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院外-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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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现在医院误诊的事例很多，昨天我还听说，医生把一个明明是胆结石的病人诊断成了肾炎，害得人家很长时间治不好，后来去省城医院复诊，结果是胆结石呢！”另一个人这么一说，参加会的人立刻都表示支持两人的观点，姜经理刚刚被医院一纸诊断书冲淡了的忧虑重新又笼罩在心头。正当会议还在进行时，小王叔却不请自到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会议室内立刻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又要作鸟兽散去，姜经理马上发话，让小王叔即刻离开，小王叔心里也已清楚人们对他是肺结核病患者的说法已经在大脑里扎下根。
姜经理再次将小王叔从房里喊出来，还是在那一片空地，他让小王叔带上县医院的诊断书，再去市里的医院重新检查一遍，看小王叔心情沉重的样子，他安慰小王叔道：“再检查一次也不是坏事，毕竟市医院是大医院，我给你算出差，拿两个相同的诊断书出来，别人也放心，这种病，谁不怕呢？”
“他们怎么能哪样对待我呢？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小王叔愤愤不平地说。
“说得对！人食五谷杂粮，谁还没有个病的时候，不过单位人的心情你也要理解，就像你自己害怕自己得这种病一样，他们也怕呢，数一数哪家没有个老、没有个小的，假如这病被误诊那不是也害了你？”
小王叔的心里被姜经理开导得一半明朗一半阴暗，他非常愿意复诊，他不怕麻烦，可又担心县医院的诊断被大医院否定掉，他没有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而是痛快地答应了姜经理的要求。小王叔去市医院复查后，姜经理一边嘱咐各户加大力度消毒，一边向外守口如瓶。外面的行人受不了刺鼻的药味都纷纷绕道，避开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这单位讲究卫生都过头了。姜经理烧光了三瓶醋还嫌不够，就准备出门再买两瓶醋，正锁着门，宝山爸手里提着两只死鸡站在姜经理身后，满脸悲愤地说：“赔我的鸡，你和小王各赔一只！”
“咋啦？”姜经理怔怔地盯着死鸡，满脸困惑。
“是你让我撒六六粉、敌敌畏的，病菌死没死不知道，可我的鸡先升天了！”宝山爸大声说。
“嗯，你的鸡死得有价值，这充分说明你消毒的工作很到位，不过要掌握好分寸，下次千万别把人命搭上了。”姜经理正儿八经地说，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把宝山爸气得直跳蹦子。随后大院的其他地方又发现几只死猫和很多死麻雀，于是，有人想加深人们的心理恐慌，便夸大其词说死猫和死麻雀是染上了肺结核，虽然多数人怀疑这种说法，可心理上却还是接受了。姜经理起初对这种谣言嗤之以鼻，他相信死掉的鸡、猫、鸟一定是药死的，然而谣言此时占据了上风，他已无法矫正大院里的人几近崩溃的心理恐惧了，连他自己潜意识里都屈从了谣言。小王叔在谣言对自己最不利的时刻从省城赶回来，他是在市医院复查完后，又特地去了一趟省城，他拿出了分别是省城医院和市医院的诊断书，两张诊断书都证明他不是肺结核。大院的警报解除，可人们对小王叔的怨言并没因小王叔没病而消失，他们心理上因恐惧而凝结成的寒冰需要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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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杀鸡给猴看（1）
晓明爸要当单位的副经理这消息传开，铁蛋是一百万个不高兴。放学的路上，他对我说应该是他爸爸当副经理，我也一直认为如果铁蛋爸不是反革命这回一定是副经理，持我这种观点的人很多，包括我妈，我妈曾经就说过晓明爸人比较阴，心里就像大森林，这人当单位经理，下面的人要遭殃。晓明爸当副经理是不争的事实，有人预测，过不了多久姜经理的位置也要让给他，因为他是属老鼠的。姜经理其实也是被迫接受晓明爸做他的副手，最早他向上推荐的是铁蛋爸，而上面迟迟没有批复，直到铁蛋爸成了反革命退出舞台，以后又向上报过宝山爸，可宝山爸没有官儿瘾，他三番五次找姜经理要求把他的名字从上面拿下来，姜经理无奈，只好把冬冬爸和我妈的名字报上去，希望从两个人里面选一个，说死了就是不让晓明爸坐这个位置，但是上面却直接点名让晓明爸当单位副经理，姜经理不同意，为此还专门去市里活动，结果也徒劳，别人透消息给他说，晓明爸有后台，他亲戚在市革委会当官，劝他最好不要再顶抗。