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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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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想要投入一点,用心一点,却又有些逃避。
顾澎说晚上一起看电影吧,她想了一下说,要温习功课。但回到宿舍,室友说去外面逛逛吧,她就应了下来。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到顾澎,他不满地盯着她,她有些心虚地想要解释,但还是放弃了找理由糊弄他。
其实是不那么在意的。没有那种浓到想要时时刻刻地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非常想念的心情,没有那种欢喜、悸动、和心痛的感觉。
夜里,手会伸到枕头下,摸到任远的那四封信时,鼻翼酸楚。
轻易就能放下的感情,不一定是因为不够深,但始终放不下的感情,却一定是因为很深。
深到深不可测。
吃过百岁鱼后,她们又把夏燕送了回去。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但李义锋还没有回来,尤薇薇让夏燕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夏燕迟疑了一下:“若是他正忙着,接到催促的电话会不高兴。”
“把已经怀孕五个月的老婆丢在家里,他就一点也不担心?”尤薇薇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现在都很灵活,昨天还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在尤薇薇凌厉的目光里,夏燕的声音低了下去:“没事的。其实李义锋对我还不错。”又苦涩地笑:“就是他太忙了,而且太讨女人喜欢。”
“你就是对他太好,让他觉得怎么随意对待你都可以!虽然女人如衣服,但衣服与衣服也是有差别的。”尤薇薇说:“一件在小店里买来的几十块的衣服,和一件在商场里买的名牌衣服,你对它们的待遇都不一样,几十块的穿穿就扔了,而花了大价格买来的衣服一定是放在衣柜里仔细收着,总是重要的场合才会穿一下,也不会放到洗衣机里绞,定然是拿到干洗店清洗后还要熨烫。”
“好精辟。”梅小清啧啧地说:“下次也拿这个话回答读者提问。”
“还有你。”尤薇薇继续地说:“你就不知道止损吗?暗恋就像一场投资,既然已经血本无归了,就割肉清仓,好不好?”
“说得好!”夏燕不迭地点头:“我也有句,对薇薇你说的,婚姻就像俄罗斯转盘,你只要坚持相信你自己的运气,就一定会转到你想要的点上。”
“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尤薇薇不满地说:“两个傻妞,真不希望你们为了别人而让自己这么委屈。”
空气里沉默了下来。
她们都已经不再吃很辣的菜了,那种辣得呼哧呼哧,嘴唇滚烫的辣菜,在试过一次后,下次再也不会点。百岁鱼是番茄味的,微酸的味道,很恰到好处。觉得好吃,每次去就只点番茄味道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丧失了那种尝试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那种想要小小冒险的心思?也许,这样稳妥的性格是意味着成熟吧,只是成熟的背后,也丧失了很多。
比如梦想。
以前三个人都有着一个流浪的梦想,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走,在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走,看很多的风景,或者还会碰见个戴着狐狸眼罩的吉他手。跟他狠狠地恋爱一场,再义无反顾地告别。这种明显带着少女梦幻的、罗曼蒂克的想法在工作以后就没有被提起过。
现实是教会你务实。要遵循规则。这个年纪,你要做什么,那个年纪,你要干什么。然后,放弃一些,远离一些,丧失一些。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梅小清的头轻轻地靠在玻璃窗上,微微的振动,会让头在玻璃上轻轻地撞来撞去,就好像是要给感觉一点触动,才能提醒自己——现在身处的是二十八岁的这一年,不是那个拖着身影默默穿过学校的自卑女生,也不是那个怀着对任远深深迷恋的忧伤少女。现在,实实在在的现在,有工作要做,有房贷要还,有稿子要交,也许,也要试着去交往一个男子,过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给父母、给周围的人,一个交代。
听到音乐的时候,她恍惚了一下才确定是自己的手机音乐,缓缓地从挎包里拿出来,没有看来电号码直接贴到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你好。”有雨滴斜斜地拍打在玻璃窗上,成了一个瘦长的椭圆形,果然是下雨了。
“我是任远。”很简洁的语气。
她的身体一僵,有轻微的咔咔声,就好像往水里扔着的石头,连着打了无数个漂。
“明天在香颂,六点。通知一声。”是任远的声音。中音,平缓,柔和,语气滴水不漏。
有些空白。
“知道了。”她默默地回答。
“那,就这样。”
