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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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巴拉说了大半个时辰,小二上来添茶,笑嘻嘻地说:“几位爷久等了,这刘老爷子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上来。”
容修淡淡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大汉笑道:“好汉你慢坐,容修尚有事先走一步了。”
大汉一愣,张口挽留:“这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容修浅浅一笑:“下次有机会的。”不顾挽留走下了楼。
早在容修起身的时候鸠栖就跟着站起来了,他从怀里掏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向大汉微微行礼快步跟着容修身后。
在楼梯上和一个留着长白胡子的老头擦肩而过,鸠栖看了他一眼,大概这就是说书的刘老爷子。单单一眼他便去追他的主人,不过是个在镇上说书老头,值不得放在心上。
、第四章
离开茶楼后容修如愿在镇上找到了传说中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容修打发走鸠栖,躺在硬板床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便觉得脖子肩腰各种酸痛没有一处是自己的。
容修坐在床上失神了好久,才叹了口气站起来动了动筋骨,这时鸠栖已经打了水候在门口了。
鸠栖将沾了温水的湿帕递给容修,“少爷,您今天还要接着逛么?”
容修将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湿气在脸上蔓延开来,口鼻间的呼吸愈重,渐渐地有些困难。他听到鸠栖撞上了旁边盛水的盆发出响声,他感受得到现在那个才六岁的小伴读正惊慌失措,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将脸上的帕子拿下来……
可是,容修眼眶有些发热,鼻子根渐渐酸涩起来。
是真的,回不去了。
“少爷……”鸠栖轻轻地将容修脸上的湿帕揭下来,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
容修睁开眼睛,先前聚起的雾气融入了帕子拍在脸上的水汽,寻不得半分痕迹。鸠栖见容修无碍,暗自松了口气,将面帕放进盆里搓了两下绞干递给容修。容修抹了把脸,随手将帕子搭在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睛里闪过一丝躁意,声音却平淡:“回去吧。”
鸠栖看了看容修的脸色,轻声应了声。这一路比出门那会儿要沉默许多,出门时容修虽睡了一路,心却是雀跃,连带着鸠栖也有许些期待。而归时容修一直清醒着,鸠栖也进了车厢伺候,但气氛却比之冷清许多。
刚回了庄,门口就有人传话让容修去容潜那里。容修抿着唇,伸出手臂抱着鸠栖,“带我过去。”
鸠栖愣了愣,低声应了声“是”,脚下施展了轻功,将怀里的小人牢牢地抱住纵身前往容潜所在的院落。
容潜的“落安殿”和容修的“萱平殿”挨得很近,都在山庄的最中心地带,周围防备甚严,明里暗里不知布下了多少人。原先容修神智尚失的时候一直被容潜带在身边,“萱平殿”也就一直空置着。后来容修好了,容潜自然没理由再留着容修,便令人理了院落出来让容修搬回去。
鸠栖的脚尖在树枝上轻轻点了一下借力,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最初是作为暗卫养的,运起轻功来有模有样,不一会儿就到了“落安殿”门口。
鳞净正倚着门,手里把玩着他那把修指甲的小刀等着容修。
他看了看落在地上有些粗喘的鸠栖,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淡淡说:“带少主跑这点路就累成这样可不行,回头得多练练。”又看了看从鸠栖怀里跳下来的容修,撇了撇嘴哼笑一声,“少主您自己进去吧,主人在正堂。”
容修从鸠栖的怀里下来,点了点头。说起来整个山庄里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讲话的也只有他爹的护卫鳞净了,比起其他人的敬畏小心,鳞净的语气显然更加符合他上辈子的交际方式,虽然他们俩互不待见。
容潜的院子很大,但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平时也没什么下人在,容修一个人走在路上显得十分冷清。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容潜在沏茶,他身边很少没有人伺候。容修以为容潜是那种从真正富贵家出来的人,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威严自生。就像现在,一个普通的沏茶动作,在他做来就好看得紧。
容修的脚步很轻,他没有打扰容潜,但容潜却很清楚他进来了。
对于这个儿子,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那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和其他孩子不同,他不哭不闹,只是两眼混沌,睁着眼睛却没有焦距。他的眼神一直是散的,哪怕拿手在他眼前晃悠,他的眼珠也不会跟着走,眼皮也不会眨动。他不会说话,和他说话也没有反应,就像是个人偶,漂亮的人偶。
