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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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修下筷子夹第三个菜的时候,台上的莫清流已经洗手完毕,轻咳了声用内力传出声音。
“昔日,我莫某人受圣上器重,担负守卫‘黎城’之责,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年来我莫某人不敢说什么功劳,但为了让生活在‘黎城’的百姓们有个能安心居住的地方,也可谓尽心尽力。”莫清流这几句话说得直白响亮、底气十足,他微微停顿了下,环顾四周,放软了口气又道:“可我莫某人终究是老了,这江湖能人辈出,已经是小辈们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我这种老棺材也不好当着小辈的路。”
莫清流长叹一声:“莫某人少时浪荡,不知成家的好处,到老了也不愿意耽搁别人家的姑娘,因而膝下只有一个义子陪伴左右。今日请大家来,说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也是为了让我家这个小子见见各位前辈,日后行走江湖也好请大家多多关照。”
此话一出,下面饭桌上自是附和声,方才还算安静的屋子瞬间喧闹起来。
容修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他虽坐在靠前的位置,可终究不是前世电视里那般的上帝视角,仰头去看便是仗着极好的眼力能够看清台上人的相貌五官,也是会累了脖子的。倒还不如安安心心吃眼前的菜,他虽不在意一顿饭钱,可比起台上的人,这桌饭着实更有吸引力。
“莫小兄弟很饿?”旁边的于志思已被容修定义为话唠属性,此时也不消停。
容修听了这明显调侃的问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莫大侠的话可填不饱肚子。”
这话虽是玩笑,却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并不明显。于志思一愣,也不好再接话。
这倒是容修偏颇了,莫清流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极好的,全看今日来的人数便可窥得端倪。
照例说,自古侠以武犯禁,武林人士接触庙堂的并不多,更多的对朝廷有一种抵触情绪,而莫清流则是近年来最典型的特例。他入江湖虽为无奈,但为人豪爽正气,在少年时代就积累下了良好的口碑,后又不计前嫌为国家招安保卫“黎城”,虽是鹰犬却也是为百姓做了实事。更不用说这些年来他在“黎城”如同一个保护神般无时无刻的存在,竟是比天高地远的皇帝更受几分爱戴。
那些自诩正道的江湖人士,比起家世身手更看重气节名声。在他们看来,“金盆洗手”这般好的机会提拔小辈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已成了江湖默认的潜规则,没人会觉得这是借势。但像莫清流这般把话挑明了说的却是少有,如此大方的举动,竟是让他在江湖人的眼里更多了坦荡。加之本身莫清流的武功就不弱,能挤上当世一流高手之列,自然受追捧些。
然不管莫清流在江湖上什么样的地位,在容修看来,不过是把大家所知道的事挑明了,平白博个好感。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无趣,自然不如面前这些尚可入口的菜肴来得吸引他。
台上的莫清流向下拱了拱手,朗声道:“意儿,还不上来在各位前辈面前露露脸?”
“是,义父。”那个被唤作意儿的人从暗处走出来,步伐沉稳不急不躁,算不得潇洒倜傥,更不是翩翩有度,却沉稳果断,一看便是个刚绝之人。
他走上前去在莫清流身后五步处停下,同莫清流一般拱手道:“莫意。”便再没有其他话。
容修咽下嘴里的那口菜,对这个说话简洁的莫意起了兴趣,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莫意看上去二十多岁,很年轻,五官无甚特色,但棱角清明,一看便知是个性格刚强的人。
容修眯了眼睛,手中筷子一顿,而后低下头继续之前的动作,——夹菜、吃菜。可是动作却机械了许多,没了之前懒散随意的神韵。
若是平时,容修这边反常的举动定会被栖梧看在眼里,而此时的栖梧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他盯着台上莫清流身后的那个人看,两只眼睛里透露出吃惊和愤怒。
而整个“洗手宴”不会因为区区两个人的反常发生什么变故,台下寒暄声一波接着一波,莫清流淡笑着退后一步将整个场子让给了莫意,自己站在后方看着自己的义子在各方人士间游刃有余地应对如流。
终于,容修执筷的手一紧,“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他冷笑一声,拎着桌上还有余酒的坛子向场中的主人公走去。
“少……师弟!”栖梧被那声响动惊醒,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拉住容修的袖子:“师弟,你要去哪儿?”
