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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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寂和严焉二人，抬起头看她，脸上全部都是泪痕。
云烬转过头，背对着他们，淡淡道：“因为娶秦紫桦的人，会是云岚。”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有风把她绯红色的衣裙，吹的飘飘扬扬。
在这阴灰的天地间，红的那样明亮而妖异。
那样孤单而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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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已是离别处。
少女将房间里的门窗都打开了，外面的天阴沉的可怕，似乎又一轮雨要来了，风从门窗的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吹得她红衣飘零，也吹得房间里的宣纸一下子飞扬了开来。
白色的宣纸在空中随着风飘扬，就是不落地，好似秋日里的枯叶蝶舞。
云烬用砚台压住了其中一张，然后那笔着墨，写最后一份《与君书》：
“云岚。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里一直心中有疑。此前我曾答应告诉于你，而今日，便已是时机。
我同你与云寂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云家待我更是恩情深重。此些情谊云烬此生难以报答，但终究一生都会铭记在心。
你问过我鸢歌是如何所得，我想这是天意，让我在前不久遇到了一位隐世高人，他赠与我鸢歌，让我得以救你，而其代价则是我得拜他为师，从此继承他的衣钵，隐居深山，陪他老人家常伴青灯，再不理红尘世事。你要知道，这些事情比起救你的命来是何其的微不足道。我总怕你知道了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不想告知。但今日终于是我履行诺言，和我师父离开的时候了。终还是要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对我有任何一点点的愧疚和自责。因为我对你如此，并不只是与你的感情，换做云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做，这是我选择的，报答云真阁主十四年养育之恩的方式。
而此别后，也请你勿念。勿找。我与云家此生缘尽于此，红尘陌路。
君乃一代天之骄子，终还是要继承凛剑阁阁主之位。切不要因云烬这种陌路人而有所推脱，这是你命中有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最后，
如若可以，只望你记着云烬最好时的模样。
云烬 笔”
她写完，搁下笔，看了看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章三十一
两年后。
开春以后的景城显得格外的热闹，鬼草站在药铺里等待着药铺掌柜在帮她一点点的清点购置今天需要的药材，她难得才下施龙丘一次，所以每次需要的药材都很多，掌柜对她也算是颇为熟悉了，所以和伙计一起帮着收拾计算着。
还需要一些时候才可能点完，鬼草也懒得盯着他们看，反而是看着店门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所以大街上的人也特别的多。日光异常的刺眼，晃得鬼草皱了皱眉。她通常一季才下山一次，每一次都觉得与这人世间隔了很久很久，就不知，这景城里的人和事，是不是都变了呢？
正想着，忽然看见大街上大推人马路过，他们推着车，车上满是花和酒，街道两边的人纷纷的让开了路，指指点点的都在说些什么。
“那是去凛剑阁的队伍吧。”药铺老板也在一边随口说了一句。
听到「凛剑阁」的名字，鬼草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看着那个车队逐渐的远去。
“三日后就是云秦二家联姻的大日子了吧，老板，那一日我们也关了店门去喝口喜酒吧。”伙计在一边笑道，“难得这两家宴请全城啊。”
“联姻？”鬼草眼神里的目光冷了几度，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是云家的哪位少爷和秦家小姐联姻？”
“老婆婆您不知道啊？”伙计吃惊道，“自然是云家大少爷云岚啦。”
药铺掌柜知道这位老婆婆平日深居简出，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也正常，于是在一边解释道：“这云秦二家的婚约定了很久了，说是两年前要完成凛剑阁的继任大典然后大婚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拖了两年，前些日子终于定了下来，明日云家大少爷继承凛剑阁阁主之位，三日后就和秦家小姐大婚。云秦二家乃是幽州的巨头，所以这两个人的婚礼算是最近大家时常谈起的一桩美事了，凛剑阁也发话了，说是当日只要去的百姓，就全部都是宾客，老夫人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鬼草冷冷的哼笑了一声，道：“这光景，终究还是变了……”
