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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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已经闹开了,正是我压抑而难熬的日子,本身就有点精神恍惚,那天走到街角,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直愣愣的就冲着我开过来,速度很快,好在因为闪避及时,最后只有书包带被车子的反光镜勾到而摔了一跤。膝盖手肘脸颊全部是血,却总好过被压断腿或者小命不保。
我清楚的记得当妈妈看到因为去医院处理伤口而晚归的我时候那种恐慌的眼神,仿佛她已经失去了我。甚至她拥抱我时候双手都在颤抖,我当时以为是爸爸的事加上这次事故让她压力更大并且苦楚更多,如今才明白,宋铭元怕是给了妈妈足够的明示暗示:别想试图用我和父亲的亲子关系来闹事,否则她会被剥夺监护权,而我在吴洁兰这个后妈手里,不可能有好日子过。而更过分的,他们甚至赶尽杀绝到不希望再看到母亲和我出现在同一个城市,告诉我们,想在这里,是朝不保夕甚至安全都没法保障的。强盗的逻辑,强盗的手段,却因为权力而让这一切都水到渠成般的合理了。
大约我惊惧的眼神刺激了宋铭元,他开始苦涩的道歉:“草草,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我宁可我从来没有过那个小工作室的梦想,即使它曾经代表了我年轻的时光和不可能替代的热血或者是快乐的回忆,现在我却恨不得把这些都抹杀掉。你让我觉得,我有梦想,都是一件罪恶的事。”
这一场谈话进行了很久,宋铭元解释了很多,可没有任何信息会让我欢欣。即便他在知道我身份以后一直在作出补救,甚至在我母亲来探望之前就自己一个人驾车去了村里请求我母亲的原谅和理解,也按着我母亲的要求给村里办了学校和医院,他以绝对服从的态度恭敬的对待我母亲的任何要求,想以此换取原谅和祝福。
这一切不是不让我感动的。宋铭元这个地位的人,大可以知道我身份以后一走了之,甚至害怕我们知情之后的报复而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的。但他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道歉并且一直企图弥补。其实我坚信,如果今天不是我和宋铭元这样的际遇,他或许时至今日,都不会为当初那样的不择手段感到后悔。安分守己善良纯真的男人不可能站在他的位置,我在和宋铭元交往之前,就知道他的世界必然有不上台面的手法和血雨腥风,那样的手段于他,或许也不过只是个冰山一角,除了让他感慨往日追逐梦想的热血冲动,并不足以让他后悔痛苦因此而压迫了一对可怜的没背景的母女。
按照这种逻辑,他能够弯下腰,便已经是对我的莫大恩惠,或许还可以感慨一声,这是一个铁血残酷的上位者对一个弱者产生的伟大的爱情。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他的灰姑娘,年少时候甚至也有过这种情绪和期待: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为了我,可以放下刀或者拿起刀。但是他的背永远对着我,把我保护在他的势力范围里不受伤害。
听着宋铭元的解释,恍惚间,我觉得,这个男人如此惊慌,惊慌到甚至要失态,或许我的母亲没有被诊断出癌症的话,我还能原谅他,让他用下面的时光去弥补,然后上演一段真实的虐恋情深,每天撕一朵矢车菊,做一个“爱你,不爱你,爱你,不爱你,爱你,不爱你”的长期计算,最后通往happyending的幸福结局。
可是现在不行了。诊断书横亘在这个电视剧一般人生的中间。即便我爱他爱的要死了,即便我的母亲并非直接因为他而得了癌症,即便我的母亲都为了成全我的幸福而去原谅了他。我也无法轻松坦然的和他在一起了。
人总是那样的,总想很多或许。或许没有宋铭元的威胁和助纣为虐,妈妈能要到赔偿金,我们不会这么凄凉的离开,她不会为了养活我而压榨自己的生命。或许我们能生活的更体面一点,她也可以保障基本的健康。或许吴洁兰不会这么容易得逞,至少也要被大肆宣扬成为上流社会的丑闻,或许或许,正因为这么多或许,才铸起了我和宋铭元之间无形的墙壁。我们能看到对方,但走不过去。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疲惫的打断宋铭元的解释,“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越多的解释透露出越多的细枝末节,慢慢把当年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还原出来,他做的不只是那么一点,更多地方,都有他的痕迹,而我已经不想听到更多。
