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眼里的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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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报到那天,是赵雨彤最狼狈的一天,因为早晨出门时姥姥告诉她,以后写名字时,不能再填赵雨彤了,今后她叫文雨彤。
听此消息,她马上回想起妈妈匆匆离去的背影和与姥姥密语时的躲避,自己被发落到这个破旧的地方,恐怕与此有关。
“我妈什么时候过来?”她不愿意和姥姥探讨任何问题,她要问妈妈,让她给出答案。
“你妈忙。”姥姥说完,拎上她的大茶杯和椅垫奔赴了牌桌。
老师在点名时叫了两遍“文雨彤”,发现没有人起立,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赵雨彤这次才惊觉,那个“文雨彤”应该是自己,她缓慢的站起身,刹那间有种抽离的痛。站起的是“文雨彤”,而“赵雨彤”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领回的新课本上,她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每一落笔都要凝神很久,名字的改变是否也会带来更多的变化呢,她不敢去想。从小她就盼着长大,偷偷穿上妈妈的高跟鞋时,把口红和五彩的眼影抹到脸上时,那变化让她期待。可现在,她如此惧怕后面的一切。‘文’和‘赵’的起笔就不同,稍不专注就落错了比划,她咬紧下唇用笔把那错误涂成一个黑团,眼泪也不听话的来捣乱。她用笔狠狠的戳进手背,这惩罚让眼前模糊一片。
第3章 第2章
两年后,文雨彤小学二年级时才彻底明白过来:她被抛弃了。
在这之前她做了无数努力,最开始时认真学习认真听讲,门门功课考一百分,听话、懂礼貌,她希望妈妈或者爸爸能知道女儿有多乖,然后赶紧来接她回家,可没有任何结果。后来她干脆不听讲不写作业,期末考试来个全班倒数第一,能犯的错样样不落,她想这下爸爸或者妈妈该出来教训一番吧,可没一个人出现。老师要求请家长,可姥姥嘴里哼了一声,接着去打牌。最后老师生气了,来做家访,文雨彤无所谓的与老师对望了半小时,然后慢悠悠的告诉她,姥姥打麻将去了,没时间接待。还是雷进把他妈找来,与老师恳谈了半天。文雨彤满不在乎的站在旁边,象看一出戏。
如果岁月按照这样的轨道运行下去,说不准几年后的文雨彤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冥冥之中的上苍之手拨转了一切。随后发生的事,改变了她与薛姨家的关系,也使她的人生滑入另一个轨道。
文雨彤与班里同学的关系不好,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怎么跟姥姥斗争上。在她心里,就是姥姥这个老妖婆阻碍了爸爸来接她,就算妈妈不要她,爸爸怎么能置之不理呢。可她满腔的愤恨在姥姥那,都被化成了无形,姥姥根本不屑孙女的逆反和挑衅,半句不搭茬,每天早出晚归奋战在麻将桌旁。
那天下学回家,几个同学等在巷子口。上午体育课时,因为搬垫子她和其他同学起了争执。文雨彤本就心高气傲,她最爱惜自己的手,那是弹钢琴的手,对着傻呼呼的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指责她冷笑一声扬长而去,连体育课都没上。同学们对这个目空一切成绩糟糕的女生早就瞧不顺眼了,总想有个机会修理一下。
看着她过来,几个同学围成扇面形涌了上去。文雨彤解下背上的书包,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她想好了要是寡不敌众就死揪住一个,挠他的脸或者薅头发。却不想这个扇面形不伸手,只是堵在她身前,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文雨彤气得血都冲到了脸上,她不会骂人也骂不出口,那当口除了哆嗦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路过的雷进,飞速跑到妈妈单位搬救兵。薛姨就在隔着不远的饭馆里上班,听到消息顾不上解围裙跟着儿子冲了过来。
“小兔崽子,敢欺负人?”薛姨的高音喇叭惊得扇面形迅速散开,她极其轻易的就逮住一个,揪着他耳朵没撒手。
“走,彤彤。”她一手拉上文雨彤,一手扯着那倒霉蛋去了他家。
