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飞机许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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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震飞了树上的群鸟,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朝米珊行注目礼。
米珊脸红,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
“去教学楼?我送你吧。”原书航仿佛没听到他朋友的吼声似的,很自然地拍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她上车。
“不用不用了。”米珊赶紧摆手,连连退步,一心只想怎么应付过去,“我和我朋友一起走过去。不用麻烦你,你先走吧,再见。”这话一气呵成,十分连贯。
原书航眼中闪过失落,但脸上的笑容没有变。“那好……我先走了。再见。”
米珊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和小欧慢慢走。小欧这时总会含着某种诡异的笑容打量她——这是米珊好久好久以后回想才发现的。米珊纳闷,怎么当时她没有注意到呢?答案却让她……心仿佛被用劲拧过一般……
在小欧打量她时她在——打量原书航骑车的背影,看他齐整的黑发,看他背后画板边缘被风吹起的衣角,看他白色运动鞋在踏板上下,看他……
“吱——”
急刹车刺耳的声音将米珊硬生生从回忆里拉过来。
米珊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路中间。面前是一辆歪过车头停住的单车,而骑车人是——言以方,原书航的朋友,言以方。
她讶异地朝后退去。没想到会如此巧合。
“吱——”
身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米珊吓得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拜托!小姐你走路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路?”冯威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米珊抬抬眼睛,终是没有勇气看他,便垂下眼眸盯着脚尖,抱紧了怀中的书。
“马路又不是你家,大白天乱窜——以方,我们走吧。”冯威叫着另一边的好友。
米珊稍稍抬起头,从眼角里看见言以方瞥了她一眼,顿一顿,骑车和冯威离去。
心里……有点难受。
冯威和言以方,同是背着画板骑单车的人。只是米珊明白,他们很讨厌她。曾经他们也笑呵呵地和她打过招呼——在原书航还在学校的时候。而后来当原书航离开之后……言以方不再给她好脸色,而性情直爽的冯威更是将他对米珊的厌恶表现在了言语之上,诸如做作,装纯,假矜持之类的词语都在米珊身上安了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家喜欢的好哥们原书航之所以离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那个性格一点都不讨喜的米珊。
米珊面对那些指责,一贯沉默。
她一步一步走到人行道上。
“米珊,你这是何苦。”
许静站在她身后,静静地。
米珊沉默了半晌,转过身来已经是自然的笑脸。
“没什么啊,遇到几个旧人而已。你也去图书馆吗?”
习惯了,习惯了用笑容去掩饰一切,掩饰伤感,掩饰痛苦,掩饰碎落的情绪。
~ ∞ ~ ∞ ~ ∞ ~ ∞ ~ ∞ ~ ∞ ~
一天的课程结束。
走廊上,米珊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来自妈妈,于是便拨号回去。
“妈,是我。”电话通了,米珊顺着人群往外走,“我手机静音,刚刚上课没有注意你打电话过来。最近因为要开始准备英语六级考试,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上——”
电话那边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妈?”米珊顿住脚步。
“我是江洛。”这是一个稳稳的男声,短暂停顿后,远远传来炒菜声和对话声。
米珊愣住,一会儿后听得那边响起妈妈愉悦的声音。
“米珊呀,今天家里请了几个好久没见面的亲戚吃饭,我一直在厨房忙。腾不出空闲接电话,就让你表爷爷帮忙接了。”
“嗯……”
“不记得你表爷爷了?江洛!小时候每次过年你都去他家拜年的。就你高二那年寒假还跟他见过面呢。”
“嗯……那也好几年了。”
妈妈不管,自顾自说着:“前两天打了个电话给你爷爷,刚巧江洛也在他家。你知道吗,江洛快大学毕业了,现在在北宁实习呢。他这次回家是要看看他爸爸,再过几天就回北宁。你不是说想要老家的特产嘛,我就让他给你捎点过来。”
