你,到时你要怎样处置都随你,可好?”
范芷娣眼中恨意宛然,却不敢违抗范鹤年,心有不甘地点点头。
范鹤年柔声道:“时候不早了,让你大哥送你回宫吧。”
范芷娣点点头,起身向外行去,忽然又止住步,转身问道:“爹爹可有知会裴湛蓝?”
范鹤年微一眯眼:“怎地?”
范芷娣淡淡道:“娣儿只是想,若爹爹还未及告知裴湛蓝,娣儿可以替爹达成此事。”
范鹤年没有马上回答,手抚髯须思索片刻后道:“便由你去吧。”
范芷娣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欠了欠身,走出屋外。
文悦殿。
裴湛蓝负手站在殿内,神情淡如往昔,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他已等了一个多时辰,皇后召他进宫,却迟迟不出现。宫女几次进来将冷了的茶撤掉,重新换上新茶,再进来却仍是一杯一口未动的冷茶。宫女偷眼望去,眼前玉树临风般的大人丝毫不见躁意,整个人沉静得宛如一池千年深潭。
一队宫女簇拥着范芷娣缓缓向文悦殿走来,还没到殿门口范芷娣已看到一个欣长的青色身影站在殿中,虽是随意而立,却仍是一派洒脱出尘。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曾有过那么一段日子,他陪在她身边,一起品茗,在梨花树下听她抚琴,为她择去发上的落花。然而曾几何时,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那个贱丫头,再也无视她的存在。他带给她的欢乐,曾经的脉脉温情,柔声的关怀,好似雨中彩虹,在天晴后消失无踪。她不知在多少个夜晚黯然垂泪。在父亲的安排下入宫后,虽然近乎专宠,一颗心却早已被妒意咀噬得千疮百孔。
她盯着眼前这个让她尝到了爱恋的滋味,却又将她残忍抛在身后的人,唇角浮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当年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今日她便要他加倍奉还!
裴湛蓝听到脚步声,回过身,看见范芷娣,眼中寒芒稍纵即逝,恭身行礼。
宫女搀扶着范芷娣坐到上首,范芷娣优雅地啜了口茶,半晌,方徐徐道:“裴大人不用多礼。”
裴湛蓝直起身,她没有说坐,他便静静地站着。
范芷娣看着他,他微垂了头,看不清眼中的神情。范芷娣忽然娇笑起来:“裴大人,你与本宫也算旧识,今日难得重聚,怎地连头都不敢抬?”
裴湛蓝没有答话,缓缓抬起头,看向范芷娣。
在看清她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子猛地一震。范芷娣看到了想要的结果,满意一笑,柔声问:“裴大人不看则已,一抬首便是如此盯着本宫,倒真叫人毫无准备呢。”
裴湛蓝垂下眼帘,淡淡道:“臣见皇后娘娘头上的玉簪很是特别,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范芷娣挑了下眉,伸手拔下鬓间的玉簪,笑道:“想不到裴大人竟然对女子之物如此感兴趣。这玉簪我本也不稀得,原还打算赐给下人。既然裴大人看上了,便送与裴大人吧。”说罢状似不经意地抬手一掷,眼见着玉簪即将落地,裴湛蓝身子轻晃,上前一步已将玉簪抄在手中,随即躬身退下:“臣失礼了。”
范芷娣见他对玉簪如此紧张,心中生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道:“有几句话本宫须得提醒裴大人。若诸事无阻,本宫心情好,玉簪自然完好。若哪一日裴大人惹得本宫不乐,本宫可难保不会再失手掉了玉簪,到时恐怕就是裴大人想救,也来不及了。”
裴湛蓝手中紧紧握着玉簪,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多谢娘娘提醒。若无其他事,臣即告退。”
范芷娣盯着他一步步走出殿外,猛地抬手把桌上茶杯扫到地上,宫女们吓得“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范芷娣喃喃自语:“早晚让他们死在我手里!我应该高兴才对,该高兴。。。”
裴湛蓝回到府中,小穆迎上来:“公子,皇后找你何事?可是有玉瓷的消息?”她身后,方婉瑜和苍啸天也跟了过来,都在等他的消息。
裴湛蓝却似没有听到,仍缓缓向屋内走去。小穆无奈跟在后面,却忽然瞟见公子走过的地方有点点惺红滴落,定睛一看,登时惊叫起来:“公子,你的手…”
裴湛蓝被她一叫回过神来,抬起左手,小穆急奔过来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只见一根造型颇为奇特的玉簪躺在掌中,因为握得太紧,簪头刺入皮肤,渗出点点血珠,裴湛蓝却浑然未觉。
小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