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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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难道不是我和阿姨竞争上岗我胜出么?”我拉住宋铭成,几番对话下来才弄清楚前因后果。
根本就不是因为我的出众表现赢得了胜利,那钟点工阿姨和小兰确实常给宋铭元打扫,但是原来打扫着打扫着就把一些小物什收归己有了。宋铭元那天发现自己的镶钻领带夹不见了,才知道她们的顺手牵羊。
所以我其实根本不用自降工资或者主动竞争,那阿姨也是要被辞退的。这时再想起早上宋铭元让我一个人做时候那副大发慈悲的神态,我就有些牙痒。
于是晚上我便冲进宋铭元的书房理论了。
“宋先生,我觉得一个人工作还是挺累的,你考虑下帮我恢复工资水平吧!”我往书房沙发上一坐,宋铭元却似乎并没有好心情和我探讨工资问题。只是朝着我摇了摇手,眼睛却都没离开桌上的文件。如此拒绝的意味已经很重了,我摸了摸鼻子,只好先打道回府。
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宋铭元对我确实已经是友好的,但他的友好也只是建立在自己心情愉悦的时候。这些时候,你能和他插科打诨,他也可以逗逗你,两个人互相嘻嘻哈哈表面也很其乐无穷。但当他严肃起来,你便不能和他站在一个平台对话了。比如现在,他的世界就并不需要我。
书房离我住的客房有一截走廊,旁边是玻璃的墙面,这里的灯一直没修,我摸索着走出去,天际这时却一道闪电,接着便是滚滚的雷声。风很大,走廊边院子里的树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合着风向扑向玻璃墙,狰狞恐怖。
我脚步有些虚浮。雷雨给我很不好的记忆,曹禺的剧本里,雷雨天里触电就死了2个,我人生的变故也发生在雷雨天。我害怕这样的天气里要独自一人在黑暗里穿梭。宋铭元不欢迎我,可是书房的灯火还能远远的传来,仿佛是唯一的温暖,我不由自主就摸索着靠回去。
天空又是一个炸雷,我终于抖了抖又推门走了进去。宋铭元看到我又出现,果然有些嫌恶了,他似乎在做什么文献整理,很需要安静环境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声音也有些冷硬:“何草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你知道么。”
我厚着脸皮应了一声:“外面打雷呢,我怕你一个人害怕。”
说完这句宋铭元神色倒反而柔和下来,他玩味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都下雨了,这样打雷半夜一个人是挺怕的,你正好来了,就陪陪我好了。”
然后他加了句:“不过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其实你倒是应该要注意的。”
我此时已经坐上了柔软的沙发,心情也大好,接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不嫌弃你,你看你都一个残疾人了,同处一室怎么了,你也放心,我不会禽*兽不如对你做什么的。”
安静了一会儿,我有些昏昏欲睡,宋铭元却突然又发话了:“何草草,换做你,你会怎么处理一些做错事的人?”
我抬了抬眼皮,转了转脑子,意识到宋铭元大约说的是钟点工阿姨,想要征求我的意见,打了哈欠回答道:“还能怎样,按照你的做人原则,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
“哦?我倒以为你会说情要求宽大处置的。”他似乎对我这样的答案有些诧异。
我含糊的恩了一声。然后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夜,很多事情做错了就做错了,没法再重头,也没法补救,微小的细节,也会破坏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对于过去的很多,我还不是那么释怀,时间可以冲淡怨恨,但不会带来原谅。
可我没想到,宋铭元说的并不是钟点工阿姨的事情。
他语气清淡:“恩,你能有这个认识就好了。我窗外的一片花苗,都被你拔掉种大葱了。”
我立刻就从惺忪里跳醒了:“我还没说完,做人的原则我提倡儒家思想,用道德去感化教育别人,要怀仁!孟子和孔子都是好榜样!”
宋铭元点点头:“不过我比较欣赏商鞅和秦始皇时候的法家。”
第十一章(改错字)
后来那个晚上其实宋铭元倒没太多纠缠大葱和花苗的问题,他只是侧着头托着下巴看了我一眼:“何草草,你想知道那些花苗的市场价么?”
