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退役-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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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警局，他反倒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般。
这种思绪稍纵即逝，然而毕竟是留下了一点不自在。
路途中，为了打散这些不该有的思绪，肖子昱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内学习的规矩。
帮派规矩的规矩都是约定俗成的，虽然看起来都全无逻辑可言，但是真的到了做起来的时候，反倒很是实用。绝非花活儿，而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真正到了身临实境，才明白每走一步都有其道理所在。难怪这些看起来松松散散一击即溃的小团体，实质上却维系得那么牢靠，几次的行动都没法将它连根拔起。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回馈的消息又来不及传到，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顺利地完成警队交给他的任务呢……
进门前几人稍停了一会。肖子昱在心里叹了口气，眯起眼睛看向街对面。
继而大佬就随意地招呼他们“走吧”，肖子昱也就尽量按照乔大名找人教给他的，挺直了腰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跟在大佬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虽然那样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傻不呼呼的。
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宽敞的走道空无一人，走过大厅，大厅也是，包厢也一样。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包下清场了。
耳畔听到轻微的兴奋喘气声，随行的一个男孩子明显的有些紧张，另一个是个阔脸小耳朵的男孩，虽然并没有太多的表现，然而脸也是绷得紧紧的。出人意料的，肖子昱并不感觉到紧张，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他一贯都不善于在众人面前说话或者做事，能回避的场景都尽可能回避掉了。然而走在此刻空荡的大厅里，想着很快就要面对另一个大佬级别的人物，还很有可能要应付接下来的大场面，他竟然不感觉到不适应。
也许因为前面清晰地传来“鸦”走路的声音。
一步一步的，踏实沉稳。
也许因为这个人，不久前还把手搭在他肩上，亲切地问他：“小子你怕我吗？”不管大佬是不是认识自己，因为那一句话说得笃定，都让肖子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确实、是被那人认真罩着的。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安心暖和。
而这种安心却让他惭愧。
作为一个警茶，有这种念头，应该是一件让大多数同行都觉得丢脸到家的事情。他想，自己果然还是个软弱的人，不是不坚强，只是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太好。任务完成后，他或许该试试换个工作，也许，对着不会说话的尸体，做个沉默尽职的法医，才是最对他脾性的。
转过墙后，是豪华的原木楼梯，上面铺着枚红色的地毯。“鸦”回头来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嘴一歪又有点要笑的意思，伸手就往那个几乎急红脸的男孩子身上拍去：“怎么，就紧张了？”那男孩子被他拍得摇了一摇，站稳了嘴唇抿起来不说话，脸却更红了。
“你看看日立，学着点。”大佬摇摇头，语气有点责怪的但并不重，握住肖子昱的肩膀也晃了两晃，笑得开朗，“别替我丢份子——都挺起腰！”
最后那句他说得严厉，那男孩子一激灵，紧张也忘了，果然立刻站得笔直。
“嗯，这样很好。”“鸦”打量了一下三人，终于有点满意似地，放缓了一点语调，“不会有事，跟我进来。”
“肖队，狙击枪架设完毕。”蔡骅并起双指举过脑门儿，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嗯。”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茶楼里的情况，肖平郭终于缓缓放下望远镜，觉得有些松了口气。他向一边打了个手势，然后继续伏低。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之前所想象的那么不利，肖子昱并没有如他们之前做的最坏的准备一样，正好挡住“鸦”的最佳狙击角度。那么，就可以实施既定方案了，希望肖子昱能配合好，不要浪费他们这一番心思。
