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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凤凰花开(网络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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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钱非凡终于和陈医生走进了屋里。他的脸色有些不好,隔着走道远远的看了岑蓝一眼,强打起精神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明天你跟顾卿恒说一句,我爸找他有事商量。”
陈医生锐利的一双眼睛打量了岑蓝一番,最后客套的告了别,也同钱非凡一起准备离开。岑蓝连忙站起身子想喊住他好好问个明白,可是看着那略微清癯颓唐的背影,心里嚼烂了的一番话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第二天顾卿恒去见老丈人,却挑了套绛紫的套裙递给岑蓝:“换上,等会司机来接。”岑蓝前夜浑浑噩噩的没睡好,现在缩在沙发上有点不大情愿。
“那个,我不去成吗?朝朝也要有人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情绪,只是不愿意这么仓促的去见他,再见到钱非凡,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关怀,体贴还是软言相慰?或者干脆装作毫不知情,依旧陪着他玩闹嬉戏着?岑蓝百般惆怅,千万种思量捆在胸口,憋得心慌。
“这次不过是寻常吃茶,翔宇的负责人也会到的。”顾卿恒有些宠溺的说,伸手拉开了岑蓝的睡袍,笑容暧昧不清。
岑蓝的脸蹭的一下变得通红,手忙脚乱的裹紧了睡衣,拿着套裙就进了更衣室。这个男人,每次都会看到最狼狈的自己。
跟着顾卿恒到了约定的餐厅,岑蓝才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场鸿门宴!平时话痨一样的陈茜瑶如今安安分分的坐着,桌上摆了几碟她最爱吃的广粤点心,她却危襟正坐,一动不动。坐在主位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两鬓的头发花白,脸颊略微的松弛,目光却依旧犀利,看得出位浸淫商战多年的个中强手。
“来了啊,随意坐吧。”老人的声音巍如洪钟,稳若磐石。
顾卿恒恭敬的喊了声“爸”,携着岑蓝的手就坐到了右侧的空位上。
陈茜瑶见着岑蓝来了,心里好生激动了一把,这个小妮子还说没奸情,现在是打扮的光鲜亮丽,颇有几分总裁夫人的风采啊!她朝着岑蓝小心翼翼的挤眉弄眼,以示自己现在艰难困苦的处境,只希望闺蜜的影响力足够强大,能够哄的顾总在这场面上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嗯,听说恒明的原先聘请的律员全部辞退,换上了翔宇的人了?”老人初一开口,就让餐厅里的气氛又静谧了几分。
“之前的律所是钱家控股,到了这档子上,少卿难道怀疑钱家有鬼?”
岑蓝的背上一片冷汗,指尖透着冰冷。撇着头扫了一眼顾卿恒,却发现他波澜不惊的夹着一个玲珑剔透的虾饺,小心的放到了她的碗里。
“爸,你想多了,翔宇也是B市多年的老字号,恰好跟之前律所的合同就要到期了,所以换上了翔宇,并不是对您有什么揣测。”顾卿恒的眉眼仍旧露出真诚,一番话说下来金石滚玉,不卑不亢。
“是的,钱老,我们翔宇历来对您也恭敬的很,我爸也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您。”陈茜瑶狗腿的恭维着,看那模样恨不得立马掏出一颗红扑扑的心肝以表诚心。
老人‘哼’一声,端着手边一盏清茶喝了两口。恰好这时服务员又上来布菜,端了两碟云桂香糕、红豆椰奶酥上来。岑蓝心里战战兢兢,也没多大胃口吃茶。顾卿恒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把她碗里放凉了的虾饺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夹了两块甜糕。
“多吃一些。”
陈茜瑶坐在对面彻底看傻了,原先以为会是岑蓝腆着脸讨好顾卿恒,现在怎么掉了个角儿,高高在上的顾总也学着照顾人了?而且!居然!还是当着他原先老丈人的面!
