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馆-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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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徒步往宫殿深处走着,沿着中轴线,一路往里。沿路上看见两人的人,都恭敬地行九十度大礼,对冰玉如此,也对柳叶如此。柳叶微皱着眉,丝毫也想不通自己有何凭借能受此待遇。但看着冰玉的样子,也不像会给她解惑。
一路无言,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两人穿过重重的宫墙,来到了宫殿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这里是一处墓园,虽然墓碑上依旧覆盖着零星的白雪,但很显然有人在定期清理,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来到了这里,冰玉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很多,他示意柳叶跟上,不要乱走。
柳叶跟在他身后,穿行在一个个墓冢之间,余光瞥见那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心里却是阴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终于,冰玉在一块墓碑前停下,蹲□来拂去上面的雪花,目光游离着,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柳叶低头看去,墓碑上写着一个大概是女子的名字——风肖雅。
冰玉依旧还带着那张面具,在不知表情的面孔下,缓缓地开始诉说着过往,“按照血脉传承来看,她活着的时候,地位就相当于蓝玉的长公主。那时,大雪山上的积雪还没有像现在那么厚,宫殿没有像现在那么大,明玉组织的势力也远不如现在。当时的明玉领袖,是个比我大上岁许的男子,虽然身出旁系,但能力超卓,与她算是一对金童玉女。只是……某一天,那男子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便断送了所有。”冰玉喃喃地说着,那所谓秘辛一般的事实,在他的嘴里,说得再平淡不过。
“他想下山了,他不想再报仇了,他企图凭一人之力扭转整个明玉,但明玉秉承了数百年的意志岂是他一人能动摇的。他的否定,等于否定了明玉存在的理由。所以,他变成了叛徒,想要逃离这茫茫的雪山。他带着风肖雅一起走,但是途中不幸遇到了雪崩,风肖雅身亡,他一个人继续往北逃遁,一路逃进了上远腹地。”
“你知道,风是蓝玉的国姓,几乎所有的蓝玉遗民都姓风。”
话说完了,冰玉回头看向柳叶,看见她沉凝如水的脸色,复又转过头去站起身来。
“那个人虽然死了,但他的后人还行走在这片大地上,而蓝玉,最痛恨叛徒。”
“所以你们千方百计地想要毁灭红馆,毁掉那个人的后代,不惜对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同胞施以诅咒。”柳叶缓缓地说出了冰玉的话外之意,她终于明白,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是姓。这里的每一座墓碑的主人,都姓风。跟九公子风溪莲一样。
“可惜明玉还是失策了,原本弱小的红馆成长到现在,已经成了可以与我们对抗的存在。一百年前,明玉以为一个诅咒就可以毫不费力地除掉红馆,但是谁也没想到,诅咒之后,红馆的实力却变得更加可怕。直到九公子即位,更是攀上了顶峰。”
“所以你们变得更迫切,想要在红馆变得更加庞大之前,夺回这个世界。”
“是,也不是。造成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八公子。如果不是他早就了现在的风溪莲,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迫切。”冰玉摇摇头,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为了达成目的能牺牲一切,包括他的儿子,还有他自己。他把九公子从小丢在外面,是希望他能够超脱于红馆,不受一馆之缚,拥有更高的眼界;他把九公子丢到深渊,是希望他抛却妇人之仁,练就冷酷无情之心;后来,他还嫌不够,所以便引火自焚,把脏水泼到明玉头上,企图彻底点燃风溪莲心中的复仇之火,燃尽我明玉的最后一滴血。”
柳叶的脸微微有些苍白,也许是脑海中不住地想起风溪莲那张温和的笑着的脸,想起司空和风袭云他们不断提起的六年前、以前的阿莲,柳叶的心开始动摇了。
可很显然冰玉不打算给她过多的时间来消化这些,而是迈步穿过墓地,继续往前走去。寒风中,传来他有些淡淡的声音,“继续走吧,关于你的事情还在前面。”
闻言,柳叶顿了顿,便举步跟上,迎着雪山之巅迎面而来的风雪,紧了紧袍子,因着刚才的事,心里原本的那丝期待却慢慢地冷却了。
顺着山道一直往上,冰玉带着柳叶来到了真正的雪山之巅,大雪山最高的一块平地之上。走在石阶上,柳叶微眯着眼睛望去,只见那块空地没有被积雪掩盖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果然,那个完整的祭坛在这里。
、轮回之匙
“我想,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冰玉笑着让开身子,将整个祭坛呈现在柳叶面前。
柳叶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祭坛边缘,没有迫不及待地去验证,反而刻意地不去触碰它,转过头去凝眸看向冰玉,“为什么?”