容修轻轻拂开栖梧的手,笑道:“自是,给新入江湖的莫意少侠,接风洗尘……”尾音未落,容修已经离开了栖梧可触及的范围。
栖梧一愣,抬头再看容修,他刚刚竟是完全没看到容修是怎么动作的!
那厢,容修提着半壶子酒坛,也不见他挤进人群便已到了莫意的面前。他看着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莫意,举起手里的坛子做出邀杯的姿势。
“好久不见了,鸠栖。”
好久不见,与鸠栖一样的面孔……
容修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愣,然后笑得平静疏远。
他说:“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容修闻言一笑,没有反驳,抬手将坛中酒倒入自己的口中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道:“是啊,我认错人了。”
、第二十七章
“是啊,我认错人了。”容修笑道,扬手把酒坛子一丢,“嗙”地一声落到地上,坛子碎了,还未喝完的酒水流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香气。容修脚下微动,几个移步,不待人看清便到了莫清流的面前。他幽幽看着莫清流,说道:“也问错人了。”
容修笑得散漫,他象征性地冲莫清流拱手,“敢问莫大侠,你既说莫意是你的义子,那你可知他在拜你为父之前,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可有亲人牵挂?”
莫清流显然没想到自家义子第一次正式在江湖露面就会遇到人寻亲,他虽惊讶却也没有可以隐瞒。
他拱手回礼,坦白道:“意儿是我在路边寻着的,那时他受了重伤并且高烧不退,我便将他领回家,请了大夫。本想着等意儿醒了便遣人送他寻找家人,谁知因为持续高烧伤了脑子竟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看他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着实可怜,身体筋骨也是个适合练武的,便带在身边权当自己的孩子来教,也没深究他的家世来历。”
“莫大侠铁胆仁心。”容修听到“不记得以前的事”时挑了挑眉毛,面色如常地称赞了一声,道:“莫大侠可否告知在下,当初莫意到你家之时,可是十六七岁的年龄。”
“确实。”莫清流微皱眉:“莫非公子真与意儿是旧识?”
“莫大侠如此便做出判断未免武断,你收养义子之事并不隐秘,若有心调查并不难知晓。”容修却笑笑,没有立刻认下这句话,反而道:“今日本是莫大侠主场的日子,容修认人心切却是把这好事给搅了,给莫大侠添了麻烦还请见谅。若是莫大侠不嫌弃,等盛宴结束,这件事我们私下里再好好琢磨琢磨,莫大侠以为如何?”言罢,容修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莫意,道:“莫意公子不妨也再想想,对失忆之前的事,真的半分也想不起来了?”
莫意点头,回答:“确实不记得了。”
莫清流看了看自己的义子,再看了看站在面前貌似功夫了得的小公子,说道:“这事等会儿再说吧,容公子可否移驾后院,等莫某人和在座英雄告个罪,再去后院与公子商讨意儿的身世。”
“当然。”容修微笑,向下座抱拳:“容修鲁莽,害了各位的兴致,还望各位好汉莫要介意。”说罢便跟着莫清流招呼上来的小厮走了。
要去后院要穿过大堂,小厮带路自不会往人群里挤。栖梧同容修的位子靠边,跟着小厮的容修走的正是要经过栖梧身边的路线,他在栖梧面前稍稍停顿了下,低声问:“师兄,不跟师弟一起来么?”
