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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命运之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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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挥舞着两支长矛连戳几个营兵,呐喊着往王冲那边冲去,势如出笼之豹,推得两边的营兵避犹不及,纷纷跌倒。 
王冲和三个奴隶正在与围兵苦战。甄云的到来赫然推开一条血路。王冲迎上前连砍几个营兵,大声道:“大家快撤,突围出去。” 
几个奴隶应声往甄云这边杀来。 
撕斗中,王冲对甄云道:“不知大队人马可曾逃出谷去?看情形咱们是没有退路了。你先杀出去,放出牢洞里的数百奴兄,或许还能反败为胜。” 
甄云道:“我尽力而为。”可是他心里明白已绝无突围的可能了。重重叠叠的营兵已围得如铁桶一般入水不泻。 
突然,外围的营兵惊慌地叫喊起来:“失火了!粮囤失火了!” 
众人看粮囤那边烧得浓烟滚滚,火焰冲天。皓亮的火光胜过了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围困王冲等人的营兵开始相互诧问:“是敌人的大军来偷袭吗?”军心一片絮乱。 
甄云见众营兵都向粮囤望去,暂停了进攻,正是突围良机。他一手持一矛横挑竖刺,军心不定的营兵纷纷闪避。他得以从容逃离,顺嶙峋的斜坡奔下,往牢洞赶去。 
********** 
行近谷心空地,甄云蓦然瞥见一个瘦高的人影闪入前方的一块大石后面,心里顿起疑云,跑过去跨到大石上,见石下蠕动的人影在探首向他来的方向张望。他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蜷缩在此!” 
石下的人抬头望见甄云,立刻跳起身,也不回话,挥起一道淡淡的寒光砍向甄云的双腿。 
甄云气极地怒喝道:“该死!”他飞身跃下大石,一脚踹得那人摔出四五米远,再抢到近前持矛扎下去。 
那人翻身跃起,扬剑刺向甄云的胸口,恰好把长矛格开,剑势却犀利不止。 
甄云情急之下,身体朝后微仰,用护心甲硬承了这一剑,却是安然无恙。其实甄云心知那人用剑格开他的长矛,劲道已消,就算刺在身上,也只能伤点皮肉,何况他现在身着重甲,更是断无危险。 
那人剑势用老,再想变招已是不及。甄云用矛柄就势压着他的臂腕,擒手扳剑,反使剑刃割向那人自己的脖颈。忽听那人急促地道:“慢着,是我!” 
甄云猛觉耳熟,止住剑问道:“你是谁?快说明白!” 
那人吞吞吐吐地道:“是——我。我是韦清。” 
甄云心道:“是那个总与我过不去的奴隶。同在路口埋伏,他何以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害怕而逃?”他提起韦清的领襟,将人拉到近前,看清了此人的容貌,不由一愣:脸颊瘦、颧骨高,不正是他遭受钻胯之辱的那天向他吐唾沫的那个奴隶。 
  
第八章 破笼而出
  
认出当前之人是谁,甄云实在禁不住意外,朗声大笑道:“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你。”他深吸一口气,续道:“大家虽然同是一营的奴隶,但因为有国家之别,你与我作对两句倒无所谓。可是那天你向我吐唾沫,却是比钻胯之辱更狠的欺侮。你不知我为何一忍再忍也算罢了。可恨你明知我是为顾全大局而忍辱负重,还要当众羞辱我,未免欺人太甚!” 
甄云夺下韦清的长剑,一把将人掼在地下,不屑地道:“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活着也是多余。” 
韦清冷笑道:“哼!说我贪生怕死,你不也丢下王冲等人独自逃出来了?有谁不怕死呢?大家不都是怕在这里被折磨死才要越营的吗?” 
甄云愤怒地道:“如此说来,若是有人给你吃好喝好,你便是做奴隶也甘心了?”他一脚踏上韦清的胸口,道:“我告诉你,有些人宁可被折磨死,也不会愿意背负这等耻辱。现在你不想死也由不得你了。” 
韦清悲笑道:“真恨啊!我竟然要死在一个齐人手里。” 
甄云心疑地道:“就因为我是齐人,所以你要跟我过不去?” 
