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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怅卧新春白袷衣-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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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遐怒极:“你就在这里给我跪着!”
明雪笠也不知是怎地,脱口便是:“罚我跪,你犯法!这是新社会,不是万恶的旧社会!”
“不罚?不罚你永远不长记性!给我跪下!”明清遐怒气冲冲地,“小方,我们到司令部去,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对司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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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东来西去人情薄(下)

去往司令部的路上,四处都密集的枪声和隆隆的炮声,透过吉普车的车窗向外望去,不远处就有被炮弹击中燃起的大火,明清遐这辈子经历的凶险事也不算少,但是他的情绪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恶劣过,他还记得自己和妻子刚刚来到这座海滨城市的时候,因为解放战争刚刚结束,这里的一切还都是破破烂烂的,从西元一九四九年至今,近二十年的建设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可是这帮造反派们硬生生地将一切都毁去了。
来到司令部,叶飞见了他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忙迎上去:“我正想找你呢,你就来了。那帮兔崽子都反了天了,玩玩机关枪和冲锋枪也就罢了,他妈的,怎么连炮也玩上了?城市好不容易才建成这样,被他们这么一弄,起码得退回解放前,不,是比蒋介石那时候还差!”
明清遐明白叶飞现在正处于两难的地步,要是按照中央文Ge小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命令,那么从此以后福建军区的军事禁区的警戒还不如纸糊的,只要是造反派就能进入逛逛,说不定大量国军的特务还会借此机会混进来。要是对造反派们使用了武器,并且出现了伤亡。这镇压革命Zuo派的帽子可算是逃不掉了。
叶飞始终在奇怪,军队的最高指挥机构应该是中央Jun委呀,按照我军建军的原则,军队应该是党指挥的呀,党中央的政Zhi局才是最高决策机关,中央政Zhi局哪儿去了?是撤销了还是解散了?现在怎么又多出了个中央文Ge小组?这个小组权威似乎是至高无上的,一切政策性的批示均来自这个小组。
诺大的一个中国,最高的权力机关究竟是什么?谁要是说中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是人大常委会,说这是宪法规定的,这家伙肯定神经不正常吧?宪法是什么东西?宪法是给洋人看的,拿到国际上意思意思就成了,谁会傻乎乎地捧着一本宪法来叫劲?
叶飞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属于他们的黄沙百战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当尘埃落定之后,就是个玩政治的时代了。要说这个中央文Ge小组的成员,唉,有谁扛过枪呀?有谁打过国军呀?譬如大名鼎鼎的笔杆子姚Wen元,他简直就没有革命资历,但这些又哪里会妨碍他如日中天的权势?
明清遐却明白——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谁是最高权力机关,谁是Zuo派,谁是You派,谁革命,谁Fan革命,这些统统都是玩权术的人在故弄玄虚,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关键就在于胜利者拥有了评判权和解释权。
“这帮造反派们要是光喊喊口号,写写大字报,那么谁愿意革命就革命好了,老子也
懒得管。问题是这些造反派们要搞武装革命了,而且动静越闹越大……我觉得我有必要有责任来制止这一切的发生。”叶飞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吧,否则后人会怎么看待我们?”
