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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彼岸烟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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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裳容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上了端庄温婉的笑容,然后低垂下眼。
“容容……”玉儿拉了拉她的衣袖。
叶裳容低头看去,却见玉儿竟然伸手索抱,不由得愣了下。
也不知他是觉得自己大了还是怎么的,如今与她亲近归亲近,这样的举动却很久都没有了。玉儿见她没立即伸手,扁了嘴。
叶裳容只能抱起他。
玉儿双手搂住她的脖子,脸几乎贴在叶裳容的脸上,然后偷偷瞄着将离。
这是……怕生?
叶裳容眨了眨眼,有些好笑,“玉儿?”她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唤道。
接口的却是将离。
“……玉儿?”一瞬间,他的声音里彷佛有一丝奇异的情绪滑过。
叶裳容心里一沉,她几乎就忘了将离对刘家的情绪。只是当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将离的表情里只是纯然的惊讶,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玉儿。
“来,叫大伯。”叶裳容心下一动,扳过玉儿的脸,让他看着将离。
玉儿委委屈屈地撅起嘴,见叶裳容不放手,知道逃不过去,只得轻唤了一声,“大伯……”然后闪电似的又回过去,把头埋在叶裳容的肩上,死活不肯抬头了。
叶裳容不由轻笑,连将离眼中也闪过一丝暖色。
“比启贤小时候生得好。”半晌,将离才轻轻说出这句话。
短短一句话里,却仿佛飘着些许怀念的柳絮。他的语调是如此平静自然,所以叶裳容相信此刻的他或许只是想起了一些并不那么灰暗晦涩的往事。
“踏青?”叶裳容随口问道。
将离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没有回答。
叶裳容眨了下眼,一边转身向凉亭走去。
那么,就不是踏青。
所以他是为了她来的。
那一瞬间的犹豫落在叶裳容眼里,却不由得让她叹了口气。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会再骗她了。
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用?他如果能早些说,即使只早上那么半个月……
罢了。
她有君宁了。
深呼吸一口气,让沁凉的空气带走身体里因为遗憾而生出来的那丝犹豫。
君宁于她不是妥协退让,他是她的心甘情愿。
虽然……她的“心甘情愿”属于两个人,但是如今却是个再好也不过的结局。将离曾经做过的事虽然伤了她,却也令她不必选择不必犹豫。
她将嫁给君宁。
如此清晰明白,如此简单直接。
这样对她,对他,或者对他……
都好。
叶裳容走进凉亭,放下玉儿。
凉亭里还有一个流离。他见到叶裳容之后,只是恭谨地低了下头,竟是丝毫没有过去那种活泼跳脱的样子。他与绿芷绿芸三个一起将凉亭收拾出来,地上铺了厚毛毡和蔺草席,还摊开了大小几个食盒。
叶裳容目光掠过明显不是绿芷她们带过来的那些。
竟全是她的口味。
她抬头看向将离,小心翼翼地不要将愉快泄露得太明显,“抢了你的地方。”
将离看着她,表情里是太过明显的无奈。他终于还是举步也走进凉亭,坐在叶裳容的对面。
“梅子酒?”他举杯。
叶裳容顺手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对了,就算他不再是她的选择,相对浅酌时也没必要横眉冷对,而将离这人实在是太过赏心悦目。
于是她转了转手指。
为那酸甜适口的味道,也为他留在杯上的余温,笑。

   

遇袭

  不知不觉间,日将西斜。
玉儿难得出门,虽然之前还在怕生,一会便原形毕露。将离对着叶裳容自然言笑如常,而对玉儿更多的却是无视。叶裳容一边与将离随性谈说,一边注意着玉儿,一下午倒也畅怀尽欢。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暖意散去,开始有些冷了。叶裳容唤回疯玩的玉儿正想着说要走,无意间向凉亭外的一瞥,却令她脸上温暖明净的微笑一僵,瞬间冷硬下来。她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神充满戒备。
首先发现叶裳容表情不对的将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也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
凉亭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五个人。
他们衣色驳杂,高矮不同,却每一个都相当壮硕,而且都用布蒙住口鼻,手里拿着刀子。
“绿芷。”叶裳容低唤了一声埋头收拾东西的丫头,把玉儿拉过来搂住,“不要说话。”
玉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亭外几人,虽然依言乖乖依偎在叶裳容怀里,竟是毫无一分惧色。
“几位有何指教?”将离站起身,看似缓步走下凉亭,却将叶裳容掩在了自己身后。
视线突然被遮住的叶裳容咬了下唇。
何其,眼熟的场景。
虽然她拼命地把怀疑的念头压抑下去,只是看着将离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彻底信任。毕竟那时候,也是他当先跨了一步出去喝问“有何指教”,而之后发生的事……
