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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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哪里能事事如意呢。”镜仪笑道。
郑康氏终究挨不过四月，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看不到今年荷花盛开了，临终，家人还是瞒着昊儿的事情。走的时候，仕远和仕鸿兼两个媳妇都在她身边，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说，临走前儿女并不全。仕明去了京上一直未归，也没有消息，虽然已经得知昊儿死了，也没有回来，郑康氏奄奄一息之际，仕明也还是没有回来，大家都知道他在京上，却好像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一般，家中去的信都是石沉大海，家中的下人们都说大少爷是个冷心冷血之人。
青雅依旧神志不清，每天由溶月亲自照顾，每日抱着绣枕如襁褓，念念叨叨：“仕明会回来的哦，看在昊儿的份上，他也舍不得，会回来的哦。”郑康氏临了，未见青雅，她猜青雅为了仕明的事情一定也是病得不轻了。郑康氏到最后还是让贺妍做了当家人，嘱咐她好好照顾青雅和昊儿。在郑康氏的丧礼上，镜仪因为劳累吃不消而倒下，让大夫看了，才知道怀孕了一个月了。这让镜仪和仕远都很欣慰，对这个孩子的出生也特别期待。
镜仪站了起来，笑道：“今天精神倒很好，我们去看看秋绣吧。”说罢便携了小如到秋绣房中来，秋绣正在刺绣，看到镜仪来了，忙让坐，笑道：“二嫂来啦。”
“没事，来你这里坐坐。”镜仪笑道：“身子重了，还那么卖力干嘛，这些活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姐姐上回看见石榴开得好，我就想着绣了，纳了鞋给她，她穿这个显得俏皮。”秋绣笑着说。
镜仪看着秋绣，着一身藕荷色家常长襟裙裤，未施粉黛，挽着松松的髻，插了一朵白兰花，显得素净而雅致，她笑道：“你多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些，别老为别人想，好好养着身子。”
“二嫂还说我呢，你也不是嘛，你也要好好养着呢，别老为我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得很嘛，我是不是愈发胖了？最近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呢。”
“肚子里有孩子呢，能不重么，你哪里胖了，我看你还是瘦，要多吃点才行。”
“爷和姐姐老是让我吃这个吃那个的，我都吃怕了。”秋绣笑道。
“仕鸿向来最喜欢儿子了，你给仕鸿生个儿子，他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哪里就能儿子了，是个丫头也未必。”
“我看你这肚相，就是要生儿子。”镜仪笑道。
“那就托你的吉言了。”秋绣笑道。看见镜仪独自好笑，便问：“二嫂笑什么呢？”
“我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呢。”
“二嫂还好意思说呢。”秋绣红着脸道。
“我还被你的丫头泼了一盆子水呢。”镜仪笑道。
“原来二少奶奶还惦记着这茬呢？！”秋绣笑着站了起来，作揖道：“秋绣在这边给二少奶奶陪不是了。”
镜仪笑着忙扶了秋绣，说：“这妮子！我不过跟你玩笑呢，你想折杀我是不是？”
秋绣笑意更深，脸也更红了。两人闲聊了一番，镜仪便告辞回自己的院子，路过大房，镜仪不免朝里面看了看，小如道：“小姐可别进去。”
“我也不敢进去，你也知道的，我去了几回，都被溶月的话激得坐不下去。不知道现在大嫂的病怎么样了。”
“大少奶奶那是心病，疯痴了，哪里会好呢，除非大少爷回来，昊儿少爷活过来，我看这两样，没一样能成。”
“你的嘴是愈发厉害了。”她们说着回到房内，一个小丫鬟送上一张帖子，说：“刚才门房送过来的，说是给二少奶奶的。”
“谁会这个时候给我帖子？”镜仪狐疑地接过，打开看了看。
小如问道：“是谁啊？”
“阮青澜。”
、芒种（2）
镜仪来到茶馆包厢内，看见青澜已经坐在里面了，她看见镜仪，并不站起来，微微笑道：“郑二少奶奶吧？”
“是，我们应该是见过的。”镜仪也以微笑回报她。
“原来你也还记得，当日在戏园子里，我们有一面之缘，要是仕明当时没有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郑家二少奶奶呢。我倒不晓得你也记得我。”
镜仪听她这样亲熟地叫出仕明的名字，也在意料之中，她笑道“汪家大少奶奶倾国倾城是出了名的，见了一回，都不曾忘记。”镜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不知道今天你约我出来，所为何事？”