栖梧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此时听到容修的问话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跟在容修后面,一言不发。
一旁的于志思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咧嘴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拦住容修,讨好地商量道:“容小兄弟,这件事可否让在下……”
容修挑眉,一个旋步从于志思的身侧绕过去,与之擦身而过的同时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好奇心过重,未必是好事。”
于志思听了这话也不继续纠缠,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因为身高关系容修说话的时候那股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他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转身看着容修带着栖梧越走越远,心里嘀咕着,原以为这小公子就是出江湖玩闹的,武功不怎么样,没想这步法却是一等一的漂亮。若是刚才他出其不意地在自己脖子上来这么一刀,那么他这条小命可就丢这儿了!不过……现下知道了这小子步法的厉害,他再想要偷袭却也没这么容易了。
于志思是个惜命的人,这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谁知道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交的小公子日后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跟着小厮带着栖梧走的容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人脑补的未来假想敌,他正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别人家的院子,之前的气势已然隐在了无知和好奇之中,如同一个没有见识的普通少年。
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容修轻轻用手指摩擦捧在手里的茶杯边缘。这是小厮刚送上来的茶,茶水却是冷的。容修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被这个带路的孩子讨厌上了。
他没多话,只是将茶杯放在桌上。
栖梧自觉伸手,手掌包裹着茶杯,不过稍稍,杯口冒出了热气。白蒙蒙的气体让容修看栖梧的眼里多了分朦胧,他有些走神,莫名恍惚了起来。
“哼!”旁边的小厮扭头轻哼了一声让容修回了神。
容修侧头看了看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很乖的小厮,貌似和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差不多大,精瘦不高,很健康活泼的样子。
“这位……小哥,对容修有什么不满么?”容修开口询问。
“容公子多虑了。”小厮回答得很快,语气强硬不善。
“是么?”容修笑笑,悠然道:“我猜,你很喜欢你家少爷。”
“我们家少爷人好,这儿没人不喜欢他!”
“所以,你便觉得我是来抢走他的?”
“哼!”
又是一个鼻音,容修囧,这小厮难道是传说中的傲娇受?
“我……”他斟酌了下用词,说道:“我只是来认人的,无论你们家的少爷是不是我在找的那一个,想留在哪里都应该由你的少爷决定,不是么?”
“少爷不会跟你走的。”小厮飞快地回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杠着脖子补充:“无论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容修笑笑,把视线从小厮身上移开,不再说话。
无论他是不是,他的去留都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更加,由不得他自己。
、第二十八章
莫清流没有让容修等太久,在容修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便带了莫意过来。
莫意跟在莫清流后面,依旧没有太过多余的表情。容修没有起身行礼,堂前那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在人少的时候他一向不喜那些场面上的规矩。于是他只是朝莫清流点了点头,指了指还空着的那个石凳子,“坐。”那语气,分明是把自己当作了主人。
“你无礼!”莫清流还未说话,小厮就先跳脚叫了起来。
“我以为,现在你应该给自家主子奉茶,不是么?”容修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想让你很喜欢的少爷也跟着喝冷掉的茶水?”
“你——”
“还不退下!”莫清流很有气势地冲小厮低吼了一声,随后朝容修作揖:“下仆无理,容公子海涵。”
“无妨。”容修耸肩,又指了指石凳,道:“莫清流,坐。”
早在容修说出第一个“坐”字的时候栖梧便站起来了,他站在容修的身后。不似莫意,即使莫意站在莫清流的身后,他的腰背也是挺直的,脑袋也是抬着的,看向前方,坦荡安泰。而栖梧的姿势更接近那个小厮,低垂着脑袋,目光始终朝下,脖子弯曲的程度便是低人一等。
莫清流为人豪爽不假,可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没少跟官府打交道,这般眼色还是会看的。容修和栖梧明显不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看那所谓的师兄这样的神态,没有半分受辱不甘,更像是生来为仆的感觉。
原以为莫意或许真的能因为这个小公子找到自己的来处,他虽把莫意当做自己的继承人培养,也舍不得这个养了好些年已经有了感情的义子,可如果莫意真的认祖归宗了,他也不会拦着。但现在,面前这个说要寻人的小公子只是在莫意进后院的时候轻轻瞥了他一眼,眼里冷漠阴郁,显然不像先前在前堂那般磊落。
莫清流的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在石凳上坐下。
石桌上只有两个杯子,是先前容修和栖梧的,里面盛的都是冷却了的茶水。本在旁侍奉的小厮被莫清流斥退,无人奉茶。这本是莫清流的地方,可现在此般情景,竟是成了容修的主场。
莫清流惊讶于面前这个小公子的控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