韦清道:“不错!我身为楚国子民,誓不能和一个敌对国家的人联成一气。” 
甄云暗自长叹,心道:“身为奴隶,何谈家国?可笑这个韦清竟如此狭隘,杀了他倒显出我的不光彩。”他把长矛投在韦清的头部,手提长剑转身离去。 
倒在地上的韦清翻身跃起,擎着长矛无声无息地往甄云的后背刺来。 
甄云怒喝道:“终究该死!”他身形电转,双手握剑凝力大砍,竟把刺来长矛劈断成两截。 
韦清刺出这一矛使尽了全力,矛柄虽断,冲势却不止。甄云的剑式也连绵不停,直刺韦清的胸部,剑锋透心而过。韦清当即毙命。甄云再一脚踢得尸身腾空飞开,收剑带出一蓬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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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奔入牢洞,打开所有的栏门,对众奴大声喊道:“大家快逃啊!我们烧着粮囤与营兵拼起来啦!大家快快一起杀出奴营!” 
牢洞里沸然喧腾,一个个惊醒的奴隶争先恐后地挤出洞室。 
甄云在刑房里燃起一支火把,抢入左洞疏导人群。大部分奴隶不一会儿都去得无影无踪,一些室内尚有人影呆立不动。 
甄云急得冲进一间洞室里叫喊,这些奴隶依然不动不移。他拿火把一照,发现他们都是老人。其中有一个是三十六号,他拉扯着老人道:“快随我走,可以逃出这地方啦!” 
老人摇头道:“你走吧。我老了,逃不动了。” 
甄云心急道:“老人家,你想在这里被他们折磨死吗?你不想重新做人吗?如果是怕走不动,让我来背你。” 
老人不依道:“像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想的。留下出去都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不如就在这里安稳地死去。”他朝甄云作揖道:“你快走!你是一个好人。好人长命,我相信你一定能逃出去。别再劝了,我是断然不走的。”他说着说着竟坐回到地席上。 
甄云无奈地道:“老人家——你保重。”一扭头疾奔出室。 
稍倾,整个牢洞变得空荡荡的,能走的都已走了。 
突然,一个瘸腿的身影从旁边的洞室里踉踉跄跄奔出来,急切地喊道:“等等我,等等我啊!” 
甄云心道:“还有一个刚醒的。”他正准备上前搀扶那个奴隶,那个奴隶却换口大叫道:“奴隶越营啦!快来人啊,快截住他们呀!” 
甄云大怒,跨上前骂道:“混蛋,你敢示警投敌!” 
那奴隶闻言转身,往后一个趔趄,惊慌地道:“是你!是你越营!” 
甄云将面前的火把往那奴隶脸边一举,认出是曾让他打伤的那个秃头大汉。他恨极这种不仁不义之徒,伸出长剑一点,刺穿了这个奴隶的咽喉。 
*************** 
杀死了恶奴,甄云急匆匆地奔出洞室,站在坡基上眺望全谷。 
太阳还未出来,天色已经大亮。粮囤那边仍是浓烟滚滚,火光熊熊。隐约看得见一队营兵在来去匆忙地救火。周围不断传来惨叫声,几队营兵分散开来,正在围捕刚刚逃出的四下乱窜的奴隶。谷口那边的哨卡燃烧起来了,一群黑压压的营兵可能还在围攻先前越营的奴隶。 
甄云跑下山坡,快步赶往谷口。他奔到谷地中心,看到几骑营兵出现在他的前方,追杀着一些手无寸铁的奴隶。 
落后的几人被瞬间杀死,一个躲过围剿的奴隶慌不择路地朝着甄云跑过来。两骑营兵驱马直追,眨眼间跟近,两支长戟同时刺进那个奴隶的身体。接着赫然收戟,奴隶被腰解成两段肉尸。 
两骑来势不止,甄云紧捏剑柄准备抵挡攻击。谁知两骑赶到近前却收缰勒马,只听一个营兵道:“为何站在这里不动?还不快去追杀奴狗。” 
甄云一听,心知是身上穿的铠甲帮了他的忙,当即不动声色地道:“是。我这就去。”他抬起头,却见身前有一骑营兵是搬运队的旬队长。 
这旬队长也认出甄云,惊然大叫道:“是七号!” 
甄云不容他多言,腾空发难,一脚踢飞左侧的营兵,再踏马飞起,打一个后空翻,飞剑如虹,划开了旬队长的胸膛。旬队长仰面栽倒,圆瞪着双眼死去。 
谷口之前,重重营兵不知围困着多少奴隶。 
甄云远远便听到王冲的怒吼声,可知他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甄云不顾一切地冲进包围圈,剑光舞动,营兵顿时倒下一趟。他见这里面只有王冲和十二号背对着背仍在做殊死搏斗。 
两人浑身浴血,脚下尸身狼籍,堆积甚厚。 
甄云架马横奔,挥动长剑做弧形一扫,营兵退开一大片,挤攘跌倒。他大声呼道:“大哥、江兄,快些上马!” 
两人全然不动,仍是拼命抵杀。甄云急如火燎,驱马冲开从侧面攻击他们的营兵,喊道:“快!快上来啊!” 