“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明清遐明白叶飞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决心,他这样做,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甚至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明清遐环顾四周,“夕颜呢?她是政委,理应在场。”
“我把顾政委给支开了……到底是女人,做起事来顾虑得太多,我怕她会反对。”叶飞据实以答,“我不想连累你们夫妻,今天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话在心里堵得难受,有没有人可以说……你都忘了吧,将来我要是被定性为Fan革命,也与你们夫妻无关。”
“这怎么行?你对我推心置腹,又如何知道我不能肝胆相照?”明清遐轻叹道,“从我去投奔你们到现在,我们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战友了。”
“是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居然已经二十多年了。”叶飞也不禁轻叹。
“刚才我只不过在路上走一遭,就有一名小伙子端着一把半自动步枪拿我当靶子,把吉普车的引擎盖都打穿了,现在这世道,打死人还不用偿命,这小伙子许是打人打顺了手,见到过路的就手痒。”想到刚才还在后院里射击的儿子,明清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起用枪,这些造反派们都是外行,子弹消耗得极快。现在他们能抢的弹药库早抢过了,手里又没有兵工厂,再想弄弹药,只能打军事禁区的主意了,我们可以派便衣混入‘红星’和‘井冈山’——我已经调查过这两个造反派一号勤务员的来历了,都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了,退役后在本市的一些厂子里任了闲差。也许是不甘就此寂寞下去,Mao主席号召‘造反有理’,他们就造反,中央文Ge小组号召革命Zuo派文攻武卫,保卫Mao主席的革命路线,保卫文化Da革命的胜利成果,他们就要拿起枪来进行战斗……我们派过去的便衣要尽量多给他们做做工作,最好能兵不血刃,通过说服教育把这些疯狂的念头都制止掉,如果不行,就只好动武了,反正现在两边正在混战,要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对方干的。”
叶飞喜道:“好办法,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制止武斗的扩大!不过这一切先不要让顾政委。”
虽然从前因为理念不同而争执过,但是现在必须并肩携手了,明清遐点头:“嗯,我们先不要让她知道。”
顾夕颜的心情越来越压抑,自西元一九六六年八月开展文化Da革命以来,她总有一种大祸
临头的感觉。
好好的中国,几万万的民众,仿佛只剩下两种人民——顺民和暴民,就再没有其他了。
这时势,每个人虽在自己家中,却越发的畏缩,所有人都习惯了悄悄低诉,生怕隔墙有耳,被打成了Fan革命。
运动来了。
无路可逃。
抄家愈演愈烈的抄家,惨无人道的批斗是对人精神和肉体双重的摧残与折磨,那些受难者血淋淋的尸体都是同一种族间自相残杀的罪证,都是以革命的名义制造的死亡。
革命是高尚的,手段却是下流的。
历史真的是面镜子,顾夕颜算是看清楚了,西元一九五七年那场使大批知识分子沦为贱民的反右运动、西元一九六三年的四清五反……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这次文化Da革命的预演罢了。
大祸已经临头了。
再这样下去,这个社会将会丧失理性,这个民族将会抛弃美德,人类最为卑劣邪恶的品质则会在此时体现出来……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有人质问过她:“一个愚昧的民族难道会有前途吗?”
如今这个古老的民族正毫无察觉地步向深渊,她的女儿曾为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努力过,却被那些人迫害致死,此时她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梦远,又不禁想,要是梦远还活着,也快要三十岁了,说不定……此刻她已经当了外婆。
现在的两个孩子里,最不让她省心的就是雪笠。
因为这文化Da革命闹得,学校里都不上学了,明雪笠正在需要管教的年纪,却天天都没有事情干,今天她处理完叶司令交代的事情回到家里,发现儿子正在虐待一只小猫——他在小猫的尾巴上栓了一串鞭炮,点着了引火线,“噼里啪啦”的,可把小猫吓得上蹿下跳。
问他呢,明雪笠只是回答:“这猫长得一双塌眉毛,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谁教他的?儿子的恶作剧使顾夕颜气得浑身哆嗦,抄起鸡毛掸子就在儿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明雪笠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母亲今天竟然成了这副凶样子,从前妈妈总是和颜悦色地给他讲道理,怎么打起他来毫不留情?还有爸爸也是,刚刚还罚他跪……一定是他们不对,什么年代了,还这样罚孩子,还这样老封建?
顾夕颜放下鸡毛掸子:“知道错了吗?”
明雪笠只是揉揉屁股,飞也似地逃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文革中,军队多次与造反派发生冲突,比较有名的有新疆石河子、四川成都和青海西宁。有兴趣的JMS可以去百度一下。
希望大家以史为鉴,正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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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别树羁雌昨夜惊(上)

“红星”的头头陈天兵——不,这个年代得叫一号勤务员陈天兵,他近来总是异常兴奋,两眼放光、说话赛吼,就连走路都是一蹦三尺高。最先发现陈天兵不对劲的是他的老婆,从前她还怀疑过陈天兵阳痿来着,但是现在在床上居然一亲热就没完没了了,非折腾大半宿不可,莫不是中了邪了?