“不急。”青澜笑道：“你刚过来，今天天也挺热的，先喝些茶，我已经帮你倒了，置凉些，这个时候喝正好呢。”
镜仪端起彩漆雕花的茶盅，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问青澜：“好香啊，这是什么茶？”
青澜笑道：“不过是一般的甘露茶罢了。”
“甘露茶？甘露茶哪会有这个香气？”镜仪尝了口茶，道：“竟有些香甜的味道，甘露茶可无甜味啊。”
青澜笑道：“我平日上火，所以就喝些甘露茶散热，不过我不爱这茶的味道，所以让他们存了些上季的玫瑰和茉莉，风干了碾碎了入茶，味道就爽口很多。”
镜仪道：“真是好心思。”她看着青澜，今日着了一件墨绿底刺绣湘妃竹兼竹叶襄边的上款上襟，下面系着同色裙子，这一暗调的衣着丝毫没有掩盖掉本人的美丽，倒更衬托她肌肤如雪，双颊如桃，黛山翠眉，加上嘴角微微向上一勾时的笑嫣，娇艳无比。
“郑二少奶奶说笑了，不过闲着没事罢了。”青澜笑着看了看镜仪，黑眸闪闪。
“叫我镜仪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青澜笑道，亲自为镜仪再斟了茶，腕上的几只墨镯打出悦耳的响声。
“今日你不会就是叫我来品这好茶的吧？”
“我今天特地约你出来，是有事有求于你。”
镜仪诧异地问：“噢？你于我有什么事？”
青澜笑道：“你别误会，与你婆家一干人等无关，我这次是为我的姑子。”
“你家姑子？”
“我夫君的大妹妹，汪家的大小姐。”
“哦，原来是她，我是见过的。她又与我何干呢？”
“是这样的，你娘家有个哥哥，是不是？”
“是啊，我大哥。”
“荔荔，也就是我的小姑子，她与你家大哥相识了以后，成了朋友。荔荔一直在我面前提及你家大哥的好处。也告诉了我你家与这个非亲生哥哥的关系。”
“大哥虽非亲生，但已胜亲生。”
“这个我自然晓得，荔荔去过你家，知道你这个哥哥现在就是叶家大少爷了。不瞒你说，荔荔很喜欢你家大哥。”
镜仪不免笑道：“有一回我与大哥相见时，遇见过汪家小姐，看得出，她与我大哥的关系确实不错。”
“只是现在倒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了。”
“我大哥倒也提起过她，我想只是可能缘分未到吧。”
青澜笑道：“其实是荔荔让我特意来找你的。”
“噢？”
“荔荔说，你与你大哥的关系甚好，你大哥是很听你的话的。”青澜看着镜仪，试探性地说：“荔荔虽然冒失，不过也是个心思细敏的姑娘，她说你大哥也是不久之前才被你爹收作义子。在此之前，你们虽然不是兄妹相称，关系也异常得亲。”
镜仪听得出青澜话中的深意，笑道：“我出嫁之前不过是个小孩子，把大哥当作亲哥哥来看待的。”
青澜笑道：“就是说你们关系好嘛，所以希望你能帮荔荔一把。她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是人是很好的，而且她对你大哥真的是一片痴心。”
“男女之间的事情，旁人不太好插手。”
“荔荔是个直性子的人，肚子里也放不下什么事儿，你大哥对她总是若即若离，搞得她现在是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了，我这个做嫂嫂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这个人向来与别人相处不来，嫁到汪家后，人生地不熟，也无人与我亲近，没想到倒竟是与荔荔很合得来，她把我当亲姐姐一般对待，我也视她如同胞妹妹。她是个好女孩儿，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这样。我从不求人的，这回为了荔荔，我求你一回，你能不能问问你家大哥，到底对荔荔是什么看法，如果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自有办法让荔荔断了这个想头，如果你大哥对荔荔还是有些想头的，能不能让你大哥好好了解一下荔荔，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镜仪听着青澜说着这些话，声音如呖呖黄莺，动听万分，眼中露着恳切之意和淡淡的笑容，让人难以拒绝，这与她之前在戏园子里看到的冷艳而高傲的青澜完全不同，让人顿时生出怜爱之情。镜仪说：“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回绝。我自会回去劝劝我大哥，不过我也不能打保票的。”
青澜笑道：“这我自然知道。没想到你会答应，不枉我走一遭。荔荔一个女儿家，今天不好意思来，我就先在这里替荔荔谢谢你了。”
、芒种（3）
这日，镜仪来到自己娘家店里，凌谦看见她，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我可就不能来了？”镜仪笑道，见凌谦红光满面，早已不似过去一般饶有忧郁之色。
