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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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孟行良起身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前儿晚上的事我听说了,年轻人的夜生活我倒是没意见,只是这事儿都闹到警局,而且你总归是还没离。”
温晚垂在膝上的手指不由狠狠收紧,解释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孟行良会知道,肯定其中缘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解释的话说了也是徒劳。
温晚在走廊又接到了顾铭琛的电话,自从那天之后对方一直没联系过她。温晚也忙,现在再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心里忽然生出几许尴尬:“喂。”
顾铭琛没有马上说话,只有细微的电波在两人耳边流淌,温晚也不主动问,直到他哑声开口:“我明天有空,下午去办手续?”
温晚握紧手机,轻轻点头,随即想到他根本看不到,这又低声回答:“好。”
顾铭琛的声音哑的厉害,像是被粗粝的沙石碾压过一样:“这件事先别对妈说,她一定会阻止,也会为难你。办完手续之后我来讲。”
温晚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对周尔岚她当真是开不了口,虽然是顾铭琛出轨在先,可是对着抚养自己的老人总是欠了些底气。
“我听你的。”
顾铭琛听到她这句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温晚刚来顾家的时候黑黑瘦瘦的,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土鳖,后来她大概也发现自己不讨喜,在家里遇到他也是刻意绕着走,要是在走廊遇见,都会贴着墙根减低存在感。
温晚肯定知道他讨厌她,所以不管什么事都是千依百顺的。
“我听你的——”这就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话,这让顾铭琛觉得温晚特别没主见,而且一点儿个性也没有,除了使唤她之外便还时不时羞辱她。
记得有一次,他明知道温晚很想看那部电影,之前就悄悄收集了不少海报压在书桌抽屉里,可是顾家给她的零花钱有限,所以一直没舍得去看。后来他拿了钱让温晚排队去买票,那时候还是老式的电影院,只有人工售票。
大冷天,温晚排了很长时间,后来她拿回票时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鼻尖就跟草莓似得,可是一双眼在雪地里却亮的出奇。
“铭琛,我买到了。”她围着大红色的围巾,对着他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顾铭琛只是伸手拿过她指间的票,淡淡说了一句:“纪颜也想看,下次再补偿你。”
那时候温晚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顾铭琛仔细想却怎么都忆不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也好像没生气,因为在他记忆里,温晚从来没发过脾气。
她被他耍过无数次,可是再遇上问题,还是会乖乖地说:“我听你的。”
顾铭琛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婚了反而常常记起那些往事,其实想起来,他对她真的不好,怪不得贺沉那时候说起来,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他曾经有过给她幸福的机会,还是被他自己弄丢了。
温晚见他不说话,低声试探道:“还有事?
“……没有。”他这么说着,可是却迟迟不挂电话,这让温晚尤为别扭。
她习惯了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顾铭琛,自从知道纪颜的事儿之后,顾铭琛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温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说:“铭琛,你不用觉得内疚和抱歉,我其实——”
“我还有事。”顾铭琛匆匆打断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听她说下去,“明天我来接你。”
他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给温晚再开口的时间。
贺家派了司机过来,温晚陪贺霆衍上车,那孩子一路都看着窗外不说话。
温晚安静了一会,还是事先给他打防疫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爷爷已经走了。所以今天要让他安静的走,不可以闹事,更不可以让他放不下心。这叫不孝。”
贺霆衍秀气的眉峰紧了紧,唇角微微抽动,却抿着薄唇不说话。垂在座椅上的拳头绷得很紧,他皮肤白,手背上的经脉都一根根凸起。
温晚知道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如果不开心,你可以说出来。我是你的医生,你要相信我。”
贺霆衍侧脸瞧她,眼神审视而锐利。
温晚不明白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防备心怎么会这么重,努力笑了笑:“我们是一条战线的,你忘了吗?”
