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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歌尽桃花(加番外)-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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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弈抿了一口醇香美酒。两个帝王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看到对方眼里的赞同和较量之色。 

谢怀珉远远站在长廊下望着亭子里的动静,只看到两个男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怪没意思的。她不屑地耸耸肩,回去睡觉了。 

 




歌尽桃花 第四卷 离国篇 第73章 缘浅似浮萍(二) 

那夜萧暄召集下属开会,谢怀珉独自入睡。 

夜来有雨,淅淅沥沥,清凉的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刮进来,吹到谢怀珉的脸上。昏睡着的她醒了过来,闻着这清新的空气,原本的头晕不适倒是消散了些。 

她没叫人,呆呆坐着,觉得脑袋里空空,显然又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 

屋外风吹芭蕉叶,哗啦啦地响着,她听着,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萧暄只知道她嗜睡,却不知道她在睡眠里其实也得不到片刻宁静。耳朵永远不停地听到怪声音,闭上眼睛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睡着了有时候比不睡还累,可是不睡的时候,那种仿佛半个月都没有得到休息的疲倦又总让她支持不住闭上眼。 

她光着脚下了床,坐在梳妆台边。 

就着微弱的烛光,看到铜镜里的女子面容枯槁,眼眶脸颊深陷,头发凌乱披散着,伸出手来,瘦骨嶙峋,青色血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样,扮鬼都不需要化妆了。 

真可怜萧暄。她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这样就嫌弃她,可是天天看着爱人憔悴枯萎,心里怎么一个难受法? 

小程还有三日就可到离京都,若是到时候他也拿不出个有效的法子来救他,怎么办? 

谢怀珉无不绝望地想到,她原来的身子也早有别的灵魂占据了,她现在若要死了,不知道有没有立场跟阎王讨价还价,给她就近新挑一幅身子,让她留在萧暄身边。 

虽然很狗血,谢怀珉想着,无所谓地歪了歪嘴巴。求的不过是一个结果,管他过程和形式是如何?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显然并不是萧暄等人。 

来人小心翼翼地敲门,“姑娘睡了吗?” 

绿袖起来开门,“常公公?出什么事了吗?” 

“陛下的病又发了。刘太医施了针,可是效果不好,只得来请谢姑娘去看看。” 

“这个……”绿袖为难。 

“我去看看好了。”谢怀珉已经下了床,披上衣服走过来。 

绿袖道:“姑娘,这雨天的,又这么晚了,若是燕公子知道……” 

“他会理解的。”谢怀珉穿好衣服,用帕子包起头发,随常喜走了出去。 

绿袖没有办法,丢给旁边的宫人一个眼色,自己拿起伞和大衣跟了出去。 

离宫的皇帝寝宫里灯火通明。谢怀珉的到来,让无数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谢怀珉看到了听闻已久的离太子。 

五、六岁大的孩子,比同龄人略高,五官果真和宇文弈惊人的相似,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小太子皱着眉,正趴在床边,双手拉着父亲的衣服。宇文弈半躺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却是十分的温柔慈爱,正在摸着孩子的头。 

人前严厉冷酷的帝王,私下也是慈爱独子的父亲。 

谢怀珉不禁微笑。 

宇文弈抬头看到谢怀珉,一愣,随即严厉地冲下人喝道:“谁去把她叫来的?朕说了不用打搅她!” 

常喜抹了一把老汗,谢怀珉抢先开口:“陛下别要强了,还是自己身体重要。” 

宇文弈眉头紧锁,“你也病着,外面天气又这么坏。” 

谢怀珉一笑,“我的病没你的来得急。好了,什么话以后再说,先让我看看。” 

刘太医急忙把位子让出来。 

谢怀珉坐到床边检查一番,“还好,需要发一下寒气。我为陛下施针,很快就好了。” 

宇文弈低头看到她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针盒,眉头已经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声音忽然十分轻柔,“你……要不就叫刘太医来吧,你别太累了。” 

谢怀珉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陛下,我也不是吝啬这点医术。只是这套针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耽误了时间,受苦的也是你。所以还是我亲自来吧。” 