然而还没等我表态,他又思索般开口了:“算了,今晚还是不了,告诉你,只会让你睡不着觉罢了,对实际的弥补也起不了作用。反正你自己也提议我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之后他便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文件审阅上,屋内也很体贴的只留了一盏台灯,那光亮只够得着他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却仿佛镀上了一层橙黄,映衬着玻璃上的雨色,晕染开来,显得暧昧又温暖。这种气氛冲淡了屋外的雷声和寒意。我翻了个身,一夜做着梦。小时候泥泞的山路,第一次进城的欣喜,对未来的企盼,一夜之间的颠覆,梦境里走马观花般的轮换过我人生的片段,最后停留在儿时母亲温柔的拍着我,讲述童话的场景。
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恶毒陷害的歹人不得好死。我记不清到底是哪个故事里,得知自己深爱的灰姑娘被奸人所害而历经千险的王子很生气,招来了陷害者,问:“如果别人害了你?你要怎么对付那个人?”陷害者洋洋得意的献策:“殿下,把酒桶里钉满钉子,然后把罪人塞进去,从山顶滚下去。”王子大笑称好,然后欢天喜地的把进言者塞进了这样的酒桶。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宋铭元已经离开了书房,只空余书桌上一杯冷掉的咖啡。我抹了一把汗,不知道做这样的梦有什么预示,但浑身上下像被装进酒桶从山上滚下来的感觉却有些挥之不去。这感觉有些像个小丑,而整个早晨,宋铭元都没和我协商花苗的赔偿。这让我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严重扰乱了我正派的作风以及高端的判断力。以至于出门买菜路过拐角口,被一个穿着长衫神神叨叨的老头叫着“姑娘,我给你算一卦”的时候,我没有本能的转身就走,而是带了点试一试的心理想来一个解梦。
他眯着眼睛耐心听完我的陈述,整个过程都是个非常诚恳的倾听者,然后他摸了摸胡子来了一句:“姑娘你印堂发黑,周身妖气缭绕,这个梦很玄乎,我掐指一算,你最近必有血光之灾。今天能相遇便是有缘人,不如让我替你破财消灾?我这里的符很灵的,一百块一副。”
破财了还能消什么灾?破财于我,本来就是灾难。后来我摆脱了那老头,想想对方这样一开口就诅咒别人血光之灾实在让我心生不满,于是到邻近的公共电话亭里给110拨了电话,最近正在整治封建迷信,我决心和公安局合作。
果然买完菜回去那老头便不见了。我心情顿时便好了。回了宋铭元的住处,我按时喂了那两只王八,再去花园里拔了两把青大葱炒了个蛋,剩下的便一把插在大厅的花瓶里,看着倒也挺漂亮,就是宋铭元回来时候皱了皱眉头。
然而我还来不及夸耀我的这大葱是有机绿色食物,不含污染纯天然,他倒话头一转:“何草草,明天A市里有个会议需要我出席,下午我就出发。”
我从善如流:“恩,恩,知道了,我去帮你收拾衣服,另外我也一起陪你去吧,带着身边的人总是多个放心和照应的嘛,我不像阿姨和小兰,是很正直忠于工作的。”
宋铭元点了点头,脸上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对我的感激,只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般的叹了一声:“希望这一路别出事情。”
因为宋铭元的腿不方便,A市离开我们这里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便安排了司机接送。那司机看上去与他也非常熟稔,上了车便笑眯眯的和宋铭元打了个招呼,看到我倒是愣了一愣:“宋先生,这位小姐也要一起去么?”