这个时候，肖子昱正向窗外望去。
光线有些刺眼，他微微的眯了一下。然后才发现那一丝微弱的反光似乎来自对街，那并不是正常的玻璃反光，而是镜片或者玻璃之类的可移动物件。
那是什么？
是巧合
就在肖子昱眯起眼睛看那一眼的时候，对楼的光点又移动了一点，然后很快地隐没在窗台下。
肖子昱心头微微跳得快了起来——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望远镜……并且看那形状，还不是普通的望远镜，恐怕，就是警用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轻微掉转目光，尽可能不让其他人察觉地看了一眼“鸦”的方向。“鸦”对此并无察觉，两人正在就一个赌博场所的保护费收取问题划道，看样子一时间也出不了一个明确的结果，再加上肖子昱站的位置问题，因此对于那一星并不明显的反光，双方都没有察觉。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更靠近窗口一些，然而再仔细去看了一会，却看不见别的动静了。肖子昱一时判断不出那边究竟是在继续观察，还是已经准备就绪就要有行动了。
这时候“鸦”对面的大佬摇摇头站起来，按着桌缘略有些遗憾的样子，看向肖子昱。
肖子昱一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连忙凝神回来应付这边。
那大佬却只是慢慢地离开凳子踱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肖子昱，眼神略略斜向“鸦”，仿若无事地对肖子昱笑道：“小子，站着无聊不无聊？看你一直在走神？”
这就是明显的打压了，肖子昱自己走神在先被人看出来了，又不可能把对街的异动说出来，一时间尽管着急却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理由。正要勉强应付一下，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对街的窗口伸出了一杠棍状物——
来不及思考，一切都只凭刹那间的本能反应“大佬！”玻璃被穿透的微响瞬间，肖子昱一把扑过去，和“鸦”一起重重撞倒了两把椅子，两人都滚到了桌子底下。
手臂微微的一热，然后就有鲜红色渗透了袖口。
然后才感觉到了锐痛，看见了玻璃的裂痕，也看见了穿衣而过的弹孔，感觉到骨折处痛得让脑子都发晕。
“鸦”迅速地将他一把推开，从地上撑了起来。旋即一脚踢开门，揪住另一个被吓得愣住了的男孩子衣襟沉稳地道：“下去告诉阿西，对楼的给我一个一个搜过去，不管有几个人，把活的给我……扔过来。”然后他松手一推，那男孩子赶紧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鸦”负手在楼梯口，然后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对楼冷哼了一声。那个姿势像极了一副深沉的深灰色剪影，冷峻、危险、自信而充满压迫感。肖子昱觉得，他也许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景。
肖子昱被“鸦”一把推在旁边，一时间站不起来。他靠着一只手龇牙咧嘴地勉强坐着，还在摇晃不稳，后面骤然被人托住了。怔了一怔，肖子昱刚想回头，“鸦”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提溜起来，塞给另一个同行的男孩子，然后把门重又甩上了。肖子昱有点懵，在迅速关上的门缝里看见“鸦”的眼神，带一点赞赏带一点关切的，并不太多，唇线抿得很硬，然而却让他觉得亲切。
迅速有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向他这边聚拢，其中也有豹哥和乔大名，乔大名跑得气喘吁吁的拎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经常给人处理伤口的男人过来，给肖子昱简单地做了消毒处理，草草地止了血。
肖子昱痛得只能倒抽气，好一会才冒着冷汗喘着气说了声：“大佬那里没人……”
豹哥想拍拍他，手刚伸出来就醒悟肖子昱现在不宜动，忙地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蹲下身：“大佬那里别担心，你干得很好。坐一会儿，车马上到。”
肖子昱脸色发白，勉强点了点头。
给他处理伤口的男人看起来很有经验，三下五除二包扎好，流血的速度果然很快减缓了。肖子昱不能乱动，就靠着墙干噎气，在热辣的痛里闭着眼努力休息了一会。他想，看来他应该是给大佬留下了个好印象的，只是不知道破坏了局里的行动没有，希望还可以补救。
他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觉得自己那一瞬间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想的，只是身体自动取代了思维做出这样的反应。
