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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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饭，边找着各种信息，找护工的，买轮椅的，找保姆……他边做边回想，要是以前有殷永希在，怎么也不可能把孔老太太送到疗养院啊！肯定是要接回家，然后请保姆来照顾。要是殷永希偶尔提一句要送疗养院去康复，只怕自己还会在心底里对她产生反感，而现在，他做着这一切却很自然。原来，要求别人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要求自己的时候却很难。
、第 53 章
殷永希在家里足足养了二十多天，外婆才放她出来。要不是严露打电话给她，外婆还会让她躺在床上发霉。
伤筋动骨一百天。另外殷永希还小产了一个孩子，也算是个小月子，两样相加，亏大发了。外婆天天念叨这几句话。再加上殷永健把她接回来的时候，她看上去身体虚弱得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倒，本来就高挑清瘦，现在更是连精气神都短少了很多。老太太可心疼坏了，怕她虚不受补，天天戴着眼镜翻食疗书，让沈姐变着法子做各种养生汤给殷永希进补，好像要把过去的亏欠补回来。
家里人都不敢问殷永希发生了什么事，只向殷永健打听，偏偏殷永健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说殷永希和孔令凯吵架了闹着要搬出来，他就把她接回家了。但全家人看殷永希那个样子，不像是小小的吵架斗气，反倒像是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似的。舅舅要问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他找孔令凯谈谈，却被舅妈拉住了，让他等殷永希愿意开口了再说。于是大家都有默契地什么也不问，只让殷永希好好养好身体再说。
外婆心情很矛盾。她一方面觉得把殷永希接回家可以好好给她调养一下，另一方面又觉得，年纪轻轻的小两口不应该分开太长时间，免得感情变淡。外婆的矛盾心理殷永希都看在眼里，她却什么也不能说。
白天，她是开心欢乐的殷永希，做每一件事都饶有兴致；到了晚上就变成了痛苦心碎的失败者，夜夜都要哭湿枕头才能睡着。
每天沈姐送来的养生汤殷永希都顺从地一一喝掉。外婆看着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头发也慢慢有了光泽，满意地笑了。
笑过之后，她踌躇了一下问殷永希：“希希啊，都过了二十多天了，你的气还没消吗？令凯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看……”
“外婆是要赶我走吗？”殷永希故意楚楚可怜地说着。
外婆语气一顿，生气地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外婆巴不得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
“那就留一辈子好了！”殷永希语气轻快地打断了外婆的话。
“那怎么行！”外婆呵呵笑着，显然殷永希的回答让她很高兴。她马上说道：“谁能在娘家过一辈子！我以前想多留你几年，你还不是哭着喊着要和孔令凯在一起！毕了业就结婚，好像生怕结晚了就有人把你老公抢走似的，你那个时候心里哪有外婆！”
殷永希难为情地笑了。她掩饰住心里的酸涩，开心地继续陪外婆聊天。等外婆高兴了，就趁机要求要出去逛街，说严露打电话来了，她们“三驾马车”要聚会。
因为已经养了这么多天了，外婆看着殷永希也有了起色就痛快地答应了。
外婆看见殷永希像出了林的鸟儿一样欢快，眼睛都红了。
她和孔令凯一定出了很大的问题了，现在她不但不接孔令凯的任何电话，连提都不提孔令凯一声了。外婆心里明镜似的。
等殷永希出门了，外婆正准备去小憩一下，突然沈姐来禀报，说小区的保安抓住一个试图跳墙进来的男人，那个男人打死不肯承认他是来偷东西，只说他是来找他女儿的。他女儿就住在xx栋xx号。这号码正是外婆现在住的这房子。保安于是打电话来问，这人是不是他们家亲戚？要不要放行？
外婆听了不以为意，挥手让沈姐去告诉保安，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这里没有他女儿。沈姐于是下去给保安室打电话去了。外婆安心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
殷永希和严露坐在东方新天地的咖啡厅休息，两人脚边各放了好几个纸袋，显然没少为钱包减肥。
严露呵呵地笑着说：“希希，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出了这么大事情怎么也要养一个月。没想到竟然是顾莹不能来，真是见色忘友。”
顾莹现在是桃花朵朵开啊。两人相视一笑。殷永希喝了口奶茶，认真地看着严露说：“露露，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严露自嘲地一下：“想有什么用？人家不肯结啊！我从本科跟他谈恋爱，一直到现在博士都毕业了，快十年了，他还没有任何想结婚的意向。我各种明示暗示都示过了，更丢脸的向他求婚我都做过了，没用！人家就是要先立业再成家！”