贺霆衍平时从不给她任何回应,所以温晚以为这次也一样。可是过了半晌,他忽然出声了:“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温晚就是一愣。这孩子是在替她考虑?而且他这话里意思实在太多了,那隐隐的无奈口气都让人心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贺霆衍朝她使了个眼色。
温晚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前座的司机虽然木无表情地注视前方,可是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往后座瞧。
她心情更加复杂,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庭,让所有人连说话、做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对贺家越发好奇起来。
贺家的祖宅在青州市最古老的南城区,这里依山傍水,所以周围的树木长势十分茂盛,而那栋古宅就坐落在林子最深处,车子一路开过去,卷起一地尘埃。
不知道开了多久,温晚这才远远地看到一栋宅邸,门口整齐地停了许多车,大概都是来参加葬礼的。
下车之后司机自动把车开走,贺霆衍微微驻足站在她身前,声线清冷而低沉:“别乱走,跟着我。”
温晚本来没觉得怎么,现在忽然有些紧张,抬头看了眼面前这栋陈旧的古宅,后背陡然生出几分寒意。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不得不老实跟在这个纤瘦单薄的少年身后,未知的恐惧总是更能让人心生不安,而且这之前贺家在她心里早就有些妖魔化。
两人走到门口,那里有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拦住了温晚的去路:“抱歉小姐,我们要检查一下。”
温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她是我的人。”贺霆衍看着他们,只是个不成熟的少年,语气却强硬的可怕,“连我一起查?”
那两人急忙低了头,谦卑地躬下身:“不敢。”
温晚这之前并不知道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只从萧潇那简单了解到贺家是做瓷器发家,再然后几乎囊括了南边的所有瓷器生意,从祖上传下来的,最早那一辈好像还是宫里御用的瓷器师傅。算一算到现在都已经多少代了,所以家业有多大可想而知。
可眼下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哪里像一个正经人家该有的待客之道?
想起贺沉,再想到贺霆衍,接着还有孟行良前前后后的反应,温晚掌心都泌出一层冷汗。
贺霆衍把她的所有反应都一一看在眼里,往前走着,眼神沉了沉:“如果怕,可以往回走。”
温晚一愣,看着那孩子一个人踩着地毯缓慢地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发酸。或许贺家真的是个狼窝,可是她现在俨然也不可能再退缩了,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她感觉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头。
温晚总有种感觉,她的人生,好像从这里开始就不一样了。
温晚往前与贺霆衍走在一起,迎接到他惊讶的目光,微微笑道:“虽然怕,但是我是你的医生,不可能扔下你一个人走,我得看着你。”
贺霆衍蹙着眉心,像是在思考她这话里的意思。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穿过冗长的走廊,温晚感觉到身旁的人脚步顿了顿,目光沿着他的,看到了走廊尽头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那人侧身而立,身材颀长而挺拔,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西服,哪怕从温晚这个角度也能看到他俊逸的五官。
“我二叔,贺渊。”贺霆衍介绍道,语气难得透着几分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时速上去了,争取一天比一天早哈 3
下章贺叔就粗来了,贺家已经出现,所以一切真相都不远了。
、第十三章
既然贺沉在贺家排行第三,那么肯定还有个哥哥才对,温晚是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贺家二公子。他和贺沉长得并不像,或者说是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他肤色偏白,和贺霆衍一样看起来白的不自然。
贺渊侧身看到了他们,挂了电话,径直走过来。
他看起来也该有三十七八了,可是保养得当所以看起来非常年轻,即使身上穿着冷肃的黑色,却没有任何压迫感。反倒是修长挺拔的身形略显清瘦,偶尔还会压低声音咳嗽两声。
“去看看爷爷。”他低声对贺霆衍道,语气微微沉重,大概真是心情不好,修长的手指握了握他肩头,目光这才落在温晚身上。
温晚有些局促,被这人看着总觉得不自在。
好在贺渊非常温和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很小的弧度:“温医生。”
温晚没想到他竟然认得自己,她在医院从来没和对方碰过面。
贺渊看一眼就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侧身咳了一下,这才道:“之前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在国外,霆衍给你添麻烦了。”
难得贺家有个既不强势又客气的,温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微微尴尬地摇头:“都是份内事。”
贺渊礼貌性地笑了笑,转头对贺霆衍说:“你三叔也在,别惹事。”他口吻虽和缓,却带了一股不容反驳的意思。
贺霆衍先是沉默,随后从鼻腔挤出一声不情愿的“嗯”,光是从眼神也能看出他与这个二叔关系匪浅。
温晚观察了一下这个贺渊,很快就发现他身体并不好,一直咳嗽不说,体型也并不像贺沉那般结实健壮。她有些纳闷,怎么贺家几兄弟一个个不是早死就是病秧子?这话说起来难听了点,可是理却是这个理儿。
几个人一道走进灵堂,门口却被堵得密不透风,从人群里也能隐约听到有人说话,音量非常大,一点儿也不像是来吊唁的。
“贺老三,警察拿你没办法,可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情。老爷子怎么走的先不说,公司反正不能再在你手上。”
人群里有人附和:“没错,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事情说道说道,公司的事儿,必须给个交代!”