宇文弈心里一急,手已经按在她的手上。 

谢怀珉惊讶地抬起头。 

宇文弈对上她那双不因容颜消瘦而变化的眼睛,怔了怔,手松开了。 

谢怀珉莞尔,柔声道:“陛下要相信我的技术。” 

说罢吩咐医童燃起香炉,点燃香艾。 

宇文弈坐在床上,没再动过。他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苍白瘦弱的手腕,看着她如以往一样手法敏捷,精确地将针扎进皮肤。 

包头发的帕子有点松,露出里面微枯的头发。室内因为为了驱散寒冷和潮湿,火龙烧得很旺,所有人都大汗淋漓,谢怀珉也很快就出了一层汗,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层嫣红,可是嘴唇却还是一片粉白。 

她一直专注手下动作,而宇文弈一直专注着她。 

所有宫人都在这个严肃的时刻沉默着,巨大的诡异的气氛蔓延,可是谢怀珉全神贯注,丝毫没有知觉。 

汗水终于顺着她的鼻尖滴下,落在宇文弈腿上。冰凉的。 

“谢大夫……”宇文弈张口,“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不。”谢怀珉简短拒绝,目不转睛,手下轻捻着针。 

阵阵刺痛带着酸麻慢慢转成是焦热,代替了原有的寒冷。失去的知觉渐渐回来了。 

又是一滴冰冷的汗滴落下来。滴答一声,像是落在宇文弈心上,冷得他一颤。 

“够了!”他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 

谢怀珉一惊,指尖的银针掉落到地上。 

“陛下……” 

常喜机灵地使了一个眼色,宫里的下人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小太子虽然不情愿,也被带了下去。 

谢怀珉抽出手,重新拿起一根银针,扎进穴位里。 

“一套针法行起来,就不可断,不然效力就大打折扣。”她娓娓地说,“陛下不用担心,我不过是行一套针罢了。” 

宇文弈的眼眸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 

“你……”他斟字酌句地开口,“我从来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皇后。” 

谢怀珉呵地一声轻笑,“我是不像个皇后。原本也没想去当,是那人擅自给我封的。” 

“可是,”宇文弈说,“有你这样的一国之母,却是百姓之福。” 

“陛下过奖了。”谢怀珉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这个位子,只要稍微有责任心的人去坐,都可以对百姓很好。” 

宇文弈摇了摇头,却不说什么。 

谢怀珉想到他那几任传奇又剽悍的太太,很想笑,又觉得拿人家过世的太太开玩笑实在太不厚道,只好咬着嘴巴忍着。 

腿上施完了针,谢怀珉自己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休息一下吧。”宇文弈要叫下人。 

他起身坐起来,原本轻拢着的袍子随着动作忽然松开,露出里面的胸膛来。 

谢怀珉直觉先是一惊,然后急忙把视线往其他转,可是就在那瞬间,她看到了他胸膛上一个不陌生的疤痕。 

“那是……” 

宇文弈低头看到敞开的衣襟,万年冰山的老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种叫做尴尬的表情。 

谢怀珉没看他脸色,反而还指着他胸前一处,问:“这个伤口形状,很眼熟。” 

宇文弈的衣服,掩也不是,不掩也不是,手僵在那里。 

谢怀珉注意力全在另一边,“陛下,我记得这是某种毒发作后留下的特有的疤痕。”她人还靠得更近了,手都快点到宇文弈的胸上,“就您这情况来看,应该是医治得很及时,只有伤口处留了疤。我想想,那是什么毒来着。”她最近大脑不够用。 

宇文弈赶紧把衣服掩上,代她作出回答:“是千秋红。” 

谢怀珉恍然大悟,想了起来,“就是千秋红!陛下你怎么样中的这个毒?”说着凑过去俨然一副还打算把衣服扒开看个究竟的架势。 

宇文弈是经历过大风雨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也不禁十分紧张,两手紧抓住衣襟,笑得很是勉强。 

谢怀珉一本正经地分析:“陛下,看那伤疤,你中这毒绝对不超过十年。” 

宇文弈往床里面缩了缩,啼笑皆非,“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谢怀珉问,“我现在记性坏得很,才吃的饭转头就忘。陛下问的是什么?” 