语气里颇多抱怨和无奈。
女人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得起。殷永希默然，随即也自嘲地说：“不结也好，你看我，结了又怎么样，不还是要离吗？男人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根黄瓜可靠！”
殷永希话中尺度颇大，严露大笑起来。咖啡厅响起的是she的一首老歌《OnlyLonely》，两人听着熟悉的歌词不觉之间痴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又不是全部都一对一对，我们心地善良又有品味，又没犯罪又没偷窃，健康检查完全ok，打开皮夹，卡又一堆，只不过是没有人陪，何必因为一点寂寞就要跟谁道歉……”
殷永希喝着奶茶，心里想着，那个开心快乐的自己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就把自己给丢了呢？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里一直就只装着孔令凯一个人，跟着他的脚步，喜怒哀乐全随他，所以，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呢？
和严露分手后，走在回去的路上，殷永希突然感觉过去这三年，她似乎从没真正为自己活过，一直为了生孩子而挣扎纠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的花什么时候开了，夏天的雷雨什么时候来的，秋天的落叶什么时候飘走了，冬天的雪是什么时候下的……她没有再打过网球、沙滩排球，没有去画过一幅画，没有去过她曾经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她的一切都围着孔令凯这个圆心而转，现在圆心失去了，她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殷永希决定，她不应该再等下去了，想做的事情她要马上就去做。她想去读书，想去深造，想去柬埔寨看吴哥窟，想去印度寻香，想去西藏朝拜，想去马尔代夫潜水……甚至想养猫——因为孔令凯对猫过敏，殷永希从来没有养过一只宠物……
回家的路上殷永希就买了一只猫。
她把车停到车库里，从副驾驶座拎起一个藤篮，一边走一边摸着小花猫毛茸茸的背，心里感觉非常惬意。
又过了一星期，小猫已经和她混熟了，殷永希给它取名叫“荳荳”。沈姐给它在客厅的角落里安了个家，可是荳荳天性活泼，从来不肯好好在它的窝里待着，总是到处乱跑，看见殷永希下楼就要扑向她的脚背。殷永希不得不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把它拨开，但是荳荳乐此不疲地扑过来，最后殷永希只好把它抱起来，看书的时候就让它趴在她的脚边。
外婆看她很喜欢这只小猫，怕殷永希因此而染上什么病症，就让沈姐每天给猫洗澡，于是沈姐就每天多了一项工作。
殷永希给荳荳拍了好多张照片。小猫憨态可掬，每张都很可爱。她就忍不住要和人分享。想来想去msn和微博都是工作上的联系居多，她就把照片发到了qq空间里。然后她给吴焕打了电话，说要去读书，请他帮她留意出国进修的事。
吴焕很痛快地答应了，说：“Rosa，出国去进修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再过一个月报社的墨尔本大学交换项目就要谈下来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9月份就可以成行了。我会帮你尽力争取。”
殷永希微笑着说谢谢。
吴焕笑道：“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知道我要回来，不惜自己受伤也要忙不迭地给我腾出位置！”
殷永希失笑，吴焕是在开玩笑，但也有一部分是事实。出国回来的前任主编和现任主编之间的工作交接一向有点微妙，现在殷永希突然出了意外，让这交接反而变得很自然。
吴焕挂电话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Rosa，我建议你有时间不如去考一下雅思。墨尔本大学对雅思成绩要求较高，总分不能低于7分。你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被动。”
殷永希深受启发，开始着手准备雅思考试起来，每天都要看书到深夜。外婆知道她在准备出国的事，更加不安起来。于是殷永希决定要找个时间和全家人说说自己要离婚的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去对大家说。殷永健有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殷永希就连忙拿话岔了过去。
晚上，殷永希在看书的时候，四周一片安静，小猫荳荳窝在她脚边打呼噜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看了一个小时书，禁不住离开座位去摸这只小猫。小猫睡着了格外温顺。殷永希抚摸了一阵，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孔令凯。这两三个星期，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有时候白天也打。殷永希以前不想接他的电话，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想好，现在她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剩下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了。