为什么后面的内容柳叶没有说出来,但即使不明说,冰玉还是能意会。只见他负着手,缓缓踱到平台边缘极目远眺,沧海桑田倒映在他的眼底,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与往日不同的厚重感。
“敛真大司命曾做过预言,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千年之后终结。当这个祭坛重新绽放出光华,开启轮回的钥匙降临于世。黑幕笼罩一切,大地开始哭泣,雪山面临崩塌。黑暗之后,才是光明。”
冰玉对着虚空伸出一只手去,山顶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自指尖流淌,远方有冰雾在飘荡。他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那忽强忽弱的风吹入悬崖,但又像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任天塌地陷不动分毫。
“那一日祭坛终于亮了,而你,恰好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虞河里,出现在九公子身边。”冰玉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柳叶,嘴角的笑意不变,“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柳叶,就是那把钥匙。
那一瞬间,柳叶忽然明白了一切,为何明玉的人会对她表现出那样的尊敬,为何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牵扯进这诸多的纷乱中。
是那可笑的宿命,柳叶只是很不幸地被点兵点将点中。
可是柳叶不信宿命,她回头,目光瞥向那圆形的祭坛。柳叶怔怔地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忽然开始不可遏止地在想:若是我踏进去,也许我能就此找到回家的路;如果我踏进去,这一切就会成为虚妄,成为日后偶尔想起的一个梦;如果我踏进去,就不再会为那些恼人的情感忧伤……如果……
柳叶的一只脚神使鬼差地踏上了祭坛,就像是钥匙插入了门洞,祭坛苏醒了。
暗金色的回路里开始有光芒在流淌,沿着那繁杂的纹路曲折地前进,扑鼻而来一股苍凉的远古气息。不出几个呼吸,整个祭坛开始轻微地晃动,那淡金色的光芒愈发浓厚,最后慢慢凝结成水,欢快地开始流动。
那金色的水快要灌满整个祭坛。一股吸力凭空而生,开始拉扯着柳叶,似乎在催促着她快些踏进去。可是柳叶还在犹豫,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抗拒着什么,归途近在眼前,可她却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公子来了。”
边崖出的冰玉淡淡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柳叶与祭坛的异样,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孔依旧难以揣测。
只四个字,柳叶终于有了动作。她蓦然回头,顺着冰玉的目光看去,那薄薄的冰雾中,飞扬的雪舞里,黑发白袍,有人在缓步走来。
似是伴着一声低沉的叹息,由着柳叶的心境变化,那祭坛上的光渐渐敛去,化为虚无。柳叶完好无损地站在祭坛外面,美目里倒映出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与明确。
九公子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
这也意味着,那场旷日持久的,影响后世万载的大清洗开始了。
没有丝毫预兆,死亡的阴影就像一块望不到边的黑幕,于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恐惧,像瘟疫一样开始滋生,人心的温床让它毫无阻碍地蔓延向五湖四海。心中的黑夜降临了,白昼不再是白昼,黑夜却依旧是黑夜。
那些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们,像麦子一样一排排整齐地倒下,静武有,上远也有。可是无论是华瑶还是九公子,都一同保持了缄默。
已经死了的,永不瞑目;即将死了的,惴惴不安,惶恐袭身。一个又一个新的坟冢建起,可鲜血还在不断抛洒;雪下了一遍又一遍,可仍旧掩盖不了泥土里散发的淡淡的血腥气。
没有人有能力阻止,那些黑色的修罗,挥舞着银亮的长刀在月夜里咆哮。
也许唯一一个不同的是那个白色的声影,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无所阻碍。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剑,那把剑快到留不住任何人的血。他总是平静地杀人,重复那千百次千百次挥剑而下的动作,从这里杀到那里,冷静地可怕。
终于有人从他身上找到了杀手的影子——摘星阁,他是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摘星阁阁主。可是死的人那么多,摘星阁却历来只有七位行走江湖的杀手,那么,剩下的人是谁?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场血腥盛宴?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而知晓答案的那几个人,会把这个答案当成永远的秘密带进棺材。
静武国都的皇宫里,华瑶站在最高的楼阁上凭栏而望,看着那视线所及之处的万里山川,右手张开复又合拢,合拢又张开,深邃的眸子透着无尽的野望。
烽火连天的战场,叶一尘站在一处无人的山包上,手里撑着一把大大的黑色油布伞,替伞下的人遮着风沙。伞下的少女明亮的眸子映衬着笑意,无关死亡。
去又复返的白衣男子又进入到密语森林的深处,他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大雪山脚,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眼眸里还参与着些许的微红。那是什么样的一种颜色?是血的颜色?还是愤怒的颜色?