“好。”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更多的客套。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响,她这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贴得太紧,太用力了,手臂微疼。但她依然保持那个动作,仔细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就好像感受着一种余音缭绕,静静地回忆他的每一个字,悲从中来。
拍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更密了,甚至能听到外面的雨声。是二十八岁的自己,但心情,却仿若十八岁,她懊恼自己,表现得太差了。她应该拒绝的,她不能再见到他,她的情绪有待整理,但他根本不给她时间调整自己。
她说她知道了。她到底知道了什么?这个无谓的回答,这个令人生厌的回答!她的心,像被温水煮着,冒着汩汩的热气。
下车的时候,她把从夏燕家里拿的伞遗留在座位上。车门一打开,整个世界就像轰然开启一样,潮湿、轰响、风……扑面而至,大颗的雨滴灌进她的颈项,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路牌、没有关闭的窗户被风吹得咚咚地响,树枝在乱颤,行人在奔跑,夜色是更加深黑了——这疾风骤雨,把平静给砸了个窟窿,一切都乱糟糟的。
手机被紧紧地攥着。
心里有种逆流而上的悲壮,想起课本中的一句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二十八岁的她心里,还住着十八岁的自己,所以,她依然会被打乱,痛感是如此的敏锐,只是轻轻一刺,就牵扯出很多,很多的疼。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家宠物店。卷帘门紧紧地关闭着,跟旁边的那些都关上的卷帘门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不同,在店牌下面,有一行电话号码。不是很看得清,她走近了一点,仰起头来的时候,雨刷刷地冲着她的脸。
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过去,这才发现手瑟瑟地,浑身都湿透了。冷。
“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她唇齿颤抖。
对方显然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从声音里分辨出是谁。
“可以。”
“我来接你。”说完这句,她挂了电话。留给对方一片嘟嘟声。
她需要去挂断一个人的电话,需要做一个主导的人,她一直在被动,一直在被影响。一直,一直都走不出宿命一样的感觉。这太荒凉了。她想要自救,就算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忘记,想要把自己推上岸去。
但,任远,我对你无能为力。
我是你手里的提线娃娃,被操控着所有的,情绪。
这一刻,她兵败如山倒,这一刻,二十八岁的她,缓缓地蹲下去,蹲在凄风凄雨的夜色里,潸然泪下。
“雨很大,你会感冒的!”听到一把急急的声音时,梅小清仓皇地抬起头来。原来是宠物店的老板。他举着一把伞半蹲在她的面前,眼里透着关切。她浑身已经湿透,扬起的面孔上满脸泪痕,瞳孔里闪着易碎的眸光,整个人凄惶无比。他的心微微地一抽。刚才接到她的电话非常的惊讶,却又很是欢喜。他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虽然她的声音并没有透出热情,但他还是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了,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但每一次对她,都有着更深的感觉。
他已经过了那种奋起直追狂妄无忌的年纪了。就算是他明明知道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在还不清楚形势的时候也不会贸然而主动地追求。那是一种顺其自然地放任,也是一种成熟安妥的深思熟虑。
“先到店子里再说。”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大半的伞举在她的头顶。他原本只是想到店里看看,却没有料到会在门口撞见她。他能够揣测那个电话是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拨打的,也能猜到在她心里有着怎样隐秘的故事。
梅小清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走进宠物店。风雨飘摇立刻被阻隔在一扇门之后。他赶紧找来干爽毛巾为她擦拭头发,絮叨地说着:“不管怎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其实生活真的很简单,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每天都有,我们只要把不开心的事摒弃掉,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她垂着眼,静静地听着。在心里暗暗地嘲讽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电话而已,却是让她情绪崩塌。也许是隐忍了太久,也许是在重遇任远的那刻起,她的心里就已经无法安稳下来,她失去了冷静,失掉了平静,好像又看到了青春期那个无助而茫然的自己。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自己坦然地面对呢?面对喜欢却无从得到的感情——面对依然在心里的任远。
“能借个肩膀给我吗?”她喃喃低语。