是的,他很漂亮。别家的孩子出生都是皱巴巴的脱毛猴样,唯独容修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整个人都水汪汪的可爱,仿佛天下所有白润的美玉都及不上这孩子的肌肤所散发出的光泽。
凡事有异必为妖,他身边的人冒着大不讳劝他诛杀妖孽,他却将那孩子带着身边亲自照顾。整整三年,那个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会笑会动会说话……却不会亲近他。
他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爹。”容修的声音带有孩子的稚嫩和童声特有的清锐,他在容潜一臂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却停在他的手上。
容潜的手顿了顿,执杯的手顿了顿将被子放在桌上。他想抱容修,也真的这么做了。
“修儿在外面玩得开心么?”他摸了摸容修的头,就算容修没有看他也知道容潜现在的眼神一定是满满的宠溺。
他动了动身子,给自个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既然已经被人抱着了他就算再不习惯也不能亏待自己。
“我以为爹知道得很清楚。”
容潜圈住他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低头看了看儿子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更加没有他以为的恼怒的样子。容修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有另一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我……”容潜斟酌着用词,“你第一次出门,我很担心。”
“嗯,我明白。”容修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他是真的明白上位者的控制欲。好心坏心暂且不论,就是有这么一类人喜欢将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仿佛只要有一件事情和预期不符就是对自己权利的亵渎。而生活在非民主时代的容潜,高高在上惯了,养成这样的习气再自然不过了。
“修儿,你若不喜,下次我不让他们回报了就是。”容潜说的是不回报却没说不跟,即使对象是容修,他也只能让步到这个地步。
容修微微垂了眉,他知道,如果他进一开口,容潜未必会坚持自己的决定,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用,我知道爹爹不会害我。”
容潜摸着他的头发,散了他的发髻,容修不喜欢头发盘在脑后,总是嫌它太重。他自己也喜欢容修披着头发的样子,多了几分随意,让他看起来更容易清净。
“这次出去有什么好玩的么?”
“没什么特别的,听了一个跑江湖的讲故事,还不错。”
“比说书的还好听?”
“嗯,说书的故事性太强,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闲闲地说话,大多是容潜问,容修窝在容潜怀里懒懒地应。容修没有刻意掩饰什么,出口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个三岁的儿童,更不像是天生痴傻的儿童。而容潜看他的眼神依旧是宠溺和纵容,似乎只要容修开口,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能摘下来。
这是他们父子两人的相处模式,从容修醒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容修以为这是那些怪异生物的缘故,所以坦然若之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容潜给予的一切。而容潜因为隐匿在心中的往事,对待容修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丝毫怠慢了这个孩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对父子相处得古怪,但没有人敢说。唯一敢说的鳞净,却不会对容潜说那些,自然更不会对容修说。
“修儿?”
容修有些犯困,在容潜怀里闭上眼睛假寐,听到容潜叫他也没睁眼,轻轻“嗯”了声。
“在客栈,为何事不高兴?”容潜问得很轻,容修却徒然睁开眼睛抬头看他。
容潜被他一惊,在他的记忆里怀里这个孩子很少看人。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容修上辈子超过一米八的个子没养成仰视别人的习惯,这辈子做一个小娃娃才三个多月,上辈子几十年养成的习惯自然没那么容易改过来。容潜只以为这孩子天生傲气,眼里容不下任何东西。
在容潜不知事的少年时期也曾有过藐视天下的二缺经历,但他调整得很快,那个时期如昙花一现片刻消失在以后的丰功伟绩中被所有人遗忘,除了容潜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因为那无谓的高傲错过了多少事,然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指责的话却说不出口。
容修看了他很久,才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没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修儿不快乐么?”
容修在容潜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容潜,攥着他的前襟:“还好。”
“累了?”