她拿起手机点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孔令凯有点沙哑酸楚的声音：“希希……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嗯。”殷永希发出轻轻的一声，现在的她心里很平静，没有怨恨，没有失望，但是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心里还是会有点抽痛。她想，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再大的伤口也会慢慢结痂的。
孔令凯慢慢地说：“我妈她，中风了……我姐在和陈茂平闹离婚……家里的事一团糟……”
殷永希听着他的诉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当孔老太太和孔令旋联合起来刁难她，欺负她的时候，她曾千儿八百次地设想过，如果孔老太太死了该有多好，如果孔令旋再也不能欺负她了该有多好……可是现在这个曾经的设想变成了事实，她却不再有痛快的感觉。或许从她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吧。
孔令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说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照顾，他只好把孔老太太送进了疗养院。今天上午刚刚送过去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只能以后每个星期都去看她一次。
他说孔令旋现在天天大着肚子去跟踪陈茂平，和他打架，她动了胎气已经进了两回医院了，医生说再多来一次这样的事，这孩子就有可能彻底保不住了。
他还说他去帮她把陈茂平揍了一顿了，可陈茂平破罐子破摔，挨完了揍特无赖地告诉孔令凯，离婚也行，他愿意净/身出户，不离婚也行，他还是要供着那一边，那是他的前女友，两人认识的时间比孔令旋还早。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不可能完全不管。于是他就去劝孔令旋离婚算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别要了，拿了冬冬的抚养权和家产好好过日子，以后就算再婚也不难。可孔令旋我行我素，谁的话也不听，就缠着陈茂平拼命，又不离婚，又不挽回，就是不停地闹。
殷永希只是默默地听着。她尽量语气平静地告诉孔令凯，她准备出国读书。出国之前把离婚手续办了，就让他们好合好散吧。以后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断了彼此的念想。
孔令凯的声音有点哽咽，好像在哭的样子。他不接话，说到离婚他就沉默。
殷永希听着电话里彼此沉默的呼吸声，鼻子有点发酸。
过了一会儿，孔令凯忽然问：“为什么要给小猫取名叫‘荳荳’？这是留给我们女儿的名字……”
殷永希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说不出话来，之所以给小猫取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纪念他们那个曾经无比珍贵最后却无缘的孩子。不过，再也没有什么女儿了，再也没有以后了。她故作随意地说：“就是随便想起来的就取了。”
孔令凯说他也养了一只猫。早在殷永希说要离婚的那一天起，孔令凯就搬到了他们位于五环外的那个家。原本他还心存侥幸，希望还能挽回，但自从殷永希晕倒入院到搬去顾莹家，再到孔老太太中风，殷永希又被殷永健接回外婆家，让殷永希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生性高傲的孔令凯又怎么肯单独住在老婆的房子里。
殷永希忍住眼泪不让他听出声音的异样问：“为什么要养猫？你对猫过敏。”
“只能你养别人就不能养了吗？”他故意语气轻快地反问：“我也想养一只猫啊。家里有个活物陪着，看上去不那么冷清。每天都打喷嚏流眼泪也比一个人待着强啊。”
听着他说话，殷永希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孔令凯听出了异样，温柔地问她：“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呢？”
殷永希擦干眼泪故作坚强地说：“谁又哭了？我没有哭……我以后都不会再为你哭了！”
孔令凯沉默了一会儿说：“希希，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让我来看看你好吗？我保证不乱说话……保证不让你生气，你就让我明天见你一次好吗？我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