叶裳容咬了咬牙。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叶裳容!”当先开口的人一身灰衣,年纪应该相当大了,“你做的好事!” 他虽然刻意变了声,只是声音里还是流泻出刻骨的仇恨和怨毒。
对方的指名道姓,反而令叶裳容松了口气。
“原来几位找的是我?”叶裳容把玉儿推进绿芷怀里,示意她照顾好玉儿。
她起身走出凉亭,在企图站到将离前面去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于是只能停在他身侧。
将离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下作的小娼妇,跟男人跑到深山里来鬼混,简直不知羞耻!”另外一人开口喝骂。
叶裳容挑眉。
他虽然骂得响亮,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怨愤的意思。叶裳容不由得又将视线转到第一个开口的人身上,虽然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但那里的恨意却清楚得不容错辨。
“我跟谁在一起,”叶裳容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是一种彻底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轻蔑,“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有资格来管?”
“你——”
喝骂的人一时语塞,似乎想不到话来说。
“跟她废话什么!有了现成的理由,就算你死在这里,三——”灰衣男人嘶喊,那满腔怨恨几乎不可压抑。
“蠢货,闭嘴!”先前开口喝骂的人猛的一巴掌拍在灰衣男人肩上,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三”?
三什么?
与三字沾边的人,叶裳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刘启文。眼前自然绝不会是他雇来的,但也一定有着某些联系。
对了。
一般人如果称呼刘启文,至少也是个“刘三公子”,所以最先冲口而出的就该是个“刘”字。而以“三”打头的称呼是……刘府的人?
叶裳容眸光一沉。
刘府的人看她不顺眼的不知凡几,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恨到要打要杀。何况他们是怎么知道她今天会来外方山踏青的?
叶裳容回头看了眼玉儿。
说起来,是他突然闹着要来的。难道……
“容容……”玉儿见她看他,不安地扭了扭。
叶裳容对他笑了笑,然后又转回去。
无论如何,先要确保玉儿的安全。
“冤有头债有主,几位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么就放过其他无关的人。”叶裳容慢慢地呼吸了几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玉儿是刘家唯一的骨血,他还小……”
灰衣男人与身边的人对看了一眼。
“不行!”第二人低声拒绝,态度强硬,“万一他认得出我们怎么办。”
灰衣男人看看身边人再看了看玉儿,明显犹豫起来却没有任何反对的话。
叶裳容心里一沉。
外方山上素少人迹,或许连续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来。而他们六个人里,三个女人一个孩子,只有将离和流离两个怎么斗得过拿刀子的一群人?
山里的寒意化为有形有质的实物,侵入身体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起来,而她只能用力握紧拳头。
现在不是她可以发抖的时候。
“几位若是求财,”将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前侧跨了一步,然后把叶裳容的手握住,“万把两银子还不在将离眼里。不若……”
“呸,谁要你的脏钱。”灰衣男人啐了口,“明儿——”
“明儿”。
叶裳容眼睛一眯,事件的脉络瞬间清晰起来。
青楼醉酒打架后又聚众殴打威胁的马明,叶裳容当时对吴篆说的是“求大人秉公惩治”。青楼醉酒,吴篆先打了他四十板。而后殴打威胁一案里,吴篆又判他入狱五十日,待苦主伤势稳定后再行判决。照叶裳容看来,吴篆已经相当宽容了。不说他直接按照刑律最低标准判刑,他甚至还忽略了两人的身份差异。要知马明不过入了贱籍的家仆,而被他打的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
至于马明在狱中会没医没药的痛上几天,又或者被牢头衙役刁难之类,在叶裳容眼里根本就细枝末节到不需要任何注意。
不过马明的父母是觉得自己儿子熬不到出狱那日,还是因为儿子的哀求急红了眼就不得而知了。
想明白经过也不过一瞬间的事。看着眼前人执拗恶意的目光,叶裳容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玉儿本就是被他们算计进去的,但将离何其无辜。还有他带的人……
叶裳容目光一错,却见本来该在凉亭里的流离失去了踪影。她错愕间抬头看了将离一眼,他却只是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
“几位如果现在停手,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将离说道,如丝般的声音彷佛吸纳了山里的凉气,愈发柔滑起来,“刘家如今只剩下小公子这么一点骨血,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刘家与长安的云御史大人一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将离这是……
叶裳容不明白将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两道黑影,正慢慢地朝五人背后过来。
那是……流离?