宋铭元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恩,带着解闷,还好不太重。”
我抽了抽嘴角,但鉴于花苗一事自己理亏,也便没发声,其实我原本也不大想来,明天肥皂剧《我爱上了我姐姐的男朋友》正要开播,我衡量了很久才觉得这时候该陪着宋铭元,心痛的舍弃了电视剧。
可后来还是不得不承认,“遇到两难抉择的时候,要遵从自己心里的意愿”这句话确实有它的道理,就和那天路口那个神棍老头的“姑娘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很有异曲同工之妙。我那天确实该尊重内心的意愿留下看电视剧的。
我们遇到了点意外。
去A市要经过一条比较人烟稀少的路。车行至一半,却陡然的一颠,之后便是彭的一声,车子的一侧便凹陷了下去。爆胎了。司机骂了一声,便开了车门下去检查。
结果他一句“谁这么缺德在这里撒了一把碎玻璃和铁钉”下面的国骂还没开始便给人扼杀在了萌芽里。
我坐在后座,边上的窗户因为午后刺眼的阳光所以拉下了遮光窗帘,只看到模糊的影像,司机被人反扭了双手压在了地上,肩膀上还被人踢了一脚,正低声的叫着挣扎。车子周围也有了个宽泛的包围圈。
我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很荒凉,确实适合拦路抢劫,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很慌,但是司机被擒,车里宋铭元是个残疾人,有生力量便只剩下我了。我转头看了眼宋铭元,他似乎经历了残疾以后对生死倒看的开了,脸上波澜不惊,很有点“人生自古谁无死,今天不死明天死”的态度。
我抓了他的手腕,制止他本能的反抗,一边顺了顺他的背:“你听话点啊,我们把这个劳力士给那帮抢劫的,换我们安全,还是值得的。”然后为了表决心,我把自己钱包里所剩无几的几张纸币也挖了出来。
宋铭元却皱了皱眉头,泼了我满头满脸的冷水:“他们不是为钱来的。”
我抓了司机工具箱里放着的一把扳手放背后,在紧张之余还顺带开导他几句,也权作给自己分散点紧张情绪:“别把外面这群人想的多高尚,不为钱,不为钱为什么啊!你也别轻生,别把事情都往坏里想,越到逆境越要奋发么。你女朋友不理睬你了你可以另外找的呀,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自宋铭元残疾以来,他之前那位感情甚笃的小佳似乎从来没出现,我断定是嫌弃他下半身出了问题便不愿意交往了。当时想来还为宋铭元鞠了一把同情泪,被女人抛弃的没法人道的残疾男人。实在很悲怆。
我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电光火石之间,我拍了拍宋铭元的肩膀脑子里转的还是要让他重新燃起对女性的好感。看过太多被女性重伤害以后转成同性恋的人了,我还是想挽救宋铭元的:“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然后我捏紧了手里的扳手,此时车门外的人影已经近了。
宋铭元却突然来握了我的手,他说了一句:“都是冷汗,不要逞强了。不要去挥舞你的拳头激怒他们。他们要什么,我给就是了。”然后他拿走了我的扳手。
而之后我预计的打砸抢行为却没发生,我们的车很完好,只是有人突兀的拉开了车门。午后的阳光就这样射进来,我被刺的眯了眯眼,再睁开才看清倚靠在车门边的男人和他手里明晃晃的刀。
第十二章(改错字)
看到刀,我瑟缩了一下,已经有点乱了阵脚,只好转头看宋铭元。现在才开始相信他说的,这些人不是为了钱来的。而且显然,他们都是专业级别的选手,我刚才那点勇气和斗志立刻灰飞烟灭了。
来人看了眼宋铭元的腿,朝着背后那些同伴带着嘲弄的大笑了几声才回过头:“你该是宋铭元了。”然后目光扫过我,更带了一点挪揄,“还真挺会享受的啊,腿残了出门还不忘带着漂亮妞。”
他指了指我:“小妞,把我们的宋先生弄出车子,然后推着跟着我们走。”说完他轻佻的捏了把我的脸,“听话点,这儿没你什么事,会放你走的。”之后他俯身看向宋铭元:“宋先生,你就没这么容易离开了。”
宋铭元情绪倒很稳定,有些临危不惧的味道,只淡然的笑了笑。我倒为他捏了把汗,看了眼包围我们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壮硕男人,以及地上被打昏过去的司机,我深刻觉得这时候推着轮椅带着宋铭元逃跑的几率实在不大。
我和宋铭元被推搡塞进了大货车的后箱,对方一行人刷拉一声把箱门拉上,瞬间就眼前一黑了。其实这帮人除却持有凶器限制了我们的人身自由,态度并不算太糟糕,没有打骂和伤害,何况又早早的挑明了这事只是针对宋铭元,和我无关,倒让我有些心安下来,而宋铭元就比较糟糕了,腿脚不方便没法逃跑,又加上同性相斥,对方一群男人一定不会怜香惜玉的给他什么好脸色。可此时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实在对他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
我和宋铭元的手机手表都被摘走了,昏昏沉沉在黑暗里也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但透过箱门的缝隙已经看不到暮色的昏黄了。昼夜的温差也开始肆虐,这个时候在一片漆黑冰冷的后箱里,我才觉得又饿又渴。对方显然在转移我们,这转移看着还挺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