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得深深劫-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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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你的时候难产，在产房里苦苦呆了一天一夜，他先是陪在外面，后来受不了了就进产房陪着我，那时候我痛得只记得喘气了，他红着一双大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不肯走，医生问他要孩子还是要大人，我知道那时候他很痛苦，要他舍弃哪一个都是在割他的肉，他看着很痛苦的我说‘要大人吧’，你只听说他当时说‘要大人’这句话，却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承受着的是怎样的一种人不胜天的无奈，他一辈子都那样的强势，却独独在那件事的面前无能为力，老三……”安慈心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慢慢的摩擦上顾正已经僵硬苍白的脸庞，鼻子开始无意识的抽泣起来，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在她面上肆意的蔓延，“出生后，你在育婴箱里躺了三天，三天，他不是在我这里就是在你那边，一刻都没有合过眼，老大老二都被留在家里给保姆带着，他怕别人把细菌带给你，专门给你换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每次去看你，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是站在那里，有时候你是醒着的，他就弯着腰将脸趴在玻璃罩子外看着你，一遍遍地说‘哦，儿子，别怕，爸爸在这呢！’……”
安慈心再也说不下去，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但是又不想断开已经说了一半的话，于是强撑着，用湿润沙哑的声音继续道，“你从小身体不好，做什么都比别人慢，他觉得我太宠你，就时常的骂我，说我会惯坏你，其实他比谁都想让你好，你们三兄弟当中，你的脾气秉性和他最像，他常常对我说‘小慈啊，你有没有觉得老三和我最像？哎……就是脾气太犟了，比我还犟，这样不行啊，太犟了不好，容易冲动……我得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变得独立一点！’他一直想着将你送出国就能很好的磨练你的性子，没想到啊……这是他做得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这个决定让你这么的恨透了他，你走上黑道，他又气又愁，一晚上老了好多，我一根根的数着他头上的白发，他恨你更恨他自己……顾老三，不管你误会他多深，不管……你有多恨他，但是，作为你的母亲……他的妻子，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他爱你们是一样多，只是……他太会隐藏，太不会表达自己，如果……你还承认自己姓顾，如果你肯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你就给我诚心诚意的在这跪一晚上，要是你不承认……那你现在就离开，我安慈心不会承认有你这个儿子……也不允许顾家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孙……”
“……妈。”顾启扬已经是忍得全身都在颤抖，他嘶哑的声音带动着全身的颤动，只有离得最近的慕深深感受得到，她红着一双眼去看他，只见他微低的脸上早已淌满了冰冷的液体，那样的不掩饰，任得眼泪肆意的横流，慕深深看得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看到顾启扬哭，她觉得整颗心都被狠狠的扭成了一团，再没了平日的素静，这一刻，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分担他的哪怕一点点的痛。
“你诚心诚意的在跪吗？”安慈心将目光转向顾启扬，“我等了你这么久，不让人将他推到太平间，顾启扬，就是为了等你来，我要你说，你是诚心诚意的跪在这里的吗？”
“……对不起……”顾启扬缓缓抬起头和安慈心对视，双眼相对，是一句已经来得太迟的道歉，安慈心因为这一句话哭得更凶，顾启扬则是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近乎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慕深深跪在冰冷的地上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半靠在顾启扬的身上，揪着他的衣角一下一下的抽泣得厉害。
深秋的地板凉得很，一丝丝的寒意渗上来，原本腹部就一直负重的微微向前挺着，跪得久了，双膝的地方早已是冰麻一片，靠在顾启扬身上的时候自己更是难受得厉害，她再顾不得哭，肚子开始隐隐的痛，她靠在顾启扬身上已经由呻吟变成了一点点的喘气。
顾启扬发觉慕深深不对劲的时候，她全身都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脸色铁青，唇色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顾启扬原本憔悴的脸上明显的慌了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死死的缠住了他。
“深深？”他的声音嘶哑难耐，拥着慕深深的手改成了抱，“怎么了，深深？嗯？你别吓我，深深……深深……”
安慈心也发觉慕深深的一样，忙的从椅子上*来，蹲在慕深深的身边，看着她半闭着眼用力的喘气着，忙的按铃，头朝外间开始不停的喊着医生。
在外间的人被安慈心的声音吓到，首先冲进来的是顾启海，见到或跪或蹲在地上的三个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忙的转身往外冲，口里大声的嚷着，“医生！医生呢！快点来医生！”
慕深深觉得自己就像是飘在一条长长的河流上的浮萍，跟着河水上下的起伏，软软的水冲击着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拍打着肚子，说不上舒服，但是也不难受，就像是拍打在别人的肚子上一样……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眼的白，她觉得自己的全身都是僵着的，连转一下头都是一个莫大的奢侈。
“深深，醒了？”一个好听的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望去，一张好看的脸就映进自己的眼帘，自己的思维有点慢，她对着那张欣喜的脸庞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记起她是韦瑞兰。
她又扭头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那一个人，才将视线重新落到韦瑞兰身上。
“……他呢？”
韦瑞兰伸手替她将被子裹紧了一些，喃喃的开口道，“悠悠去给你买早餐去了，昨晚……知道你没事之后，老三去到爸爸的病床前，跪了整整大半个后夜，今天一早，他们三兄弟就到爸爸的公司去了，几个师伯在料理着爸爸的后事……老三早上走的时候来看过你，那会你还没醒呢，他不想吵醒你，就在你床边坐了一会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韦瑞兰一说完，慕深深的心忽然就慢慢的落了地，深吐一口气。
虽然他不在她身边，虽然她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但是，她却觉得莫名的觉得心安，因为，她知道，顾启扬的心结解开了，哪怕，这个结解得有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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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二）
