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新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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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三K党徒虽然在追捕几个从伯纳迪恩家中逃出的黑人,但是却并没有看清过他们的相貌,所以一见这一家三代围桌吃饭,倒还未起疑心。那为首之人,气势汹汹地质问汤姆大叔道:“黑鬼,你们看到有人逃到这边来没有?”汤姆叔叔答道:“没有。我们全家都在这里,没有外人进来。”另一个人用手枪指着老黑人的太阳穴道:“黑鬼,你要说了半句谎言,我就叫你脑袋开花!”汤姆叔叔坚持道:“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里没有外人!”众三K党徒环视一阵,这汤姆叔叔的小屋家徒四壁,一目了然,实在无处可搜,乃咒骂一阵,悻悻而去。伯纳迪恩见汤姆叔叔为了几个陌生人的安全,不惜冒自己的生命危险,如此古道热肠,世所罕有,心中极为佩服。汤姆叔叔垂泪道:“我刚才撒了谎,用上帝名义发誓,实非得已。但是我们黑人原是同根生,现在又同命运,应该不算外人,不知上帝是不是能原谅我?”汤姆大婶过去吻他的额头,安慰他道:“好老头,你没有说谎。你救了四条黑人的性命,上帝会赐福给你的。”伯纳迪恩夫妇见这两个老人如此纯朴忠厚,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才是:
〖疾风知劲草,乱世识英雄。危难之中看品质,考验时节见真知。为人自有善和恶,岂依肤色两分之?〗
汤姆叔叔定下神来,问道:“现在你们准备到哪里去呢?”伯纳迪恩一想,自己确实已经无家可归。要投靠亲友,他们平日都受了自己的影响,绝对不会相信一个黑人的话;要逃亡他乡,这交通要道,肯定已为三K党所封锁,而且自己身无分文,逃出去又何以为生?看来是生路断绝,死路易寻。自己死不足惜,看到两个孩子吓得呆呆痴痴,欲哭无泪,一副可怜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杨姆大婶见此光景,知道他定有为难之处,乃道:“三K党现在正在四处搜查,你们出去,不异自投罗网。而且孩子们吓成这个样子,又怎能再度跋涉?我们这木屋虽小,尚能容纳你们一家。我劝你们暂时留下,过几日后,再定行止,何如?”伯纳迪恩夫妇一听此言,不异溺水遇救,绝处逢生,千谢万谢,不在话下。
次日早晨,伯纳迪思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汤姆叔叔买份报纸回来。汤姆叔叔是个文盲,平日是不看报的。这次受了委托,乃起了个大早,去邻近加油站的无人售报处买了一份晨报。伯纳迪恩接过一看,不由叫了一声“苦也!”就如同:
〖分开三瓣顶囟骨,
一盆凉水泼下来。〗
只见第一版上,就登着自己变成黑人以后的照片,下面是格里夫兰市警察局的通缉令。原来参议员伯纳迪恩一家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警察局略一调查,就断定昨日拿了伯纳迪恩的驾驶执照,向市政府看门人乔治自称伯纳迪恩的黑人,作案的嫌疑最大,故而登出他的照片,悬赏缉拿。三K党更是利用这一事件,在报纸上大做文章,鼓吹通过伯纳迪恩提案,刻不容缓。
汤姆叔叔见伯纳迪恩夫妇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乃安慰他们道:“你们不必惊慌。不论白人报纸上说些什么,我不相信你们拖家带口,能干出什么坏事。你们安心藏在我家吧,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来的。”伯纳迪恩夫妇此时已丧失主见,只有将自己一家人的命运,交给这一对黑人老夫妇安排。