倒霉蛋叫李木子,也是这个巷子里的住户,薛姨对着他家大人没客气,不依不饶的数落起来。她的大嗓门让李木子的家长很烦感,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犯不着大人来出头,他们言语上略有微词。这招得爆脾气的薛姨开始耍起泼来,她从上三路骂到下三路,句句难听,直让李木子的家长难堪的无地自容。他们知道这个薛姨是街上饭馆里包馄饨蒸包子的,她那嘴里没有不敢骂的没有不敢说的。与这样的人理论太失身份,最后只能把一腔怨气撒到孩子身上,他们狠狠的扇了儿子一巴掌,算是给个交待。文雨彤冷眼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虽说薛姨骂的话难听让人浑身不舒服,可带给她不一样的温暖,有人在乎她,还不许别人欺负她。孤单了两年的文雨彤在心里把薛姨划为了最亲的人,比姥姥还亲。
第二天接着发生了一件更感动的事,雷虹下学后,堵到她们学校,把扇面形里另一个小子,胖揍了一顿。已经上初二的雷虹无论身形还是体重都是重量级的,不要说揍谁,即便往哪里一站都象门神,让人不敢小觑。昨天还嚣张的男生,被女巨人揍得满大街的跑。当然这不是文雨彤以为的,雷虹对她好,而是雷进要替彤彤出气,从他妈那骗了十块钱去贿赂姐姐,托她前去报仇的。
文雨彤不明个中原因,但雷虹的好,却牢牢记下了,她拿出零花钱买了一堆漂亮发卡。雷虹的审美口味不高,文雨彤每次看着她把颜色俗气、做工低劣的发卡美颠颠的别在头上,都恨不得自剜二目。
彪悍的雷虹对这类小饰品无比酷爱,可她家不富裕,他爸没有正式工作,平时靠养花养鸟挣些钱,薛姨工作的饭馆是国营单位,挣的也少,家里的日子一直精打细算的。她不象班里的女同学有零花钱买喜欢的小玩意。按照她妈的观念:有吃有喝,还要零花钱做什么。逼得雷虹就去偷邻居放在门口的旧纸箱酒瓶子,卖了废品换点零花钱。
文雨彤那一袋子精致华美的发卡让她差点灼伤了双眼,这导致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成了密友。文雨彤想明白了,谁对她好,她就把谁当亲人,眼下薛姨一家就是她的亲人。不就是花钱吗,她姥姥有钱,不花白不花,要通过花钱来报复她。自那以后,一周与姥姥说不上一句话的文雨彤,每隔几天就吐出四字箴言:我没钱了;给我些钱;学校交钱。姥姥对此从不发表评论,甩下几张票子后匆匆离开,她愿意花钱买个安静。
长大后的文雨彤在回忆自己的少年时光时,很庆幸能遇到薛姨这家人,才没让她成为小太妹或者走入歧途。因为他们对文雨彤有着最朴素的爱,不图她的钱也不图其它的回报,从心里疼这个被爹妈扔下的苦孩子。
文雨彤十岁那年,薛姨给她和雷进一起过整生日。雷叔家日子紧,赶上逢十的岁数才给孩子过一次生日。薛姨做饭好吃,不起眼的边角料到她手里都能变成惊人的美味。现在文雨彤已经不要求给自己单做米饭了,她被薛姨的厨艺彻底改变了过来,每次跟雷家姐弟抢着吃东西时,全然忘了自己原先的口味。
雷进比她大一个月,两个人的生日就卡在中间那天一起过了。薛姨做的打卤面,劲道的面条香喷喷的卤,吃饭前雷叔让他俩许生日愿。
内心激动的雷进憋了半天吭哧说:“希望考试能及格。”
文雨彤眨眨眼,“薛姨,等我长大了,把百货大楼安上四个轱辘推家来,里面的东西都归你。”
薛姨乐得嘎嘎的。
薛姨这人喜欢占小便宜,单位里管理松散她就趁机揩油,大到猪腿排骨,小到一棵葱半头蒜能顺回家的绝不放过。与薛姨变得一条心的文雨彤,抛开了之前的鄙视和不屑,全心做了她的外应。每天放学她跟雷进拐个弯去薛姨单位,假装报到一下,薛姨会在他俩宽大的校服里塞进各种“小便宜”。
有一次两个兜里各装了四个鸡蛋,为掩人耳目她双手插兜快步往家走,不料平衡没掌握好,脚底一拌堪堪的脸朝下扑到了地上,幸亏机智扬起了头没把鼻子砸扁,可下巴却被小石子豁出个洞。雷进慌着把直挺挺的文雨彤拽起来,“怎么了?摔流血了,你着什么急啊?”
文雨彤把手从流汤的兜里拿出来,心疼极了,“妈的,蛋碎了。”
雷进心中的小公主形象立时裂开一道口,他真害怕哪天文雨彤也变成跟他姐一样,动不动就骂人,那个高傲得象天鹅的文雨彤,会消失不见了。
“别骂人,彤彤。”
第一次骂人的文雨彤觉得很爽,她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薛姨心疼的做了红烧鱼,单独给彤彤让好好补补。雷虹骂她:“你个舍命不舍财的家伙,摔破相了以后嫁不出去。别瞧你现在好看,要是变成大疤瘌,看谁要你。”
文雨彤才不在乎呢,只要薛姨高兴,再摔几次又何妨。她曾经把零用钱给过薛姨,她的零用钱够上薛姨家一个月的菜钱了,可薛姨有骨气死活不要,说她姥姥已经给免了房租,不能再占便宜了。
第二天文雨彤糊了创可贴,接着去薛姨单位报到。雷虹看见直撇嘴,“你真是轻伤不下火线啊。”
雷虹块头大,她不愿意往身上塞东西,那会显得她更胖,可文雨彤不在乎,学校订新校服时还特意选大了一号,就是为了能多装东西。
看见她这样,雷虹咂咂嘴,“腰太肥了,你也不怕走路时裤子掉了?”