因为诧异,他的身体一僵,却不由地靠近一步。她缓缓地把头依在他的肩膀,眼泪默默地流淌。她多想自己有可以喜欢上别人的能力,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只要能把她从漩涡里拉扯上来,她都愿意。
房间里静得像一枚镜子,就连关在笼子里的狗狗们也一点杂音都没有,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他抬了抬手臂,在心里犹豫了再三还是轻轻地拥住了她。她立刻就察觉出来,有些尴尬却是坚定地避开他的拥抱。他的心里一阵失落。
“我,我要回去了。”她抬手理了理耳鬓的发,深深地吸了吸鼻翼。感觉到有些羞愧。她今晚真的太失态了。
“雨还挺大,不如再坐一会儿。”他迟疑地问。
梅小清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点点头:“那个……刚才很抱歉。”
他慌忙地说:“没有,是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转身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残留着她的气息,很迷恋。
梅小清掩饰地四下看看,跟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时的布置差不多。其实那天也只是闲逛,看到玻璃窗里的小狗不由地停了下来,却没有想到就这样认识了这家店的老板。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时,他们的手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但她立刻地躲闪掉,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暧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终于犹豫地问:“是失恋了吗?”
她艰涩一笑。原来失恋是个很高的境界,你只有恋过才能“失”,而她呢?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也许只是有些事还没放下。”她避重就轻地回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润的水缓缓地沁入心扉。
“不用太勉强自己。”他静静地望着她:“随着时间过去,有一天当你睡醒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不置可否地别过面孔,看了看窗外。树影婆娑,雨沿着屋檐形成水帘,无声无息地流淌。
“想听我的故事吗?”他突然地问。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也许故事很长,他从桌上拿过一支烟,并不吸,只是放在手指之间,笑笑说:“这是电子烟,我最近在戒烟。有人说改变一个习惯二十一天就够了,但其实有些习惯需要更多的二十一天。”他微咳一下,又说:“其实我开始吸烟是在两年以前,那时候吸得很厉害,一天几乎要两包,有时候想再那样吸下去肺铁定会坏掉。后来,就开始戒烟了。那个过程挺难的,从一天两包到一天一包烟,再一支一支地减少……说这些很无聊吧。”
“你忘记我的工作了吗?”她笑:“我工作的一部分内容就是扮演树洞。”
她的话把他也逗乐了,气氛变得舒缓了一些。
“这两年的时间内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份邮件。是我前女友发来的,她现在在北京。已经结婚了。她在每封邮件里都会告诉我她的近况,去哪里旅行了,看了谁的演唱会了,又收到老公送的什么礼物了,甚至是怀孕这样的事都会告诉我。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藕断丝连,事实上,她告诉我她的生活,不过是报复我。”
梅小清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他苦涩一笑,继续说:“我们谈了七年,几乎要结婚,但是在婚礼前她爱上了别人。很凄凉吧!那段时间我都快要疯掉了,我到她家里吵,去她和那个男人的公司吵,我用尽一切的手段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但却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笑柄。我想要丢尽他们的脸,却是丢尽了自己的脸。后来她不得不和那人辞职,远离了我。”
“她其实挺恨我的,觉得我毁掉了她的一切。以前美好的感觉也没有了。所以她会坚持不懈地给我发邮件,即使我从来也不回复,她也坚持地让我看到,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那你……”梅小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根本猜不到他会是那种纠缠的男子,他看上去成熟温和,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笑意,就像那种毫无公害的好好先生。也许是真的很爱,难以割舍才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事来。
“我自己也很难以想象。”他沉吟,目光陷入对过往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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