虽然看不清脸,那身形正是流离的样子,于是她瞬间明白了将离的意图。如果偷袭成功,自然对他们有利。但是泉池边实在开阔平坦,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让他们功亏一篑。
叶裳容重重地咬住自己的唇,直到尝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猛地挣脱将离的手,朝前走了两步,试图吸引住对方几人所有的注意力。
“原来是为了马明。”她冷笑一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偷偷摸摸去威胁人家不准告官,做爹的就不分是非企图叛主伤人。姓马的,把面巾拉下来!堂堂正正地站我面前,我还能说你一声敢作敢当。现在你行迹鬼祟,还敢牵连玉儿和无辜的旁人。我看你一把年纪都白活了!”
叶裳容何尝不知道她太过冒险。灰衣男人本就恨她切骨,再经言语挑衅几乎立刻红了眼,恶狠狠朝她扑来。
叶裳容没预料到对方发作得那么快,心下一惊,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朝后一拉狠狠摔在地上。等她再抬头时,却看见将离已经挡在她面前,一脚踢在灰衣男人手臂上。
灰衣男人被激出了凶性,嘶吼一声就挥着刀朝将离刺过去。
叶裳容心一阵紧缩,一声尖叫几乎就要出口时,却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边扭头向凉亭的方向大喊:“绿芷,带着玉儿快走!”
但她甚至来不及看向凉亭,突然觉得脑后生风。她猛一错腰,刀尖沿着肩膀外侧向她的锁骨拉出一条两三寸长的伤口,叶裳容只来得及感觉到一股冰凉刺进肉里,她一脚用力踹向灰衣男人的肚子,猛地朝后退去。
随后,尖锐的痛苦姗姗来迟,伴随着温暖的湿意在肩膀上爆散开来。她痛得脚下一软,几乎没倒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将离赶过来,拉过灰衣男人的肩膀,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灰衣男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叶裳容捂住肩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右脚踩在他手腕上,将刀抢到手里。灰衣男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她左脚用力朝他面门踢过去。
男人哀嚎一声,鼻子里涌出大量血液。
叶裳容乘机两脚都踩上他胸口,蹲下身子用刀刃贴近他的喉咙,低声喝道:“让他们停手。”
灰衣男人一时僵住不敢动,眼里的阴毒却丝毫没有减少,他死死闭着嘴不肯开口。
“想死?我成全你。”叶裳容此时早已头发散乱,眸光里的狠厉几乎不下于灰衣男人,“你是想我替你切开脖子呢,还是开膛破肚?”
她将刀尖放在灰衣男人脖子上然后缓缓下压。一开始只是皮肤略微下陷,不久就被刺破。而此时叶裳容冰冷的表情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悲悯,她甚至对着灰衣男人弯起唇角。
灰衣男人本来死死咬牙,满眼怨毒,在刀尖入肉四五分的时候终于开始恐惧,“住,住手!”他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叶裳容松了口气,抬头环视四周。
蒙面的五人里有三个倒在地上。剩余的两个被流离他们和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车夫缠住,听见灰衣男人的声音后一愣神,也被打翻在地。
绿芸虽然全身都在发抖,却仍然跑过来帮着叶裳容把灰衣男人的手脚都绑起来。
叶裳容这才看向将离。
他一个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她向他走过去,将离伸手抚上她的脸,“你……怎么样?”
虽然全身都在发抖,虽然肩膀痛彻入骨,她却仍然放松了表情,“还好。你怎么样?”她自然而然地靠过去,伸出右手企图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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