陈天兵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激情啊,没了激情,做什么都乏力,有了激情,一天到晚都是精力!
他本是老兵了,西元一九四八年当的兵,什么淮海大战啦,什么解放南京啦,什么抗美援朝啦,陈天兵统统都有参加,还当了个营长,本来从朝鲜回来就能授个少校军衔什么的,可一道命令下来,陈天兵所属部队的番号被撤消了,他只能被迫转业,来到厦门一家厂里当了个行政处长。
行政处长是什么?管的都是些后勤工作食堂、司机班、电话总机、水暖电工什么的都要一手抓。这可把他委屈死了,他向往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而且他陈天兵好歹也在朝鲜战场上指挥过一个营的兵力呀,怎么能就这样一辈子窝在这样一个和平的环境里干着这些令人厌烦的后勤工作?
如果不是Wen化Da革Ming,也许他这一辈子就这么埋没在后勤工作里了——Wen化Da革Ming打倒了从前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旧秩序,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相继倒台,就连厂子里的厂长、主任他们都被剃了阴阳头,挂了名字用红笔打叉的牌子被批斗几个小时,还一个劲儿地向造反派点头哈腰。
从前陈天兵对老厂长他们都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什么的,但是现在世界可算是倒过来啦,因为根正苗红,陈天兵一下子就成了造反派的头头,啊,不,是一号勤务员。
“红星”成立的这些日子以来,声势越来越大。本来厦门的造反派可不算少,但是现在主动要求并入“红星”的越来越多,基本上就剩下“红星”和“井冈山”了。
在现阶段,“红星”和“井冈山”的战斗进入了相持阶段,因为参加过上甘岭战役,陈天兵比谁都了解炮轰的重要性,并将其用于对“井冈山”的进攻上。陈天兵出色的步炮配合战术使得对方心有余悸,想来在短期内是无力展开新的攻势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陈天兵在想尽一切办法完善自己的指挥系统,要打仗,自然要有参谋,这参谋可不是读了两年兵书就能当的,要有丰富的经验和无比的智慧才行,这样的人才要到哪里找去?
要说这运气吧,挡都挡不住,陈天兵正为找参谋的事情伤脑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br》来人名叫陈超,他说他曾在新疆石河子当过作战参谋,因为和领导闹矛盾,一气之下便南下至厦门来投奔叔父,来了之后才发现没地方落脚——叔父已经在大二胆一役中牺牲了,陈超听说“红星”是本市的Zuo派组织,本着对Mao主席的无限敬仰,便跑来这里了。
因为是老本家,陈天兵对陈超便多了三分喜欢,他对陈超说:“你年纪轻轻,打过仗吗?带过兵吗?”
陈超一点废话都没有:“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刚入伍变碰上中印边境反击战,就是五年前的事,那次我指挥了一个连。”
“你小子不错嘛!不然我们再谈谈战术问题怎么样?”
“你是想谈和‘井冈山’的战术问题吧?”陈超面无表情地说,“有地图吗?”
“这个……暂时还没有。”
陈超微微蹙一蹙眉:“没有地图……那就是说,现在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了。要不这样吧,我到阵地附近转转,先画个地图、做个沙盘什么的吧。”
“现在前沿冷枪不断,你若挨了子弹可不是开玩笑的……”
陈天兵的话还未说完,陈超已经抢过陈天兵腰间的手枪,子弹上膛后便向几十公尺外的电话线射击,“叭”地一声,电话线被打得搭了下来。
见到如此情形,陈天兵倒吸一口冷气。这般好的枪法——还担心陈超作甚?
第二天,陈超便捧来一个极为精致的沙盘,上面双方的兵力布防和火力点,临时工事以及敌我态势都标明得很专业。
陈天兵不由笑道:“好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红星’的参谋长了!”
陈超倒是宠辱不惊,只淡淡道:“好。”
“唉,有件事情,我最近挺头疼的。”陈天兵苦笑道,“经过几次文攻武卫,我手里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文攻武卫队员们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缺乏战场经验,胆子又小,往往一点风吹草动,子弹便泼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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