“那这次的事情你准备如何收场?B市已经闹的沸反盈天了。”老人斜眼看了岑蓝一眼,不动声色的问了顾卿恒一句。
顾卿恒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虾饺,姿态闲适,淡然。
“我准备后天就回B市,到时候H市的作业,就麻烦陈小姐多担待了。”
岑蓝的心脏原本擂鼓一样的跳动着,突然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胸口一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陪伴
岑蓝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顾卿恒开着车子一路沉默,直到快要下车的时候开口问了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岑蓝低着头,套裙的袖扣被她来来回回的扭动着。
“我不知道,我想回去看看爸爸。”
顾卿恒下车给她开了门,浓密的眉舒展开来,眼光里含着一丝期许:“好。”他应了一声,看着岑蓝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站在小区的楼下,岑蓝看到家中橙黄色的灯光闪闪烁烁,心头里无限的茫然,她知道,自己亏欠父亲的太多太多。儿时的记忆里,父亲的影子模糊而稀疏。直到她记事起,才慢慢觉得,自己和其她小朋友不一样,因为她们都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而自己的双亲,却永远只是那个疏离的称呼。
岑蓝一直相信‘性本恶’的说法,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礼义风尚,却早早的察觉到怎样的话才最伤人心。“野种”、“坦克”、“杂毛”这些外号伴随着岑蓝的整个童年,每次受欺负的时候,想撒娇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嚎啕大哭的时候,自己的爸爸却不能陪在身边。
那个时候,岑蓝一直觉得他不够爱自己,因为比起奶奶的温柔和耐心,他总是不知道如何去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直到光阴渐老,自己也到了为人父母的年纪,才明白,有一种感情,不是陪伴,也不是安慰,而是守护,是捍卫。
守护自己的儿女,供其温饱;捍卫自己的信念,百折不挠。
她的眼眶红了红,掏出了钥匙开了门,站在玄关处喊了声。
“爸——我回来了——”
屋里没人应,岑蓝有些奇怪,脱了鞋子就往书房走。
老父亲真的是老了,他靠在阳台的水池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眯着眼睛在壁灯下看报纸。头发白的厉害,只有靠近头顶的那一簇微微泛着银黑,双颊的皮肉有些松弛,老人斑一块块的在额头浮现出来。
“爸,怎么还在外面,天气凉了。”岑蓝轻轻的说了一句,心头伤感。
老人家听到这声音,身子一个激灵,高兴的眉毛都翘了翘:“哟,姑娘回来了,正好,爸爸今天煮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你等着啊。”他利索的收拾了报纸,兴冲冲的往里屋走。腿脚有些不灵光,但还是极力佯装出一副自如的模样。
“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爸爸今天差点出去下棋了。”老人家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脸上的笑容却跟那山茶花一样灿烂。
岑蓝忙上前拦住他,“别忙活了,爸今天我来烧饭吧,你休息一天啊。”她追着上前,硬是把老父亲从厨房里推了出来。
岑父在客厅里搓着手转了两圈,乐呵呵的说:“还是姑娘贴心,还是姑娘贴心啊。”
岑蓝左手不大灵便,炒菜的时候一边挥铲一边放调料,升腾起来的油烟迷了眼,几大滴眼泪落进铁锅里。忙活了半天,她做了老人家爱吃的红烧肉,酱爆茄子,蛤蜊豆腐汤,清蒸扇贝。岑父凑上前来一看,不满的说:“怎么没红烧狮子头,不是说了在冰箱,我来做我来做。”
岑蓝拖着跃跃欲试的老人家,撒娇道:“爸,够就好了,我饿了,你赶紧陪我吃饭吧。”岑父耐不住女儿的磨蹭,只好盛了两碗米饭上了桌。
南方的家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重男轻女的底子,岑蓝的几个叔伯都会或多或少的偏爱男孩子一些。岑父却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年幼时候的她会假装不经意的问他,“爸,你有没有觉得只有一个女儿很不好受?村里分猪肉家里都少一份。”岑父哼着小曲儿,漫不经心的答到:“我一直觉得男孩子和女孩子没什么差别,都是我的孩子。”
后来岑蓝才听自己奶奶说起,当年父亲拍了电报说行程的时候离预产期还有好些日子,却不料他还在路上,岑蓝就出生了。岑父一脚踏进家门,就看见孩子吮着奶嘴嘟着脸蛋在睡觉。结果他愣是忘记了问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撩起她的胎发,和自己的额头比了比,末了傻乎乎的感慨了一句:“这孩子跟我真像,额头都老高的。”
想到这里,岑蓝有点难受,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父亲的碗里,“爸,你多吃点。”岑父嘿嘿的笑了两声,现在他的腿脚不灵便,医生下了禁令不准在喝酒,不要眼下这光景,陪着女儿喝两杯更是畅快。