他走以后,我拼命的喝水,身体里的干渴仿佛无法缓解,我像一条马上要渴死的鱼,玻璃里反射出我的影像: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惊恐。上位者和弱者的爱情,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闷热的夏日午后做了一场美梦。而醒过来,还是裂开的屋顶露出的毒辣阳光和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眩晕。
第三十一章
妈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还没开刀,竟然就已经出现了昏厥。宋铭元如今已经不大来医院,我并不想看到他,他很默契的给了我空间,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他确实没法做什么,只能给我足够的尊重。主治医生是业内大手,这是宋铭元在暗处一直操作的,我知道,他虽然不出面,但背地里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帮我解决,却还考虑到我的情绪,并不正面出现,实在需要的时候,也只是让宋铭成代为做些关照和交代。
“今天天气不错呢,也很安静。”妈妈的声音很轻柔,配上她被疾病折腾的憔悴消瘦的脸颊,明明该是让人心生凄凉的,但她总有种力量,让那些声音都开出花一般,轻却柔韧,让人总能看到希望受到鼓舞。在作为一个病人之前,她首先是个母亲,在我最初的年华里,是她用肩膀撑出一片天地,而即使是如今,她还是希望我能快乐一点轻松一点。
我忍了忍泪意,把一把新鲜樱桃递到她嘴边:“妈妈吃点吧?当季的,很甜。”
妈妈很顺从的吃了我手上的樱桃,之后也喝了点鱼汤和燕麦粥,都只有一点点,却很快摇手表示够了便躺下了,她今日来因为用药的问题,食欲并不好,可主治的郭医生也和我提过,妈妈这种情况应该是转移了,手术是需要尽早的动的。本打算让妈妈身体补补,底子更好点再动手术,可是病情恶化的太严重,这么一个星期来,我已经收到了2次病危通知书。
“草草,别想太多了,伯母会没事的,即使转移到胃上也不一定会有事。我同事的爸爸胃癌,就是做了切除手术后成功的,那老头子现在可精神了,吃饭也吃的下。这个生病也算个警钟,你让伯母以后注意身体,精心疗养,身体能养好的。”吴秦出门给我在麦当劳里买了快餐,一边递给我一边安慰。
宋铭元走之后,吴秦倒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消息,主动把钱还给了我,甚至还借了一笔钱出来,知道我忙不过来,吴秦也很仗义的每天有空就来接班,我走不开时候就帮我带饭。这些我都默默的感激着。即使我们都没有钱没有权势,但在风雨里,我们倒是愿意互相分享一把伞的。
周三的时候,妈妈被推进手术室里。
其实也只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我却在外面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天宋铭元也来了,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我,并没有交换什么言辞。我的手脚冰凉,他一直不停起身给我泡温热的咖啡,脱了衣服披在我身上,我没有拒绝。
感情并不是投资,说想抽回就能抽回的,即便我深刻的知道我们怕是没法在一起了,心里却并没有被憎恨蒙蔽到希望他立刻偿命去死的地步,只是隐隐的钝钝的闷。如果用完全理性的眼光分析,他并不是罪魁祸首,过去不可追,我们那样不堪的交错并不是他的过错。但人并不是冰冷的理性生物,他年轻英俊的侧脸让我想到母亲干枯的面颊。
我们就那样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各色人进进出出,哭着一路目送亲人进急救病房的,得知手术成功喜极而泣甚至脱力到地上一坐的,医生放松的脸,紧绷的表情或者无可奈何迟钝的步伐。我看到宋铭元用力握住的拳头,我知道他也在期待一个奇迹,期待主治医生的刀开下去,能发现我母亲的病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严重,能给出一个治愈方案,让事情不要发展的太糟糕。
医生推开门走出来时其实我是在发愣的,因为等待的感觉太漫长,整个人像是溺水般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反应,我现在对那段记忆都是模糊的,只依稀感觉医生摘了口罩,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整个疼便感觉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后宋铭元紧紧的抱住了我。