姜经理在会议上宣布这一决定时，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人们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姜经理亦如此。晓明爸当了经理注定要成为一个同姜经理唱反调的人，他上任不久后就烧了三把火，他第一把火就是在厕所的外墙上写上了标语，把单位以前在其他地方写的标语用石灰刷白，重新写上自己拟好的标语，最经典的是把毛主席语录让人采用红色的毛笔正楷字写在了厕所内的墙壁上，位置正好是铁蛋原来绘画的地方，他对持反对意见的姜经理说，毛主席语录就要时时读天天看，要像肉长在身上一样扎根在脑子里，要让毛主席语录的思想光辉照耀世界的角角落落；他的第二把火就是要将铁蛋妈从单位开除，他说铁蛋爸是反革命分子，无产阶级专政就是要将反革命赶尽杀绝，不能让他们死灰复燃，铁蛋妈不配干革命工作；他的第三把火是将小王叔下放到一个边远公社的单位基层点蹲点，单位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假公济私，就因为小王叔跟姜经理的关系走得太近。姜经理知道他是要让自己正视他这个副经理的身份，考虑到他的背景，姜经理勉强同意了，不过姜经理不想让他太为所欲为，于是在是否开除铁蛋妈的问题上，姜经理进行了强烈的抵制，晓明爸大概觉得自己的理由太扎眼，让人看出他在打击报复，故而不像开始那样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姜经理再见到小王叔时，不得不把晓明爸将他下放的决定告诉他，小王叔当时就气得破口大骂，姜经理捂住他的嘴警告他小心自己的言行，小王叔还想去找晓明爸理论，被姜经理喝止住，由他去找晓明爸协商，他想小王叔的家庭情况是明摆着的，这位周副经理应该不会不近人情吧。姜经理是一厢情愿，他把事情考虑得简单了，实际上晓明爸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决定，在做这些事之前他深思熟虑过，如果自己要想站稳脚跟儿，首先就要表现出一种强势，而表现出强势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要杀一儆百、震慑别人，从而达到树立自己绝对权威的目的，他之所以选择拿小王叔开刀，因为小王叔年轻、阅历浅没任何背景，再一个他是死敌张铁柱的铁哥们儿，收拾他就等于铲除张铁柱的残余势力，其次张铁柱和姜经理又属于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打击小王叔也是对姜经理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因此他必须把握好这利大于弊的机会。姜经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小王叔的问题上他遭受了重大挫折，当他将小王叔家里的情况说明后，似乎晓明爸早已预料到姜经理会替小王叔找理由，他冷冷地将小王叔写给单位的书面报告扫了一眼便扔在桌面上，语气轻松而又坚定地说：“这已经是决定好了的事情，不能改变！”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第三十章 杀鸡给猴看（2）
“我认为那个地方没必要派人长期蹲点，如果有啥事让小王再去，他的工作重点还是在这儿。”
“恰恰相反，那地方需要人长期工作！”
“有啥根据？”
“没什么根据不根据的！”
“这不是理。”
“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就是这理！”
姜经理感受到晓明爸态度的强硬，他明白晓明爸是成心要跟自己对着干，不光是这件事，就是在以后这位副经理也会跟自己处处作对，从今往后，自己政令畅通无阻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任何意见都必须得到他的首肯，而他做出的决定就是铁板钉钉，该怎么就怎么，休想逆转，姜经理意识到自己的黑暗已经来临。姜经理的努力白费，只能心情沮丧地去安抚小王叔，“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哩，你去吧！将来我再找人替换你。”姜经理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酸酸的，他清楚小王叔这一去就甭想再回来，甚至可以说根本回不来了，晓明爸会让他像一棵树一样，在那偏僻的地方永远扎根下去，而自己的权力已被新提拔的周副经理的强悍吞噬掉。小王叔心里灰蒙蒙的，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感觉自己如同梦魇，自己突然间变成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之一，他克制住怒火，极不服气地问姜经理：“他凭什么要下放我？凭什么整我？”
