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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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连串的茶盏、玉砚、笔洗破碎声响起时,本就静谧的宫室,气氛显得更诡论了。
在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绝对安静中,南宫莒突然抬起头,眼微微一眯,见此状,原本宫室里的大内密侍全数迅速退出,独留南宫燕站在其间。
面对这样的情境,面对这样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的男子,谅南宫燕胆子再大,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毕竟她虽与身前如今一语不发的男子血脉同源,他也因信赖这份血缘关系而同意将隐宫交给她管理,然而,他们之间终究不曾有过共同回忆,甚至连交集都少之少又少,在他的亲生女儿莫名被她毒杀,而她又什麽都不说,甚至连辩白都没有的今天,他,会做出什麽样的决定?
「贺兰,是朕的人马。」
就在南宫燕心底惴惴不安时,沉默许久的南宫莒终於直视着她的眼眸缓缓说道:「但就算是朕,也休想让他开口承认。」
「什麽?!」
乍听这话的南宫燕蓦地愣了,她虽知晓贺兰歌阙与南宫莒之间有一定默契存在,但她却怎麽也没想到,他竟是他的人马!
虽她细细一想便明白,南宫莒所以会在此时对她说这样的话,一来自是想表明贺兰歌阙口风之紧、行事之谨慎,且他二人之间的这份关系,绝不是奠基于寻常的忠臣仁皇之上,二来,必是在南清迟迟未醒,她什麽都不说,贺兰歌阙又突然人间蒸发的百般无奈下,才不得不以此极秘,换她心底的极秘。
但知晓这个秘密後的南宫燕,心却猛地一沉。
因为若贺兰歌阙是为南宫莒做事,虽过往留存在她心底的疑惑,以及这阵子让她百思不解的许多问题症结点都得以获得解答,但当连皇上都不知他的去向,再结合现今她手边捜罗到的各项证据,彻底消失于世人眼前十二天的他,处境绝对堪虑。
「他与朕有些像,从不曾得宠,从不曾被人期待,更不曾期待他人。」
在彻底的心乱如麻中,南宫燕强迫自己专心聆听,由南宫莒的简短叙述中,知晓他与贺兰歌阙之所以相识,全是因着两家上上一代的好交情,因为过往老皇帝南巡时,总会带上几个小孙子,而担任接待的贺兰老太爷,也会放出自己的小孙子作陪。
懂事、精明、有野心又有眼色的孩子们,理所当然便玩在一起,而这两个明显不受宠,同样沉默寡言又没「高人」指点的孩子,便只能静静坐在一角读书。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两个从没受宠过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当别的兄弟在宫里努力发展人脉时,这两个在宫外四处漂泊的孩子,在知晓对方也恰在自己落脚地时,偶尔会相约见面,见面後继续坐着喝茶读书,抑或各自发呆冥思。
这样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在有一回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碰见一名落拓疯癫卜者後,开始产生了变化。
「那名卜者……说了什麽?」听及此,南宫燕沉吟了一会儿後轻轻问道。
「他在毫不知晓朕与贺兰的身分之时,便断言朕未来必将登大位,而贺兰虽是一名罕见的治世能臣,更是朕不可或缺的左右手,然而毕其一生,他的官职绝不会高过三品。」
「你们……信了?」
「自然不信。」南宫莒冷然一笑,目光却缓缓望向远方,「直至朕在完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登上大位的那一日……」
望着南宫莒此刻的神情,南宫燕知晓,纵使当下他们对这名卜者似是嗤之以鼻,但并不代表这两个男人心底没有受到撼动,因为自那之後,他们确实走上了一条与他们原本方向不同的道路……
她这因自身经历而对政争深恶痛绝的兄长,在谢绝了她皇祖母多回的游说後,终於点头同意接受皇祖母的扶植,并开始悄悄招兵买马,贺兰歌阙则开始六亲不认,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完全无顾偌大贺兰家族百年基业与其他族人性命、只顾追求自己富贵荣华的贺兰毒瘤一一铲除。
「你们……他……谨贵妃……」
明白这两人为何成为今日的他们後,南宫燕只想明了夹在他们之间的重要女子……贺兰谨对他们所具有的特殊意义,特别是对贺兰歌阙。
过往曾困扰她的疑惑都几近得到解答的今日,她真的只为贺兰歌阙心疼,为他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为他那份虽从不期待他人,却永远为他人着想,且至今还想力挽狂澜的傻倔。
这样的他,就算经受得了真相揭露时的雨暴风狂,但承受得住那其後必将跟随而来的可预见伤悲吗?