“想不到一眨眼你就懂事会照顾人了。”岑父一边吃着饭,一边感慨:“记得二三十前我回来探亲,那会儿坐的都是绿皮火车,车厢里是人挤人,人推人。我把当兵好几年攒的600块钱全缝在内衣的衬子里,外边口袋就留了几块散钱吃饭。”
岑父絮絮叨叨的开了话茬:“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到H站,我外边口袋的钱就全给掏了,我那个饿的啊,又不敢拆了缝好的衬子,结果我在火车上愣吃喝了两天三夜的开水,哈哈,等到了L市,我一下火车就冲到了外面的小面馆,连吃了四大碗的馄饨面还不带饱的。”
岑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口气戏谑而幽默,但是岑蓝却觉得心疼。如果这世上有这么一个男人,只因为想让你过的好一些,想让你拥有其他人都能够企及的幸福而不断的劳碌奔波,那么这一个人不会是旁人,一定是你的父亲。
她眼圈泛红,想起当年在外念大学的时候,父亲仍旧保持着每天一个电话的频率跟自己联系。他总是强调三项原则,第一项永远是女儿你要健康快乐,其次才是学点知识和不准恋爱。
岑蓝嘲笑他思想落伍,不懂得与时俱进,大学了还不准恋爱。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老父亲只是怕自己受伤,他那么护短,只是想一直一直这么保护着小女儿,直到放心的把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为止。
所以她跟秦彦书离婚,老父亲甚至比她还觉得心伤。
“闺女,别担心爸爸,趁着你现在还年轻,喜欢什么,中意什么就尽管的去闹腾,别等到跟爸爸一样的年纪,才后悔年轻的时候没做点出格的事,结果老了连点念想都没有。”岑父伸出手拍了拍岑蓝的背,语气包容宽慰。
“爸……”岑蓝娇嗔了一声,拉着老父亲的手低头不语。
“姓顾的那小子爸见了几次,不说别的,做人倒是踏实。你真要喜欢就别犹豫,我们也是清清白白家庭出来的好姑娘,没什么地方般配不上,他要是敢嫌弃你什么,老头子我一铁杵磨扁了他!”岑父瞪着眼睛气呼呼的说,岑蓝一下被逗笑了,抿着唇不说话,低头吃着面前的饭菜。
良久,父女二人各怀心事,岑蓝慢悠悠的吃完了饭,含糊了几声,终于开口说道:“爸,他对我挺好的,想让我跟着去B市一段时间。”
岑父愣了下,却也没立即回答,只是摸着岑蓝的鬓发,目光宠溺。
“长大了,爸爸不会绊着你的脚跟,你要觉得欢喜的都好。”
岑蓝不敢看父亲的目光,急匆匆的收拾了碗筷就往厨房走,岑父在她背后叹了口气,语气轻柔:“还有啊,姑娘。”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别记恨你妈妈,她有她的难处。谁都不容易。”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的涌着水,岑蓝的眼泪一滴两滴,静默的流着。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天边的云彩被霞色的朝阳一捋,流光万丈,风情无限。岑蓝一晚上没睡,整理好了父亲冬天要穿的棉衣,打扫了客厅的几个死角,快天亮的时候又熬好了稀粥,炒了两盘小菜。
她看了眼卧室,老人家还没起来,岑蓝踟蹰了几番,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门走了出去。防盗门‘咔嚓’一声响,卧室里的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又阖上眼睛不再发出声响。
岑蓝走的有些急,五月的凉风穿过发梢,虫鸣声声声不绝,她就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偷会情郎的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脸红的模样。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放缓了脚步,看着熟悉的枫树和修葺着水泥的石墙,心中不仅恍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吧,景还是原来的景,可短短半年,自己的心境却是换了好几遭,没了当初彷徨的凄楚,多了几分笃定的决绝。
“秦彦书……”心中默念这三个字,却意外的发现不再有那种钝痛的感觉,有的只是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以及稍稍遗憾的念想。果真,哀莫大于心不死,不死心才会痛,才会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一旦真的死了心,断了意,再怎么哀也不会哀到他身上。
历经沉浮后才明白,生死一刻的力量这般伟大。她死过两次,老天爷不愿收纳,她却从中汲取到了无限的勇气和生存下去的欲念!
这么多的人和事,兜兜转转。到了最后,竟然只有断崖边那个男人惊雷一般的呼喝声死死的刻在了心头!这股由绝路逢生后再次磅礴伟岸起来的力量,支持着她,鼓舞着她,一步一步,追随着那个男人的脚步前行。
近了……越加靠近了……
远远的,岑蓝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旁,立在车前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目深邃,似乎是寻觅了千百万回,如今终于找到了停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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