文雨彤炫耀的露出紧扎的皮带。
文雨彤和雷进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薛姨家紧巴巴的日子过到了头。雷叔是个不言不语但心思细致的人,在卖花卖鸟的时候,敏锐的闻到了信鸽热潮,他买来两对幼鸽精心侍候,鸽子下鸽子如此倒腾挣到了第一桶金,虽说不上丰厚,但足以让家里的生活跨上一个台阶了。
冰箱这个奢侈品运到家里时,文雨彤由衷的为薛姨家高兴,她还想劝薛姨买一个洗衣机,家里所有的洗洗刷刷都凭着一个大盆和搓衣板。冬天时,水凉的扎手,有时她跟雷进早晨都不爱洗脸刷牙,雷虹那时对美已有觉醒,不管多冷都要把头发用梳子蘸水扎得水光溜滑,然后别上一脑袋花卡子上学去,后面看去活像个土地雷。
可薛姨摇摇头,说机器没有她手搓的干净。文雨彤想着薛姨一到冬天手裂得要贴几圈橡皮膏,就忍不住难过。下学后她跑去商店看洗衣机多少钱,那个天文数字刺激的她好几天没睡好。不过,什么都难不倒聪明的文雨彤,临到月底那天,她挨家通知租户们,提前一天收房租。
拿着那笔巨款,她去商店挑了洗衣机,剩下的钱给雷虹买了一盒治青春痘的药水。进入青春期的女巨人,被美丽豆折磨的满腔仇恨,咒骂周边每一个不长痘的人。
晚上雷虹拿到礼物时,疯狂的亲了文雨彤一口,弄得她心里哆嗦了半天,生怕第二天自己也满脸是痘。
“姐,明天还要发生一件大事,你得在我身边。”文雨彤知道姥姥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她已经打算好了,要是那老妖婆把自己轰出来,就干脆搬薛姨家去,彻底跟她决裂。不过内心里对那场恶战的形势,还是有点紧张,雷虹在身边还能鼓鼓气。
“行,”被收买的雷虹满口应允,“我在你身边,看谁敢龇毛。”
第二天一大早,来送洗衣机的人堵着被窝站到了院子里。薛姨和雷叔反复解释,这是误会,自家没买过这东西。被吵醒的文雨彤匆忙起床,跟薛姨说没错就是送到她家的。
听完解释,薛姨高高扬起了手却没舍得落下,“你这闺女主意太大了,怎么不跟大人商量下啊?自己就做主办了?”
文雨彤倔强的站着,她没顶嘴:跟你们商量,还能让我买去?
雷家姐弟也起来,看着庞大的洗衣机立在院子中央,被文雨彤的大手笔惊得差点变成斗鸡眼。
雷叔没说话,去敲姥姥的屋门,半天之后才出来。他看看院里八只眼睛都盯着自己,对薛姨说:“今带孩子们吃馄饨去吧。”
薛姨忙招呼,“走,去妈单位吃饭去。”
雷家姐弟带头欢呼了起来,一直浑身绷得紧紧的文雨彤这时才发现,后背已经汗透了。
薛姨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工作的饭馆,她家的孩子没下过馆子,想吃什么她在家就能做,去外面吃饭那是糟践钱的事。文雨彤同样高兴,她也有几年没去饭店了,今天的事,她一点不后悔,就算薛姨揍了自己也没事,反正洗衣机已经送来不能退了。她决定吃饱饱的,那样才有劲跟家里的老妖婆去斗争。
坐在饭馆里,雷家姐弟对自己从路人变成顾客的角色转换有点兴奋,似乎坐到那个椅子上,看周围的眼光也不同了。
文雨彤给他们俩摆好筷子、放好餐巾纸,看他俩的神态,很郑重的说:“我们每个月都来吃一次,我请客。”
雷虹大手一挥,“不来,还得花钱,让妈在家给咱们做。”
雷进使劲点头附和,“就是,妈在家做咱不花钱,吃的跟饭馆一个味。”
文雨彤想想有道理,这个钱花的有点亏,“姐,你脸上的痘小多了。”她更愿意让雷虹觉得买药的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