「朕确实在谨贵妃入宫前便识得她,也明白她对朕有情,更知晓她是早已朽弊的贺兰家族里唯一一个会令贺兰挂念的人,所以朕登基後,便以他贺兰家为迫,让他留在朝中助朕,更以谨贵妃为人质,让他永远无法求去。」听南宫燕提起了贺兰谨,南宫莒冷冷一笑後,将视线投向远方徐徐说道。
尽管自己兄长这话说得极为冷酷,说话时神情也异常淡漠,南宫燕却听得出,他虽字字句句都极力阐述着自己利用、甚至胁迫贺兰歌阙的事实,但他若真这样想,眼底又怎会出现那抹淡淡的孤寂?
他们俩,其实从小就挺投缘的吧,只是这两个闷葫芦,没一个肯老老实实说出来,而一待两人身分转换成君臣後,就算再明白对方心底想什麽,也确实为对方出过力,却还要装成一副「我不得不这麽做」、「这麽做全是以我自己利益为出发点」的高傲模样……
其实南宫莒心里,何尝不是想成全贺兰歌阙内心对贺兰家族那份恨铁不成钢的爱与恨?又何尝不明白贺兰歌阙对贺兰谨的歉疚与宠溺?否则怎会与他那样一起低调地保护着脆弱得再经受不起任何伤害的贺兰谨……
「如今你可以告诉朕,你与南清那日究竟发生什麽事了吗?」当将想说的、可以说的都说完後,皇上缓缓望向南宫燕。
知晓如今再也毋须隐瞒,更没有时间拖宕的南宫燕,在心痛与沉重间,咬牙快速将南清中毒事发当日的景况,自己急救之举所造成的误解,对下毒者想藉毒杀南清顺便栽赃於她这一石二鸟手段的猜测,以及自己为松懈幕後策画者的戒心,所以虽真正解药已到手,却选择在不危害南清身体的前提下,让南清继续昏迷的原由全盘告知南宫宫。
「为何是你?」听完南宫燕的话後,知晓南清并无大碍的皇上虽松了口气,眉头却更皱了。「在你隐宫接班人身分没有暴露的前提下,这宫里,你能得罪谁?又会碍着谁?」
「其实……臣妹隐宫接班人的身分,有一人可能知晓……」听及此言,南宫燕小脸微微一僵。
「贺兰是吧?他不知晓朕才觉着怪呢!」
连想都没多想,南宫莒就挥手示意南宫燕不必在意也不必理会,瞄了一眼她绝美的小脸後,别过眼去,用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冷哼一声,「难怪那家伙那样顺水推舟的来了个『一时情狂』。一时?根本是一世吧……」
「皇上……臣妹还有另一事未奏。」
南宫燕并未听清南宫莒的低语,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为贺兰歌阙的安危心急如焚,并怕他因此获罪下狱,而不断在隐瞒真相或说出真相间矛盾挣扎,在了解兄长与贺兰歌阙的特殊关系後,也再不犹豫地将贺兰谨宴请她时所发现的事一一道出。
「这麽大的事儿你居然连朕也瞒」
原本一直静静听着南宫燕说话的皇上,当听及贺兰谨身旁那名由贺兰老家带来的贴身侍女竟就是当初犯下恶行的霸王杵传人时,再忍不住眼一眯,神情已有明显怒意。
「臣妹失职,皇上恕罪。」见此状,南宫燕连忙伏身请罪。
「你……唉!」
尽管明白事态严重,但南宫莒一想及南宫燕必是因情系贺兰歌阙,怕他因此获罪才将此事保密至今,再想及她知晓这事的当下,必然以为始作俑者是贺兰歌阙而大受打击,而依贺兰歌阙一贯保护人时,总保护得连当事者都毫无所觉,外表还冷漠无情到极致的惹人厌个性,他也不忍苛责了,只能望着南宫燕明显削瘦、憔悴的小脸,在心里将贺兰歌阙骂了个遍後,长叹一口气摆手让她起身,然後沉思良久,缓缓望向她,「说吧,你现在心里有什麽想法?」「臣妹……」
在彻底排除贺兰歌阙涉案的第一时间里,其实南宫燕脑子里便推断出真正策画指使者为何人,此刻听及皇上这麽问後,着实有些为难,因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说。
「直说。」
「贺兰谨。」将关键证物交至皇上手中後,南宫燕的嗓音整个沙哑了。
是的,贺兰谨,曾经南宫燕情感思维里最不可能,甚或最不希望,但却是证据指向与理智判断後的唯一。
南宫燕不讳言,一开始,她的调查方向确实是以将贺兰歌阙列为主嫌,但在他那句带有浓重警示意味的「离她远点」,以及他之後明明拒她於千里之外,却又依旧询往例到公主府的古怪行径後,她思考了良久,决定改变自己的调查方向。