温晚一直没听到贺沉出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眼下的情景怎么这么像香港那些黑帮警匪片?贺渊压低嗓音咳了两声,前面的人看到他,马上自动自发给让出一条道。
“二哥。”齐刷刷的喊声很是洪亮,看来贺渊在这些人里面非常有威望,他虽然瘦削,但是走过去时气势很足。
贺霆衍也跟了过去,温晚只好紧跟其后。
她这才看到贺沉站在灵堂中央,他身上的西服并不是很严谨的黑色,站在一群穿着丧服的男人间便格外抢眼,表情也平静冷淡,好像刚才被人围攻的不是他一样。
周围凶神恶煞的人不少,他却只带了阿爵一个,明明看起来他处于弱势,可是无端的就是有种临危不惧的王者之风。只是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温晚,见她时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但很快转瞬即逝,不细心看根本发现不了。
贺渊走过去,站在贺沉旁边,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人像的地方并不多。就像此刻贺渊脸上带着几分平易近人的笑,与贺沉并肩而立,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贺沉越发阴郁。
贺渊静了静才开口:“今天是我父亲的丧礼,大家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底下的人全都噤了声,须臾,还是有人不忿道:“二少说的是,可是贺老走的不明不白,想必这时候也不甘心闭眼。我们不只想给贺老一个交代,也是不放心大权落在小人手上。”
那人说话露骨,眼神还讽刺地望着贺沉。阿爵拳头紧握,随即利落地从身后拔枪指向说话那人,唇间淡淡吐出一句:“再说一次。”
说话那人也不是小人物,在公司里很有威望,被阿爵这么一指脸色骤变,却又不甘心在人前失了面子,支支吾吾地磕巴道:“冯爵,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个杀兄弑父的小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维护他。”
阿爵眼神一冷,声线也低了八度:“你找死。”
贺渊急忙伸手扣住阿爵的腕子:“有话好说,忠叔是元老,你也不想事情再恶化。”
阿爵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到贺渊说话,他眼神凶狠地盯着忠叔,只要贺沉一声令下就当真会打爆对方的脑袋。
贺沉冷眼看着一切,也没阻止阿爵,只是侧身往前一步,反而站在了人前正中央。他冷静地望着乌央央一屋子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逼人:“想要我交权,就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说我弑父杀兄,拿出证据给我看看。”
人群里开始有些骚动,低声耳语,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主动挑衅。
倒是忠叔身后一个男人跨了出来,他说话气势很足,只是嗓音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栗:“贺老三你别得意,真以为我们没证据?大哥走了不把股份留给妻儿,却全都落在你手里,谁都知道你和他不对付。如果这些不够,还有人证。”
接着有人配合地站出来,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年轻女人安静立于贺沉身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看起来分外憔悴。她眼眶发红肤色苍白,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说话时也颤颤巍巍、怯懦无助:“我可以作证。”
“孟小姐是贺老的妻子,她说的话总不可能作假。”
孟云洁胆怯地看着贺沉,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