汤姆叔叔的小屋里没有冰箱,所以每日的食品,都由汤姆大婶进城去采买。伯纳迪恩夫妇没有钱,而汤姆叔叔平日靠打零工为生,经济十分窘迫。为了招待这一家人,老两口仍然尽量买些较好的食物回来。供养他们。有时候汤姆大婶回家,衣衫撕破,白发零乱,神情紧张,显然又是受了种族主义分子的欺凌,但她为了避免引起伯纳迪恩一家的惊惧,从不提及,叫伯纳迪恩夫妇看了,更加痛心。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有时候时值深夜,三K党的摩托车呼啸而过,孩儿们从梦中惊醒,啼哭起来,汤姆大婶总是将他们抱在怀里,教他们念祈祷文,好言宽慰。她那种出自内心的慈爱,很快就赢得了天真的孩儿的信任。过了两天,孩儿已经自动改口叫汤姆夫妇做“爷爷”、“奶奶”,对他们的感情,简直不亚于亲生的祖父母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州议会对于“种族隔离法”的辩论,在次日即将开始。此法案虽然是由伯纳迪恩本人提出的,但是这几天他却日夜祷告上帝,希望州议会万万不要通过。因为现在没有“种族隔离法”,黑人的日子已经如此难过;有了此法,白人对有色人种更加可以为所欲为,那么自己这一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幽居小屋,为了消磨时间,伯纳迪恩即在头脑中构思反对此提案的理由,似乎这样可以助反对派议员的一臂之力。说也奇怪,过去伯纳迪恩起草此案时,自以为是站在美国国家利益立场说话的,理由充分,逻辑分明。现在再一捉摸,就发现它既无法律依据,又违反科学常识。而且有的词句,与当年德国法西斯分子的理论如出一辙。如果这样的法案居然能够实施,那将是国家的灾难,民族的耻厚。想到此处,伯纳迪恩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这天早晨,大家都在用早餐之际,两个孩儿突然叽叽呱呱道:“爸爸,妈咪,昨夜我们梦见上帝了!”伯纳迪恩道:“真的吗?”孩儿道:“真的,上帝从十字架上走下来了,还对我们说了话呢。”穆丽尔道:“说了什么话?”孩儿道:“上帝说我们将有大难临头。如果遇到危险,只要大叫三声‘大圣救我’,就可免除。”伯纳迪恩诧异道:“大圣?大圣是谁?”小孩儿记性甚好,两人同声背诵道:“上帝说,那大圣:
〖火眼金睛,毛脸无腮。
妖魔一见,呜呼哀哉。
惯使金箍铁棒,曾将天阙攻开。
如今西方留学来,专救人间灾害。〗”
伯纳迪恩夫妇听得似懂非懂,只道是孩儿们神经紧张,产生了幻觉,故而安慰了他们几句。汤姆大婶也道:“好孩子,这是昨夜你们念的祈祷文被上帝听见了,所以他来看望你们。从此以后,你们不必再害怕了。”说毕,一人递给他们一个大苹果。
孩儿们做的梦,却是一点不假,伯纳迪恩不知自己确实已经大祸临头。原来自从他失踪以后,三K党对全城黑人,暗中都十分注意。汤姆叔叔每日去加油站买报,汤姆大婶买的食物倍增,均有人作了报告。三K党通过警察局的电子计算机系统,很快就查出了汤姆夫妇并无儿孙,再联想到那晚搜查的情况,知道是自己上了当。他们也不和警察局通气,这天黄昏,突然包围了汤姆叔叔的小屋,将大小六人,全部擒拿。带到林中空地,控他们以谋杀参议员伯纳迪恩先生全家之罪,欲施以私刑。
三K党对付黑人,素来是心辣手狠,绝无同情。近年来经过伯纳迪恩熏陶,更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人。黑皮肤本身,就已构成罪状。所以不论伯纳迪恩如何分辨,穆丽尔如何哀求,两个孩儿如何啼哭,他们听也不听,按照早年的传统,要将这伙人统统绞死。
等到绞索勒上了脖子之时,只有汤姆叔叔夫妇最为镇静。从被捕到现在,两人没有吭过一声,只是喃喃祷告。自从搭救伯纳迪恩一家之日开始,他们对于这样的下场,已经早有思想准备。伯纳迪恩夫妇神志已乱,越想自己越冤枉,闭目等死,真是心如刀割。两个孩儿虽然幼稚,也知死期将至,在这最后关头,突然想起了昨夜的梦,于是两人停止啼哭,同声大叫“大圣救我!大圣救我!”