“不过话说回来，两年前不是说继任阁主的人是云家二少爷吗？怎么又变了呢？”伙计摸了摸脑袋，略有疑惑的问。
“这种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药铺掌柜道，“这秦家小姐，这一生还真是不停的辗转在云家两兄弟间呢……在没定下来之前，还真不敢说她到底是嫁大少爷呢还是二少爷呢？拖了那么久……估计是四年前秦家在云家大少爷身染寒疾时退过婚的缘故吧……这事还真是搁谁身上谁不好受……”
“哎，那算什么呀，云家大少爷染寒疾那会儿谁料到他能活呀，秦家小姐这样的佳人谁好意思给她挂个克夫的命啊？”伙计笑。
“这倒也是，四年前孙大夫给云家大少爷看过病，说是好不了的，不过是底子好一直撑着吊着罢了……”药铺掌柜点了点头。
“所以说呀，这云家大少爷到底是怎么忽然好起来了呢？”伙计道，“到现在还是没个说法……”
“哎，那些大户人家的事哪是我们能够打探到的，不过听兰萱楼的掌柜说，云家大公子和秦小姐一直走的甚近，现在能够在分分合合后又喜结良缘，实在是佳话一桩。”药铺的掌柜笑了笑，然后发现清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对着鬼草道，“老夫人，总共是三两。”
鬼草一直听着二人的对话，此刻对话终于结束了，她才抬眸看了药铺掌柜一眼，道：“再给我三斤百里香。”
“咦？”药铺掌柜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百里香这种药材并不贵，但用途较少，只能拿来去异味，大多的时候是有些人家里死了人，特别是大热天，烂得快，但还没有到出殡的吉时，这才会再死人的口腹中塞百里香，以堵住腐烂的气味。而通常也只需要一两就够了，她要上三斤不知是为何。
鬼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三斤百里香。”
药铺掌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连忙招呼伙计去搞三斤百里香过来。
伙计的动作很麻利，三斤的百里香很快就拿了过来，药铺掌柜将它递到鬼草手里，同时还是忍不住的疑惑：“老夫人要那么多百里香做什么？这味药材……”
鬼草将一些碎银直接的扔在了柜台上，接过了所有的药材，忽然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三天后的这场婚礼，大概有人会有兴趣去喝上一杯……”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药铺掌柜和伙计两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实在是没听懂鬼草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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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兰萱楼，掌柜最近算是春风得意，因为近些日子来全城都在议论的某件事他知道的最清楚，虽说不上是知情人，但是这云家公子和秦家小姐每次见面都是到他这里来，而且永远都是二楼天字丁号的雅座。所以别人每次议论起那两人的事，掌柜也经常可插一脚，说说些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虽然他所知道的也都是些无关风月的小事，可是来兰萱楼的人爱听啊，所以近来可以说是生意更好了。
想要得知云家公子和秦家小姐那些事的第一手资料，这里是个好选择，除了掌柜偶尔说说，还有不少从其他人处听来的道听途说的故事。
反正关于这段婚姻，版本是流传了好几个。最广为人知的普遍就是「云家二公子喜欢上了个姑娘，退了秦小姐的婚，云家没办法，大公子再次顶上。」这云秦二家一人退一次也算是扯平。狗血点的版本据说是「秦家小姐退了云家的婚，大公子心怀报复，才想要把这个退了他婚的女子再娶回家」。狗血的升级版那就更不靠谱了，据说是兄弟两都喜欢秦家小姐，于是明争暗斗你争我夺，最后大公子胜利了。
最后还有个很冷门的版本，据说是云家两公子都没有想要娶秦家小姐，分别各自都有喜欢的姑娘，只是迫于无奈，两个人推让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让大公子迎娶。不过这个版本在人群中可信度不高，毕竟秦家小姐乃是幽州一代佳人，加上秦家如此大门大户，实在是让人很难找出会不喜欢她还推让的人。而且据兰萱楼的掌柜说，这二人通常每隔几天就会来这里聚一聚，具体聊什么虽不清楚，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关系绝对不会是不好的。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大家也并不是真的关心，反正云秦二家联姻的日子就要到了，谁都想着要去凛剑阁喝上一杯吃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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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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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桦看到不慌不忙的走进天字丁号间的云岚的时候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她知道最近很多人都在谈论他们的事情，所以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上来兰萱楼。