“这里也是你家的，你当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有事？”凌谦笑道，眼中泛着神采。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要出门呢。”
“是，待会出去一下。”凌谦微微脸红。
“可是去见汪家大小姐？”镜仪笑问。
“你怎么知道？”凌谦脱口而出。
“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汪家大小姐可算是我们家的常客了，你自然也要‘礼尚往来’啊。”镜仪笑道。
“你故意来损我是不是？”凌谦笑道。
“我哪里是来损你的。人家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镜仪问。
凌谦微微沉吟，镜仪道：“若是不急着出去，先陪我喝口茶吧。”凌谦问：“为何突然来问我这个？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正是。”
“为何啊？”凌谦不解地看着镜仪。
“你不该不明白，你现在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镜仪道。凌谦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已不用让你多操心了。”
“就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才更加放心不下。你现在是我的哥哥，而何来这个哥哥，你我心知肚明。有了兄妹之称，而心中是否已是兄妹之情，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现在只是希望你快乐就行，别无他想。”
“那你可知我心中所想？”镜仪深深看着凌谦说：“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啊。你现在快乐吗？”
“看到你快乐我就快乐了。”
“我希望你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快乐。我知道，你对汪小姐不是无意，不然你早就回绝她了。你迟迟不愿意对她开口，就说明你对她是有心思的。只是自己不确定。你不确定对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你不确定汪小姐是不是该是你的那个人。”
“也许是我顾虑太多了。”凌谦道。
“我们之间的情谊，对于你，也许已经很难理清。其实从一开始，就理不清，你对我到底是兄妹？还是其他的？我们从小一处玩，你对我照顾有加，我们两个人，退一步便是兄妹，进一步也许就是男女之情。只是当时我们没有或进或退。当我出嫁，当你被爹爹收为义子，其实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往后退了，只是你心里尚不明确。我问你，你对汪小姐难道没有心动的感觉？没有想念之情吗？”
“我被你越说越糊涂了。”凌谦笑道。
“你只要自问自己对汪小姐是否有情谊即可。我现在看见你眼中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心中或者还不明确，但是旁人只要看你的眼神，看你的神情，就已经明白了。所谓‘当局者迷’罢了。”
“没想到你那么赞成我和她在一起，你是怕我再来烦你而急于让我娶妻吗？”凌谦苦笑道。
“没想到你是如此看我的。”镜仪道：“我对你如对亲哥哥一样，也许比对亲兄弟更甚，我相信你是明白的。你或喜或忧，都会牵动我的心。对于汪小姐，我是几乎一无所知，我是看到你现在的状态，对她或许早就动心，却自己还未知，我只是怕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要不是看到你这样，我才不会无缘无故来说这些呢，我的心到底你是明白不明白呀。”
凌谦只是低着头不语，镜仪说：“我也不多说了，今日的话，望哥哥你好好掂量掂量。”说完便唤外头候着的小如，一同离去。
走到门口，正遇见汪荔荔匆匆往这里来，镜仪看到她，微微点头笑笑，汪荔荔见了镜仪，忽地脸红起来，站在那里，不知道该退该进。
镜仪笑着对小如使了眼色，小如放开了扶着镜仪的手，镜仪朝汪荔荔走过去，突然只见镜仪一个不稳，眼见要摔下去，没等小如赶上前去扶，汪荔荔已经忙冲了过来，扶住了镜仪，忙问：“你没事吧？”
镜仪笑笑，说：“没事，谢谢。”
汪荔荔便放开了镜仪的手，撇了撇嘴，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气，道：“没事就好。”
“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吧，他在里面，你进去吧。”
汪荔荔也不多说，往店里去，抬头一看，凌谦已经出来了，镜仪也看到了凌谦，知道他看到了刚才了的那一幕，微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