他的手很用力,呼吸灼热,怀抱宽敞,我觉得落地一般的安全和稳定。耳边是宋铭元的声音。
“草草,会没事的,你看,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力并且欣喜的亲吻我的脖颈,那些灼热的如雨点一般落在我皮肤上的吻让我的触觉和五感才终于像复苏般重新回到我自己的掌控里。妈妈手术成功的消息比什么都让我精神振奋,这一刻我也转身紧紧回抱了宋铭元。我们都很激动。长久以来横亘的僵局终于被打破了一个角,这一刻里,我们都像是得了奖励的小孩子,分享着同样一份狂喜。
然而这种气氛也仅止于这样一个刹那。妈妈被推出手术室之后,童话便结束一般的,我和他又回归到现实里。宋铭元默默的跟在我后面,而我的全副身心都扑到了妈妈身上。她身上的麻醉还没退,但已经醒了过来,转头对我安抚的笑了笑,精神很好。等我和妈妈进病房以后,宋铭元在门外看了我们一会儿,便安静的转身走了。
手术后恢复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想象的轻松,刀疤让妈妈疼的没法睡觉,并且没法翻身,而因为化疗没有胃口,导致她迅速的憔悴下来。但手术的成功让我开始对未来都燃起希望来。
这样每天陪伴妈妈的日子大约过了3个月,宋铭元常常让宋铭成送来补身的中药,有时候甚至要提些蔬菜来,妈妈这几天情况已经大好,每天都能保证一个小时的散步,脸颊也渐渐丰腴起来。我和宋铭元有过几次短暂的会面,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那个话题,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我们都如履薄冰。
那段时间妈妈真的是快乐的,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小时候她带我进城的那条山路,我刚出生的样子,我的第一次生日,往昔的所有欢愉她都努力去想,像是要从这些里汲取能量,然而这情景我看着总是觉得开心的,她食欲终于恢复起来,这几天倒是难得任性了,像个孩子般的争着吵着要吃一些小吃,棉花糖,冰糖葫芦,蔡氏的酸梅,乌梅汁。
我以为这是好的兆头,然而后来才知道,这大约也算是一种回光返照。
当我以为妈妈病情稳定,在她催促下准备回去工作的时候,她却在一次晚间散步时痛的直不起身。
妈妈的病情又骤然恶化,手术才半年没到,却已经开始复发,化疗并没有杀死那些癌细胞,它们仍然在她体内肆虐,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般。我看着妈妈刚养的有点起色的身体又开始经受一轮轮的化疗,心里难受而且绝望。这样的复发,几乎就是一种死刑判决了。
妈妈复发时候宋铭元正在国外,连夜飞机匆忙赶回,时差还没调整,十几个小时飞行让他的下巴下也露出了青色的胡渣,甚至是有点狼狈的,然而等他和主治医生交流出来,他的表情却更加难看而且疲惫了。
“草草,不要急,上一次没有事,这次医生也会定制一个最佳治疗方案的。”宋铭元试图安慰我,但他的样子并没有说服力。
我知道,这一次,我怕是要失去她了。
第三十二章
结果比我想象的出来的更早,主治的郭医生在三天后很明确的告诉我,病变已经转移到肝脏。然后他建议我才去保守治疗。潜台词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既然转移到肝脏,那就是回天乏力了,他很委婉的告诉我,大约还剩下几个月或者半年的时间,所以与其折腾妈妈的身体不停化疗,还不如减轻负担采取更保守的中医,让妈妈在最后的时间里能轻松一点。
“陪她多走走,她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都尽量满足吧,这个时候了,心情对于她最后能坚持多久就很关键了,生死有命,小何你也想开点。”郭医生拍了拍我的肩也没再多说什么,在他这个位置,大约看到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此刻也是很镇定的,之前的欲言又止和关照也多是由于吃不准我和宋铭元的关系而为。
我以前曾经想过母亲最后离开我时自己会是什么心境,想来总该是绝望到撕心裂肺的,然而临到此时才知道,有些时候放纵自己的悲伤都是奢侈的,那些悲春伤秋都是给有钱有闲人的。我要承担起母亲的护理费医药费,这样我便不得不维持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