她去了趟贺兰谨的老家,秘密询问过所有曾在贺兰府工作过的下人,无论多小的事都不放过,然後发现,贺兰谨娘亲遭受的那个「意外」,确确实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在贺兰歌阙与娘亲几近被强制赶离贺兰府後,再无人关心与保护的贺兰谨,夜半屋内常传来尖叫、挣扎与绝望的哭泣声……
而在八年前某回贺兰府闹出失窃案的半个月後,那名侍女便出现在贺兰谨身旁,成为她的贴身侍女,自此,她的屋内不再有哭泣声,但贺兰府中却陆续传出中邪、闹鬼的传闻,一些贺兰家的男丁与小厮,发狂的发狂,暴毙的暴毙,府中的小动物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离奇失踪,最後死状凄惨的曝屍野外。
对於那名侍女为何会出现在贺兰谨身旁,南宫燕确实曾百思不得其解,但当她知晓霸王杵传人曾在短期间犯下多起大窃案,而她循其作案轨迹一路追查下去後,她发现贺兰府当初的那起窃案应便是她所为,而若没有猜错,那名侍女约莫是在作案之时,发现了正被淩辱且求救无门的贺兰谨,从那日後就留了下来,一直保护着她……
尽管心底那样沉重,但当得到贺兰府小动物会离奇失踪并且死状凄惨的这个线索後,南宫燕立即回宫,秘密将那只波斯猫的屍首挖出,然後发现,那只波斯猫虽只剩骨骸,但骨骸却整个发黑。
那一刻,她回想起自己与贺兰歌阙初次交手时,他那双戴着手套的手,以及他在她即将碰触到猫身之前,先她一步将她手挥开的动作,再忍不住缓缓阖上了眼眸。
他,是在阻止她碰触猫身,因为或许早在有心人放出猫身上带有「後宫行述」开启关键的风声时,他便猜着了放话者的身分及目的,才会想抢在那只毒猫掀起轩然大波前,一个人悄悄将事情按下。
这宫里,有谁能让世人眼中冷面无情的他,抛下信念徇私枉情?这世间,又有谁,能让他全然弃己身於不顾,就算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也无怨无悔?
……当过往自己不明了或想不透的事,一件一件慢慢明朗,南宫燕的心,痛得几乎连呼吸都不能。
尽管她至今尚不明了贺兰谨为何会有这般极端的作为,甚至根本无人能察觉的两极化人格,但她相信,贺兰歌阙知道答案,尽管那个答案,可想而知绝对会是个悲伤,且令人无比心痛的答案……
「知道他在哪儿吗?」
静静地由头到尾听着南宫燕的陈述,直至她的声音完全消失,整个内室只剩一片沉沉死寂的许久许久之後,南宫莒才总算再度开口,嗓音那样瘠哑。
「已有端倪。」
「找到他,一定带他回来。」
「是……」
正当南宫燕沉重转身,欲走出这间因装载了太多无奈,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秘密宫室时,却又听得南宫莒如此唤着她……
「东月。」
「是。」听到这声呼唤,南宫燕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你与母后长得极其相似,却远比母后幸运、幸福。」仔细凝望着南宫燕那张小脸许久许久後,南宫莒轻轻叹息道。
「我明白,一直明白……」
知晓自己的兄长为何叹息,更知晓他口中的幸运、幸福,其实是对照着自己的母后,以及贺兰谨际遇後的深深感慨,自入宫後从不曾与南宫莒聊及私事的南宫燕,终於在兄妹相见四年後,再忍不住问出了由她初次见他,便存在她心底的疑惑,「哥……不,皇上,您……从没怀疑或担心过我吗?」
是的,南宫燕一直疑惑,疑惑为何这个与她从不曾有过共同回忆,根本几近于陌生人的哥哥,为何会轻易相信、接受她的皇妹身分,更毫不犹豫地将隐宫交给她掌管。
虽然人们都说她与母后长得极像,她手边也确实保留有当初被送出宫时,身上穿着的小小衣裳与母后留给她的玉坠,甚至连照顾她的奶娘也尚在人世,但她身上却没有南宫皇族人人皆有的皇家印记,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