喊声未落,突见红光一闪,众三K党徒立刻惊呼起来:“伯纳迪恩先生!伯纳迪恩先生!”伯纳迪恩不知何故,睁眼一看,真如梦境初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穆丽尔和两个孩子金黄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原来他们一家,又复变成白人了。三K党徒见是首领,也来不及询问原因,七手八脚将他们从树上解下来,伯纳迪恩不愧身为参议员,甚有机智,一见当时形势大变,立即掌握主动,用权威的口气道:“我不过是化装出来,了解一点情况,你们怎么随便胡来?快点把这两个老黑人也放了!”三K党徒讲究的是服从,首领下令,自然诺诺连声,赶忙将汤姆叔叔夫妇放下。老俩口看见这一家四口又变成了白人,很是莫名其妙,但是他们多年的习惯是不发问的,所以仍然没有出声,只是留恋地看了两个孩儿一眼,蹒跚地走了。两个孩儿又放声大哭,连喊“爷爷!”“奶奶!”穆丽尔惊魂未定,害怕招来危险,赶紧将他们抱住。众三K党徒急忙询问伯纳迪恩这几天的去向,又夸耀自己如何出力寻找他们的下落。伯纳迪恩敷衍了他们几句,借口身体疲乏,要求尽快送自己回家。
伯纳迪恩全家神秘地再现于世的消息,自然成为轰动一时的头条新闻。但是当天晚上,伯纳迪恩安排了穆丽尔和孩子们休息,他自己不见客人,不接电话,闷闷不乐,恍惚若有所思。穆丽尔耽心他会出事,故而十分注意他的动静,但听见他在书房中踱了一夜,没有睡觉。
次日早餐毕,伯纳迪恩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准备去州议会参加“种族隔离法案”的辩论。临到出发时,一向温顺体贴、以丈夫的意见为意见的穆丽尔,忽然拦住伯纳迪恩道:“亲爱的,我有一番话,但不知该不该说?”伯纳迪恩道:“你但说何妨!”穆丽尔道:“亲爱的,经过这几天的经历,如果我们还要去迫害有色人种,那就真是禽兽不如了!”伯纳迪恩道:“穆丽尔,这正是我考虑了整整一夜的问题。我认为我们这一家人这几天发生的事,是那个‘大圣’创造的奇迹,让我有机会反省一下我过去的错误观点。我越想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越是惭愧。我对有色人种,实在是大不公平了。亲爱的,请你放心,今后我将用尽一切努力,来为有色人种的福利奋斗,哪怕三K党将我真正绞死,也决不后悔!”说毕,夫妻两人痛定思痛,抱头痛哭一场。
再表佐治亚州州议会今日关于制定“种族隔离法”的辩论,真是非比一般。三K党分子虽然是厉兵秣马,一心想利用最近发生的伯纳迪恩事件,大造舆论,力争通过此法案;但是本州的黑人团体、民主人士,却纷纷发表声明,指出这是历史的倒退行为,是走向法西斯的步骤,绝对不能妥协。全美其它地区很多白人和有色人种的民间组织、社会名流,也掀起了一股反对三K党暴行的浪潮。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还真分不出高下。今日的辩论,就是要为这一斗争作出结论,故而全国瞩目,记者云集。格里夫兰市很多人民,均聚集于广场之上,等待表决结果。特别是有色人种的居民,知道这场辩论与他们的利益休戚相关,故而忐忑不安,坐在电视机旁,屏息以待。
伯纳迪恩先生在警察簇拥之下步入会场,支持他的议员和三K党徒立即热烈鼓掌。这一半是为他助威,预祝他辩论胜利;另一半也是为他平安归来而高兴。伯纳迪恩脸色苍白,一反趾高气扬之常态,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恰似泥塑木雕一般,闭目不语。众人只道他在养精蓄锐,准备发言,故亦不以为意。
钟敲九点,会议开始。老议长简短致词,介绍伯纳迪恩提案的要点以后,双方立即发言。你看那:
〖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停。你一言,如同唇枪舌剑;我一语,恰似说理论评。这个说,有色人种品质都坏;那个说,随意诬蔑口说无凭。这个说,有色人种低人一等;那个说,肤色天生谁能不承?这个说,种族隔离非行不可;那个说,残暴手段天理难平。只辫得三K党徒偃旗息鼓。只辩得民主议员气势雷霆。〗
众三K党徒理屈词穷之际,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伯纳迪恩,以为他既是提案的发起人,必能有滔滔雄辩以挽回劣势。老议长见时间不待,亦敦请伯纳迪思发言,只等他讲完了自己提案的理由,便可付之表决。于是伯纳迪恩先生站起身来,走到麦克风前,清清喉咙,用一种嘶哑而沉痛的声音开始讲话。此时会场上万籁俱静,即使一根针儿掉到地上,也能听得真切。伯纳迪恩先生的发言不长,根据美国国家档案局保存的录音记录如下:
〖诸位女士,诸位先生:
我今日是怀着极端惭愧,极端诚恳的心情,来向本州数以万计的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有色人种公民道歉的。由于我过去所鼓吹的种族主义理论,他们受到了各种有形的和无形的损害,这种情况,现在必须停止了。
这几天,由于一个偶然的、至今使我无法解释的误会,我亲身加入了黑人的行列,体验了他们的生活。这使我认识到了,决定一个人是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