“哦……”米珊的大脑仍然处于短路状态。
挂断电话,她开始费力地回想那个名叫江洛的表爷爷。
表爷爷江洛,不过二十出头,但是辈分却高得吓人。
江洛的母亲是米珊爷爷的小姨。往上倒腾三代,大致是这么一个顺序。曾曾祖母生养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年龄整整差了二十岁。在小女儿三岁的时候,大儿子娶妻生子。这小女儿便是江洛的母亲,而那大儿子的孩子便是米珊的爷爷。米爷爷二十岁结婚,然后四十多岁便抱上了孙女米珊。而江洛的母亲……在45岁时才生了江洛。
米珊听妈妈说,江家在江洛之前曾有过一个儿子。只是他刚刚长成人时便出意外去世了。几年之后,才又添了江洛。
老家是个很传统的县城,辈分规矩乱不得,家家户户都有族谱。上了点年纪的人更是一丝不苟地将七大姑八大姨分得清清楚楚。所以按照老家传统的辈分叫法,米珊得老老实实叫江洛一声表爷爷。
米家和江家并不是很熟悉,但毕竟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两家会在过节时来往。
米珊儿时记忆之中的江家,是一片宁静。过大年的时节,江家窗帷上贴着静静的福字,房檐下挂着静静的红灯笼,屋里香炉上袅绕着静静的檀香,正巧配合天上在下着静静的雪。
江洛的父亲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总是腆着略微发福的肚子坐在走廊边的摇椅上看报纸,当他看到米珊过来玩时便会将她抱在怀里逗弄一会儿。而江洛的母亲,则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面容上总是一片打不破的宁静无波,手腕上戴一串佛珠,空闲时便静坐念佛经。她见到米珊一家子,顶多淡淡地点个头,也不说话。
至于江洛,性格有点像他母亲,好静,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别人。米珊从不见他跟同龄的小孩玩闹,他总是带着红领巾和少先队大队长的牌子从学校回来,然后一副三好学生标兵的样子坐在窗前看书。即使是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也坐在窗前看书写作业。
米珊的父母都是老师。出于当老师的职业素养,米珊的妈妈会去看看江洛的寒假作业写得怎么样,得到的回复却通常是寒假作业已经写完,正在自学下学期的课本。然后,三好学生标兵江洛同学得到米家父母好一顿夸奖;刚刚在雪地里滚得头发上全是雪,寒假作业还崭新崭新的米珊得到妈妈以江洛为模范的严厉教训。
因此,米珊小时候对江洛的印象并不好,她挺不待见这个“不就是成绩好点”的江洛。而上初中之后,她变得好静,越来越不喜欢出门,就此没去过江家。再往后跳几年到高中时期,米珊只见过江洛一次。
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学校才刚刚补课完放假。高二学生米珊背着笨重的书包回到家,摁了门铃之后便靠在墙上累死累活地不动了。在学校里因对付乱七八糟的不等式证明而耗尽脑细胞的她现在恍恍惚惚,大脑空空。
门开了,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米珊看了一眼,赶紧站直身子。
“对不起,敲错门了。”她一边说,一边准备转身下楼。这小区也真是的,每栋建筑长得一模一样,害她跑错门。
走下楼梯几步,米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她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三楼自家门口那个站着一动不动,还一句话未说的男生。
然后是米珊妈妈的声音传来——“米珊回来了?这是你表爷爷。”
很震撼的三个字:表爷爷。
……
岁末里,窗上结了透亮的冰凌。
大人们都在打麻将,或者坐在一起嗑瓜子闲聊。
米珊缩在沙发里,两眼盯着电视上满地打滚的懒羊羊,一手抱着一大瓶橙汁喝得心头拔凉拔凉,一手抱着暖呼呼的电热水袋。她几乎没跟表爷爷江洛说一句话。那个年纪的男生与女生即使是亲戚,也几乎不会很熟络地在一起讲话的。何况这位表爷爷打小就是个金口难开的主儿。
窗边,江洛独自坐在电暖炉前,膝上摊开一本书。他就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下午。
米珊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然后无奈地承认了就算是如今她也不怎么喜欢江洛的事实。几年不见,江洛长得好高,简直要高出米珊一个头来。想当初,想当初……貌似大概可能在某一个时期米珊要比江洛高那么一点点的。如今倒好,她在他面前唯一的优越感也没了。
在那个优越感远去的下午,米珊从妈妈那里听说了江洛的母亲刚刚因病去世。
“所以,你没事不要打扰他。”妈妈说。
米珊站在厨房门口,再次止不住愕然地望向江洛。
他仍旧坐在冬日的阳光里,盯着膝头不曾翻过一页的书。
、初时
米珊回到宿舍,打开灯,拉开窗帘,然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六级考试的词汇书摆在面前。虽然现在距离考试的时间还早,但早做准备总比临时抱佛脚来得好。