宇文奕叹了一口气,终于提点道:“六年前,齐国京都郊外,破庙。” 

谢怀珉眨了眨眼。 

宇文奕耐心等她想起来。 

谢怀珉终于啊了一声,抽了一口气,“原来……原来……” 

“难得你还记得。” 

谢怀珉一脸惊喜,“我记得!这事我还记得!我逃婚跑出来,躲在庙里。后来你们来了,我还记得你是给抬进来的,还有一个人熊大叔。” 

“那是赫叔。”宇文弈说,“他在护送我回来的路上,为了保护我,重伤不治。” 

谢怀珉听了不由觉得遗憾,那位大叔虽然反应迟钝了点,可是人应该非常好。 

“你那时怎么在齐国。” 

宇文弈简单地说:“也是为了国事。我并没有公开身份。” 

“谁要害你?” 

宇文弈苦笑道:“也许是我大姐,也许是我小妹,甚至有可能是我母亲。” 

谢怀珉知道又触了他的禁。 

“你救了我。”宇文弈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深邃双目牢牢注视着她。 

谢怀珉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义不容辞的。您……一直知道?” 

“我记得你的模样。” 

“可是那个时候,你……” 

“我那时改变了容貌。” 

“像十三一样?” 

宇文弈微笑,“我同他曾师从同一个师傅,学到不少东西。” 

“这么说,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的。”谢怀珉觉得有点受伤。 

宇文弈承认道:“我回去后就派人调查,查出你是谢家四小姐。后面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之前……” 

“之前,你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大夫,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谢怀珉感激而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 

“信任我。” 

宇文弈把紧握着她的手的手慢慢放开,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深沉的力量,“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陛下能感激就已经很好了。”谢怀珉难得地谦虚道,“如果您想回报,我想您已经做到了。在您手下,我得以尽情施展我的才华,做我喜爱做的事。我终于看到了我想看的书,写完了我想写的医籍。这半年过得,比以往三年都要快乐。” 

“你亦救了我国无数百姓。” 

谢怀珉说:“应该的。” 

宇文弈还想说什么,常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陛下,燕公子求见。” 

“啊,他来了。”谢怀珉转身望过去,“我就知道。” 

萧暄带着一身水气,迈着大步走进宫殿里。他看到了谢怀珉,眼里的担忧这才消褪了一点。 

谢怀珉冲他愉快地微笑着,站起身来。不料起身太急,头猛地一阵晕,身子往下倒去。 

宇文弈一惊,立即伸手将她扶住。 

几乎就是同时,萧暄疾步赶到。谢怀珉还未倒进宇文弈的怀中,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抱进自己怀里。 

谢怀珉忙说:“我没事,起来太急了。” 

萧暄只把她搂得更紧,显然是很不高兴。 

谢怀珉只得同宇文弈告辞,“陛下身上的针,再过一柱香就可起了。刘太医会照顾好您的。” 

“今天谢谢你。”宇文弈默默收回了手,神色已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仿佛方才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萧暄冲宇文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抱着谢怀珉走了出去。 

宇文弈一直静静注视着。 

程笑生终于在那天过后的第三天傍晚到达离国京都。 

然后众人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舒展。因为谢怀珉自前一天中午睡下,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身体温凉。不论是轻声叫她,还是摇她吼她,她都没有醒的迹象。 

萧暄慌了,面对亡命追杀,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时都没有过的恐慌,此刻笼罩着他。 

小程满面风尘地赶到行宫,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拉到谢怀珉的床前。小程哎哟哟地叫,一肚子怨气,可是看到谢怀珉那一脸青白,也不由咦了一声,急忙给她把脉。 

“怎么样?”萧暄追着问。宇文弈坐在一旁不说话,视线却是一直望着窗外一株开始发黄的枫树。 

小程收回后,猛地灌了一整壶茶,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这是积劳成疾,所以毒一发,身体根本就无力抵抗,才会恶化得这么迅速。” 

萧暄立刻就把箭一般的目光投向宇文弈。 

宇文弈依旧神色凝重却不为所动,倒是吴十三看不下去,在旁边哼了哼。 

萧暄问:“你有把握给她解毒吗?” 

小程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简直是自己说半个不字,就要给当场拖下去活剜了。他把嘴巴里的茶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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