红馆的屋檐下斜倚着一个青衣的男子,吸一口烟,燃尽肺腑中的寒气,吐出一抹烟云缭绕。可为何心中还是那么冷?身旁的那个少女为何还是如此愁眉不展?
荒原上有黑色骏马在奔驰,那一方黑色的一角在风中猎猎飞舞,与天地的白形成强烈的反差。不止一处的深深院落中,有人抬头、或低头,目光穿透过漫天飞舞的白雪,似要看透古今,但实际上还是在红尘中兜兜转转。
其实天下万道,殊途同归。人死了不过是一抔黄土,恶名昭著和名垂青史一样都是永垂不朽,其区别在于——过程不同。有人看破生死,只求过程,所以过得潇洒自在,本心不变;有人追求过程,更追求结果,所以殚精竭虑,总是在不停地奔跑、前进;有人只求结果,所以不择手段,脸厚心黑,经营一世。
柳叶算是哪种人?其实她哪种也不是。她看起来淡薄无所求,冷静无所惧,但其实人生在世总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也许到现在这一刻柳叶才能真正看清,答案是眼前这个男子。
他缓缓地自冰雾中走来,目光越过冰玉远远地便找寻到目标,落在柳叶身上。那一瞬间的对视,他的脸上忽而露出的如释重负的笑容,嘴里喊出的那一个名字,都让柳叶有一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切感。
“叶子。”
分别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却还是没能产生一丝生疏之感。时间没有能在他们心上留下创痕,只要他们愿意,那所谓的误会也根本构不成任何阻碍。
此情此景,柳叶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那部电影来: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这莫名的回忆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好笑和无语,只是不知道若是风溪莲知晓她现在心里的所思所想,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公子。”柳叶伸手捋了捋北风吹乱的发丝,上前一步远离了祭坛,脸上已是带起淡淡的笑意,那清丽的脸庞,明亮的眸子,乌黑的秀发,一如这雪山之巅遗世的白莲。
、神怒之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什么激动难以自制的情感因子参杂,依旧平淡如初。但也许正是这种平淡,才能交织出那常人无法揣摩和撕毁的情感来。
而就在这时,一抹静蓝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线的交汇点,平静地迎上了风溪莲的目光。柳叶的瞳孔猛然有些收缩,因为在那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强行插入了什么气息,顿时风云搅动,四周的风雪刹那间便失了原来的轨迹,毫无方向地在空中乱窜、碰撞、冲击。
柳叶的目光从上而下望去,果然,那两个身影,凭空独立于万米高空!聪慧如柳叶,一下子便是联想到了那个词汇——神引之术!
能用一个眼神就引起天地如此变幻,除了神引之术,柳叶再找不到任何解释。难怪,难怪当初在密语森林找寻神引之术时,风溪莲会如此的淡然,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难怪当初他独自去月半坡赴约,会安然无恙。因为他们是世间仅存的神引之术的拥有者,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他们也同样奈何不了对方。
若按照这样来推算,神引之术作为当时蓝玉王朝皇室的专有物,只有继承皇位的人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