安慈心跟前跟后的亲力安排着顾正的后事，原本顾启扬他们还担心安慈心会受不住，但是安慈心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她细细的交代着每一项该安排的事宜，顾正的公司里需要的精力更多，顾家的男人们看到安慈心的状态，稍稍安了心，集中精力在公司上，韦瑞兰和许悠悠都请了假来陪着安慈心，慕深深原本也想跟着，但是安慈心抽空来看她的时候要她好好休息，不许她跟着。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然后好好的将我的孙子给生下来，到满月的时候……就抱去给他看看。”安慈心在说这话时微微带着笑，那笑带着一丝的无奈与安慰，看得慕深深不自觉的又酸了鼻子，眼泪刚要出来，顾启扬就拎着衣服推门进来，进到眼睛红红的慕深深，他明显的怔了一下。
慕深深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来，看着他也是一愣，眼泪却是怎么也收不回去了，她忙的伸手去擦，顾启扬的眉头皱得深深，“怎么了？”
安慈心却是笑，抬手将慕深深拉到自己的怀里揉了好一会才道，“这孩子太容易掉眼泪了，你来了也好，她念着你半天了，过来陪陪她。”她说完就放开慕深深起身。
“妈……”顾启扬叫住她，顺势揽住她的肩，“还可以吧？”
安慈心愣了一下，继而拍开他的手笑笑，没有说什么，径自的往外走。
顾启扬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安慈心一个人独自离开的背影，心里悲戚，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慕深深靠在床头看着他。
从那晚她昏过去之后他就没有好好的看过她，此时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她显得更加的清瘦，他不免重重的心疼一翻。
“医生说你压力太大了……”他来到她的床边坐下，将手里的外套放到身后的空床上，摸了摸她的脸，责备似的说，“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你担心了……”
慕深深原本就没有从安慈心的悲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自然是难过得不行，使劲的摇了摇头，“是你瘦了很多，公司那边是不是很棘手？”
说到公司，顾启扬的眉头皱得更高，伸手压到她的额头上，不许她皱眉，“别担心，有我们呢，嗯？”
慕深深点点头，想到之前贾东南之前来看自己时吞吐的语气，她就知道顾启扬对她瞒着一些事情，她不是猜不到，只是，她不想让他为难，无论唐萧还是他顾启扬，她都不想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顾启扬的脸上满是倦意，她看着心疼，也没有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开口，她摸了一下他的手，冰冷得可以。
“很冷？”她握住他的手来回的用自己的手掌摩擦了一下，对方的手明显的暖了许多。
“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睡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声度一下提高起来质问他。
顾启扬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将自己的下巴无力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嗯，一直在公司，今天……大哥在那边，我回来看一下你……”
慕深深摸着他的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过了良久，她往床旁边的位置移动了一下，让出了一个一人宽的空位，拉拉男人的手道，“上来。”
顾启扬将头从她肩膀上抬起来，看到她认真而又带着愤怒的模样，顾启扬忽的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摇摇头，“不了，我等下还要回公司。”
“那你什么时候走？”慕深深也急了，拉着他的衣袖开口。
顾启扬无力的任由她拽着自己，“放心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那你先上来躺着，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慕深深倔强得很，顾启扬最终还是没有拗得过她，顺从的爬上了床，半躺在她身边的小小空位上，想要拉着她躺下，慕深深却不依起来，靠在床头将他的头往下按到枕头上。
“闭眼，睡觉！”她干脆的下着命令，顾启扬躺在枕头上，从下往上看着她小巧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反对，果真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不过在闭眼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顺势将她拉了下来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慕深深惊叫一声，想要爬起来，顾启扬却只用单手就扣住了她，他是真的困了，在顾正的公司里整整对了两天的账目，和着顾启铭、顾启海熬了两天的通宵，有时候找到时间偷偷的回来看她一下她也是睡着了，他不想吵醒她就坐在床边陪她一小会就回公司去，此时他只想抱着她小小的眯一下眼睛。
“深深，陪我躺一下……”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闭着的眼睛下是两个大大的眼袋，慕深深侧身看着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触上他眼下的那一大片的黑暗阴影，顾启扬伸手捉住她作怪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睡吧。”他的声音嘶哑，慕深深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没有忍心再问些什么，在他身边抱着他，听着他那有规律的心跳声，她的心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顾启扬已经不在了，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天还没有真正的亮起来，窗外楼下路灯的光线还能柔柔的投射进来。
其实这几天对于顾正公司的事，她或多或少的都听到了一下，现在她不怕顾启扬因为顾正不在而自责，她担心的是顾启扬真的对唐萧下手，唐萧这次拿到政府的招标之后就撤销与顾正公司的交易合作，由此看来，顾正被刺激到进医院的事跟唐萧少不了关系，她现在只是怕，怕顾启扬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放过唐萧。
可是纵使是怕，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在顾启扬的面前开口提起这件事，顾启扬生性就比她还缺乏安全感，她当面跟他说唐萧的事难保他不会多想生气，要真的是这样，那她就不是在帮唐萧，而是害了他。
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真的肯定这件事一定是唐萧的作为，要是冒然的问顾启扬，只怕他心里会有更多的别扭。
慕深深头痛的躺在床上翻着身，四个月的身孕，她的肚子已经挺明显的了，每转一个身都可以感觉得到肚子沉沉的重量，手会开始不自觉的就抚上自己的肚子，对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句句的说着自己的担心。
“宝宝，你说爸爸会不会那么小气？”
静谧的空气中并没有人回答她，慕深深出神的想着对策，想到白芷的事情，这件事她还没有对顾启扬说起过，黑四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她慕深深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她已经如此的信任他，那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