宿舍里总是她一个人。
其他三个人——小欧在大二时谈起恋爱,经常出去约会逛街。男友在外地的许静则是校学生会的骨干,经常忙于活动不回宿舍。尹婷婷是北宁本地人,有时间便回自己家。
而且她们三人翘课习以为常。米珊却是从不翘课的乖乖学生,即使上课冻得浑身寒意都会坚持到底,然后抱着一摞书快步冲回宿舍。
独自坐在书桌前,她望着面前的书发呆。有时候,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关于12月的考试,或许关于原书航……
冬天已经到了吧?北宁似乎总是没有秋天和春天。总是呼啦一下,温度突然下降或者上窜十几度。因此每每换季,米珊都免不了一番头疼脑热。最怕还是冬天,她总是手脚冰凉,拿个铜钥匙开门,脱件毛衣,都会放静电。
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在门开的一瞬间却戛然而止。
米珊扭头,看到许静,小欧和尹婷婷三人都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啦?”她问。
三个人眼神交流一阵,然后小欧慢吞吞的声音响起:
“米珊,那个……我们听说……原书航不回来了。”
~ ∞ ~ ∞ ~ ∞ ~ ∞ ~ ∞ ~ ∞ ~
原书航……不回来……
不回来了……
米珊回过神来,是站在操场旁边男生宿舍门口的时候。秋末的冷风刮得她的脸冰凉。
正对着操场的男生宿舍楼,是曾经原书航住过的地方,也是他的朋友们一直居住的地方。米珊知道自己在这里得到的只能是冷嘲热讽,但她还是来了。她要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要清楚室友的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
她不知不觉地攥紧拳头,直到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镇定,镇定,米珊你要镇定——她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说着——肯定是假的,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着急紧张……
可是,万一这是真的该怎么办?
她心里好像生生被挖开了一个洞。
她从没考虑过万一的,她一直相信,那个人会坚守下去。即使他们不在一起,她和他也是心意相通的。
可是,怎么办?万一是真的……
男生宿舍门口,冯威背着包走出来。
米珊咬咬牙,追上去。“冯威!”
冯威转过身,眼里闪过诧异。
“你……你知不知道原书航最近的消息?”她小心翼翼地问。自打原书航两年前参军,她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听说,他不回来了……”米珊的声音低落下去。
“哎,竟然还是有人告诉你了。”冯威摇摇头,似乎在感叹如今信息传递之快,“书航表现好,升成士官,签给部队三年。倒是你,知道了这个,又想打什么主意?他不回来算是对了,免得回来了你还纠缠他——我说,米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高高在上不要他的,现在念起他的好处,想吃回头草啊?耍猴也不带这么干的吧?”
冯威机关枪般突突说了好长一串。米珊默默地听着,咬着唇角一句话未说。
指甲已经在手心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心,突然之间那样的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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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珊独自坐在马路边,陪伴她的是一排停靠的自行车和刺眼的阳光。
她有些头晕,可思绪却又是如此分明。
他不回来了……
不回来……
冯威一番讽刺的话语倒让她安静了许多。或许他说的是对的吧,假若原书航回来,她只会带给他烦恼。她该是不能再纠缠他,也没有机会去纠缠他了。
人人都说,原书航一直读书读得好好的,之所以突然想去参军,是因为想去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陌生地方用时间慢慢治疗自己心上的伤疤。而那个伤疤,是米珊划上去的。
两年前原书航参军的前一个晚上,大伙在饭店为他送行。
晚上八点,米珊看着手机上他发过来的短息,思绪纷乱。
“我要走了,就在明天。今晚上的送行宴,你能过来吗?米珊,我想……我想最后见你一次。”
他的话够委婉,够低求了。可米珊仍旧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18岁的米珊,很单纯。
小时候米珊很是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