“明天就是你的接任式了，没想到还有空过来。”秦紫桦道。
云岚笑了笑，在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既然是你叫我，我自然会过来，你忘了我们是朋友么……”这句说完，他顿了一下，忽然又笑了，道，“真怕成亲以后对你的这个关系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就改不过来吧，反正我们两个也就这样了。”秦紫桦似乎显得毫不在意，同样笑着为自己斟上了酒。
倒是云岚在一边轻笑，道：“要改的……”
“诶？”她没有想到他忽然冒出的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云岚笑道：“我不是随随便便答应了爹这门婚事的，既然答应了，以后就真心的会把你当做妻子……”
秦紫桦脸色微微一红，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表情，然后低下了头，很轻声的询问道：“那她呢？”
云岚拿过酒，为自己斟了一杯，没答。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放弃了，我们找了她两年，你现在……”秦紫桦抬头看着他，神色认真，“真的决定放弃了吗？真的不再找了吗？两年里我们只不过是找遍了幽州而已，灵洲大陆整整二十五州，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
“呵。”云岚看着她的样子笑出了声，“和我待在一起久了，你好像也变得和我一样执念很深了。”
秦紫桦蹙眉。
“紫桦，一个人若是真心不想再见你，你如何找到她？甚至很有可能她就身在幽州，但是我找不到而已……”他一边说一边饮酒，“这一年以来我想了很久，我想大约真的只是我一个人执念太深了罢了。”
天下间有很多事，终有一天都是会被划到那些所谓的「少年时光」里的，他想，云烬大概就是他的少年时光。
年少时喜欢过的人，最终也没有能够在一起的人。
“可能我寻找了那么久，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因为我始终都不明白，一个愿意陪着你度过两年艰难时光的人，为什么最后毫不眷恋的说走就走。我大概只是一直没办法想明白这一点而已。”云岚苦笑，“但是要到了答案又怎么样呢？终究还是各自两边，所以我忽然觉得……也许这样挺好的……”
“我知道她在人世间的某个地方，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活着。虽然我看不到，听不到，但是我知道，她就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这样就足够了。”他说着这句话，目光看着窗外，显得有些远。
秦紫桦看着他的脸，终于也是淡淡的笑了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想通了这些的呢？”
“经历过生死的人，若还是那么不成熟，我都要觉得老天爷是白给我这个劫难了。”他转回头看她，笑容里略带调侃的味道。
“云岚……”她喊他的名字。
“嗯？”
“你以后可以和我说她。你想她的时候你可以和我说她的事，什么事都可以。两年里我可以陪你找她，往后的一生里我可以陪你想她。”她说的很认真。
云岚看着她的样子心间忽然深深的动容。
自从两年前云烬不告而别后，他发了疯似的去找她，最后云真都看不下去了，劝说他忘了云烬吧。但他做不到，他接受不了云烬以那样决然不给他任何余地的姿态的告别。没有想到的是，秦紫桦却是唯一那一个愿意陪着他，动用自己秦家的势力帮他找云烬的人。经常只要有一点关于云烬可能所在的消息她就会约他来兰萱楼告诉他。
可是那些消息大多最后都不是真的，她每次都似乎比他更失落，失落之后就在一边继续安慰他，不停的和他说「会找到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
他想，自己对她至始至终一定心怀愧疚。他知道她喜欢他，他知道自己无法再这样对她予取予求下去，所以……最终他答应了云真提出的这桩婚事。
他并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他知道天下间有些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是责任，是感恩。他对凛剑阁的责任，他对秦紫桦的感恩。
所以，终于是决定放弃了。就让那个女孩子成为自己心间的那段少年往事吧。
很多年后若还有机会再见，就笑着打声招呼，告诉她自己很好，告诉她凛剑阁很好，告诉她自己的家□子都很好，同样的，也希望她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