“嗯。”
“那睡吧,能睡得安稳是件好事。”
“嗯……”
、第五章
那天以后容修就定了性子再没往外面跑过,回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容潜没再让人教他读书,反而从各地送来的情报里选了些他认为合适的,找人编成了书册以说书的方式说给容修听。容修常常能眯着眼睛,抱着个软枕听上一整天。
鸠栖没容修这么闲,虽说现在不做暗卫但必要的武艺不能落下,容潜让鳞净亲自教导鸠栖,鳞净啜着冷笑,下手半点没有容情。他不喜欢容修,连带着容修身边的人也不喜欢,教导的时候刻意刁难是少不了的,但好歹知道分寸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那天训练回去的时候容修还在听说书,他抱着软枕眼睛眯成一条线就像是快睡着了,但鸠栖知道容修醒着,他走过去,走得很轻,轻功好的人走路都很少发出声音,可容修却每次都能感觉到了他。
他懒洋洋地看了鸠栖一眼,挥了挥手让说书的人下去,淡淡问:“又受伤了?有血腥味。”
“是。”鸠栖在容修身边待久了,性子也随着容修,此时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起伏:“和鳞净大人对练的时候受了些小伤。”
“背后伤着了?”
“是。”
“脱衣服吧。”
容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柜子前取出伤药。等他把药膏拿在手里鸠栖的上衣已经全都褪到了臀部,露出结实的后背跪在地上。两个人的动作自然默契,这样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容修挖了一块涂在鸠栖的背上,用手掌轻轻地将药膏抹开覆盖在伤口处。鸠栖说的没错,确实不是多大的伤口,鳞净下手很少弄破鸠栖的皮肤让他出血,大多是淤青。这次也是一条条的淤青覆盖了整个背部,像是被藤条抽打过。
容修的动作很娴熟,揉得很认真,直到鸠栖背部发热他才停手。鸠栖默默地把衣服穿上,站起来,向容修躬身:“谢主人。”
容修没急着把药放好反而看着他,“除了后背还有哪儿伤了?”后背只有乌青没有出血,血腥味却是从鸠栖身上传来的。
“……不碍事,鸠栖自己能处理。”
“哦。”容修没再坚持,把药放在鸠栖手里,“这边不用伺候,去休息吧。”
鸠栖迟疑了下接过药:“主人。”
“嗯?”这会儿功夫容修已经窝回了椅子里闭着眼睛假寐。
“鸠栖想向主人告三天假,鳞净大人说要带我出个任务。”
“那就去吧,伤药随身带着。”
“是。”
鸠栖又看了容修一会儿,他跟在主人身边已经十年了。主人待他是极好的,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从不苛责于他。以前在暗部训练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活不过十年,就算熬出了头从暗部出师,也有很大的可能因为主人的不喜丢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而现在,他的一切食宿随着主人都是顶好的,也很久不曾遇到过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茧子仍在但皮肤却没有像往年一样起死皮,这都是由于主人的善待。
鸠栖抬头看着容修的睡颜,容修没有真正睡着,但容修不会睁眼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他能够放心地这样看着容修。至于梁上的暗卫,从几年前他们就不会每件事都报给庄主听了,只要不对主人做出格的举动,他们是不会被惊动的。
鸠栖看容修的目光很柔和,带着些莫名的苦涩。他比容修大三岁,庄主曾经答应过主人,在主人十五岁的时候让他出庄。鸠栖自然明白只是什么意思,少年十五,正是情窦初开懵懂情爱的年纪,庄主这是让主人自己寻个主母回来。
外面的时候何等精彩鸠栖是见识过的,他不是容修能够在宅院里一待十年,跟着鳞净学了三年以后就一直出些沾血的任务,这是为了培养他的血性。庄主自是不愿意主人手头沾血的,倒不是怕天谴报应,只是觉得那血色会污了主人。而他,其实和庄主有同样的想法。
那个养在大院子里的少爷,他的主人,怎么能让世上的污浊沾身?他不奢求什么,只要能替主人档上几分,也就够了。
还有两年,鸠栖咬咬牙,还有两年容修就要出庄了,他定要能保得住主人才行!
容修知道鸠栖在看他,鸠栖总是在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