“因为你和张铁柱关系好，我也和张铁柱的关系好，他要把跟张铁柱一根线上的人都整下去，包括我。”
“你是经理呀！他敢？”
“他后台硬，是一块大石头，我是鸡蛋。”
小王叔从姜经理的话中听出他经理的宝座岌岌可危了。
晓明爸在单位里表现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使人们内心猛然间体会到一种寒冰封江时的震撼，不知不觉拿他和姜经理做比较，拿老虎和绵羊做比较得出结论他是老虎，姜经理是绵羊，见到老虎和见到绵羊时的心情都不一样，在他面前人们小心从事、谨慎说话，他时刻像监工一样徘徊在聚在一起说话的人左右，猎鹰似的眼睛捕获着每个人脸上可能流露出的不满，只要发现，他就会将这人牢牢记在心上，人们私下悄悄说他们进入了白色恐怖。我妈对晓明爸的态度始终是不卑不亢，这倒不是针对晓明爸，无论谁当经理，她都掌握一样的尺度，我妈的这种待人准则却让晓明爸小肚鸡肠起来，认为我妈怠慢了他，没有对他高升说一句恭贺和赞美的话，平日里见到他的态度也和他没当经理以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结果他就将我妈列入姜经理阵营里的人，准备有朝一日敲打敲打我妈，使她进一步觉悟起来。我妈妈在单位办公室工作，每天做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比如收发文件报纸、接电话、传达通知、组织活动等等，总之，干的都是轻体力但是比蜜蜂还忙碌的活，另外在胖胖妈死后又替她接管了仓库的钥匙，因此我妈是多职兼一身，可倒霉的事偏偏就从这每日的繁杂工作中发生了，发生的事跟我妈有关，事情就针尖儿大，可周副经理却把它当成了芝麻粒大。那天上午邮递员送来报纸和文件，我妈像以往一样登记签收，她把一份市公司发来的文件通知习惯性地拿去给姜经理看，结果在走廊里碰到刚从外面进来的晓明爸，我妈同往常一样朝他点点头，这时晓明爸的眼睛紧盯住我妈手里拿着的文件通知，然后询问我妈是什么？我妈就少了个心眼儿，她没有对他说市公司发来了文件通知，而是说上级下来文件通知我给姜经理汇报一下，晓明爸当时没说什么，可脸色相当难看，我妈压根儿没注意这些，而是说完话就径直去到姜经理办公室，姜经理办公室门敞开着，人却不知去了哪里，我妈想，姜经理可能去了别的办公室或者厕所很快会回来，就将东西放在姜经理的办公桌上，便去忙别的事情去了。下午刚上班的时间，晓明爸就叫人通知我妈去他办公室一下，我妈手里正忙着，见他让人喊自己过去，于是停下工作可还没走出办公室，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我妈又转回去接电话，等挂掉电话后时间过去约三四分钟，我妈到了晓明爸的副经理办公室，就见晓明爸背着手、一脸冰霜地站在那儿发愣，见我妈来了，他脸上的霜又结了一层，我妈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开始大声责问我妈为什么来得这么慢！我妈说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他不容许我妈解释，就严厉批评我妈说：“领导让你来，你就要跑得比兔子还要快，慢慢腾腾不叫为人民服务！”我妈见他批评得不算过分就接受了，晓明爸这时突然话锋一转严肃地说：“你上午为什么不把上面发来的文件通知给我看，并向我汇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理？你说话！”
第三十章 杀鸡给猴看（3）
“以前这类东西都是先交给姜经理看的，然后由他批示，我已养成了习惯了。”我妈说。
我妈说的是真话，可晓明爸却以为我妈妈在轻视他，顿时勃然大怒将桌子一拍，指着我妈妈的鼻子喝道：“我看你像资产阶级的狗腿子，与他同流合污！”
我妈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大声质问：“我是谁的狗腿子？我与谁同流合污？你说清楚！”
“你别嘴硬！告诉你，我是上面直接指定任命的经理，主管单位大小事务，敢顶撞领导！当心我收拾你！”晓明爸威胁我妈。
“哟，你还想一手遮天，单位姓社可不姓周，想当南霸天？休想！”我妈妈的声音很响亮地回响在走廊里，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都听到了，纷纷放下自己的事跑出来看热闹，晓明爸办公室门前围了不少的人，他们窃窃私语说我妈妈胆量通天，有的人悄悄向我妈妈伸出大拇指，很快又像做贼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