而这样做的动机，就连他现在也不明白。他明明很清楚自己的责任，也并没有把这次的异动告诉“鸦”。他的初衷并没有动摇，因此没有任何的预兆可以解释这样做的理由所在。
但是，发生了，这是无可置疑的。
过了一会，街对面起了一阵喧嚣，嘈嘈杂杂的像是惊动了不少人让开道来。乔大名一边笨拙地给他用手掌扇风，一边喃喃自语：“好像是到了，救护车妈的怎么这么慢。”
然而听了一会那声响却又不对了，居然爆发出一阵扩散开去的哗然，似乎出了什么耸动的事情。豹哥站起来，顺手按了按乔大名的肩让他留在这里，自己走过去看。
豹哥这一去，就是好一会没有回来。两人干捱了一会儿，乔大名那颗心终于是被好奇挠得受不住了，示意他：“日立你等会，我过去看看怎么了，你小子撑着点。”
肖子昱勉强点了点头。
乔大名也过去了。
这么一去，只听哗然的声音渐渐移动，越靠近却渐渐降低，终于让开一条道来。于是肖子昱也看见了那局面。
他突然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不流了。
对面的人恨恨地也忍着剧痛的眼神刀子一样的剜过来。被他死死地盯着，肖子昱只觉得整个人都发懵，甚至有一瞬间生生都感觉不到痛。
那个被踹着磕磕碰碰滚过来的人是——
若不是那双鞋，他几乎都认不出这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人是谁。脸上青一块黑一块，眼圈明显是被擂了几拳，乌黑的一圈。嘴角裂开了渗着血沫，不知道是伤了胃还是牙齿被打掉了；为了不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警服被扒了，赤着上身在地上滚得全是灰尘，沾着拖擦出来的伤口血迹格外的狼狈；皮鞋掉了一只，走路的姿势明显的瘸了。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内伤。
他不吭声，肖子昱也就愣愣地出声不得。
刘联是八分队的。是他的队友。是他的错，导致了这个结果。
——他把同事给害惨了。
终于在头脑里浮现出这句总结，肖子昱觉得自己在神智“轰”的那一声之后，轻飘飘地飞了一阵现在终于能动了，而后钻心的痛“轰”的一下卷土重来，疼得他眼前发白。忍了一会，还是不得不捂着手臂弓下身去。
乔大名吓了一跳，误以为他是晕过去了，也顾不得肖子昱能移动不能移动，连忙跑过去把他背起来往外就走。肖子昱被他硬扯着趴在背上，也只是闭眼了一刻，很快就在乔大名弄出来的晃动中再次被疼得清醒过来。
从肩膀上看过去，模糊的视线里，“鸦”负着手，低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肖子昱突然混乱地想，如果有一天，“鸦”知道了自己是个卧底，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不会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走过“鸦”的时候，“鸦”调转目光向他这边看了一眼，语调平平的：“做得很好。”
肖子昱不解其意。
“给我长了脸，做得很好。”“鸦”只看了他那一眼就立刻调转开去，继续冷冷地看着手下的小弟殴打地上的人，直至连动都不能动，“自找的，竟敢在我眼前伤我的人。”
他说了那一句就不再说话，肖子昱昏昏沉沉地想，听起来，倒像是大佬在特意给他出气一般。
这样一想，就奇怪地觉得难受起来，好像个正做着什么错事的小孩子，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就要被自己的长辈厌恶了一样。然而又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所谓长辈可以厌恶他，这些感觉都是假的。
做兄弟
醒来的时候头脑里乱糟糟的，太阳穴胀鼓鼓的似乎要炸。一忽儿是刘联怨恨的眼神，一忽儿是乔大名和豹哥急急地冲他跑过来，一忽儿又是大佬轻描淡写地对他说“都是他自找的”，在眼前跟走花灯似的。
关心他的情真意切，怨恨他的咬牙切齿，说要给他出气的认真严肃，个个都像要把一张大脸从空气里挤出来似地在他眼前抢镜头，让肖子昱觉得眩晕。
一只大手在他面前晃了两晃，肖子昱怔了怔，立刻睁开眼。
“醒了？”乔大名抱着肩坐在床头柜上，跳下来左右转了转手臂，大大打了个呵欠，抱怨道，“昨晚医院加班，不知道为什么陪护的家属特别多，连把凳子都他妈没有。”
乔大名居然坐在床头柜守了他一晚。肖子昱想了想，坐起来：“大名哥，昨天被打的人呢。”
“那是个警茶不能打死。”乔大名耸了耸肩，“你也别怪大佬，做这行的，还是不能和局子真闹翻，多大的仇怨都得压下来。你要报仇也好办，下次他落单的时候再见着，哥几个再收拾他一次就是了。”
肖子昱摇了摇头，稍微想抬一抬手臂，乔大名连忙拦住：“别介，刚缝好，你小子手不想要啦。”
肖子昱细细地感觉了一下，仍然是痛，但没有昨天那种晕的感觉，只是人还有点虚。手臂经过了妥善包扎，现在只是不能动。
乔大名看他努力了一会，突然“嘿”地乐了：“看不出啊，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