但听王冲对十二号道:“……要走大家一起走!” 
十二号道:“来不及了。”他抓住王冲的肩膀向上一提,王冲只得跃上甄云的坐骑。他再举起长矛戳伤马股。 
烈马惊嘶,撒蹄狂奔,如离弦之箭般冲开围兵,汲尘而去。 
陷入死围的十二号被三面刺来的长戟利矛戳体穿尸。持剑的营兵再一齐上前补杀,将他砍成了碎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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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和王冲同乘一匹马狂奔如飞。行约十数里,坐骑便支撑不住,一下子栽倒在路旁,两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甄云忙爬起身,扶住遍体创伤的王冲问道:“伤势如何?还能坚持吗?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满脸血污,头发散乱的王冲露出一丝凄笑,道:“真的逃出来啦!可惜江兄——他是不忍拖累咱们两人啊!” 
甄云面带伤感地道:“我们绝不能忘了他!” 
王冲紧握甄云的右手,点头道:“他是我们最好的兄弟!咱们快些离开大道转入深山,以防来援的军队在前拦截。”他用手撑着身躯想要站起,奈何力竭不继付又坐地。 
甄云道:“我来背你走。”不容王冲推辞,先将他托上了后背。 
时已入夏,山林里郁郁葱葱,密不透风。 
甄云背负着一个人,不久便走得浑身大汗,衣甲全湿,额头上更是一刻不停地淌着汗珠。 
王冲伏在甄云的背上,只感到头脑昏沉、口干舌燥,一路上都是隐忍不言。这刻脑袋昏得厉害,终于不由自主地呻吟了起来。 
甄云听到,大为担心,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王冲止住呻吟,稳着话音道:“我没关系。别管我,快往前走。” 
甄云听王冲这么说,倒不放心了。忙道:“大哥坚持一会儿,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息片刻。”他已听到潺源的溪流声。 
走出密林,甄云大感轻松。身前是宽不及丈,清澈见底的一条小溪。它从甄云的来路拐入前方密林深处,遥望不见首尾,逶迤通幽。溪边堆积着很厚的卵石和碎岩。 
甄云把王冲扶到一块大石上坐下。他捋起裤腿,踏入深不及盈尺的清溪,只感到凉气透骨而上,沁人肺腑,喜得大叫道:“大哥等着,此水清凉,我给你舀一些来解渴。”他快步趟过小溪,在林里摘取几片茂盛的大叶子,叠在一起折成舀子,兜了一盏水再趟回来,扶着王冲慢慢饮下。 
王冲惨淡的脸色稍稍回复了一点红润。 
经过休息,两人恢复了一些精力,身上的血都已和衣甲凝成一团。王冲对甄云道:“我刚才观察了此处地形,觉得对咱们甚是不妙,不宜久留。追兵定能猜到咱们需要找有水源的地方歇息。他们只需顺着这条小溪搜寻,很容易便追上咱们。” 
甄云心思有理,道:“那咱们快走。来,我还背着你。”他说着,背对王冲躬下腰。 
王冲摆手道:“我已无大碍,可以自行走路,怎能叫云弟……。”他的话尚未说完,忽听一声大喝:“那里有两个,快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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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上游不远处奔来一队手携长矛的营兵。甄云和王冲急忙往密林里钻。谁知林里忽然窜出两个营兵拦在前面,矛刃朝他们一指,喝道:“不许动!还想往哪儿逃?” 
甄云毫不犹豫地出脚踢倒一人,跟着挥剑砍上另一个营兵。 
这营兵横矛来挡,却承受不住甄云剑上的极大力道,矛柄“喀嚓”应声而断。甄云的长剑深深地劈进营兵的肩胛骨。这营兵惨叫一声,被王冲补上的一脚踢开了。 
林中是走不得了。甄云拉着王冲往溪流下游逃去。 
王冲步伐轻浮,未走几步腿脚便酸软无力。他甩开甄云的手道:“你快逃吧,我不行了。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让你先脱险。” 
甄云气恼地道:“咱们既已结拜为兄弟,当视做手足,同生共死。岂能叫我弃你于不顾!”他把剑插在腰上,扯住王冲的双手将人架上后背,拼出全力疾步狂奔。 
溪岸虽然石多不平,但却路明眼宽,甄云觉得远比走在密林里轻松许多。 
耳边传来“嗖、嗖”声,甄云心想:“敌人在放箭!”猛觉脚下好像被石头绊了一下,一股大的推力使他往前急奔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稍感不安,边跑边扭头问王冲道:“大哥还好吗?” 
王冲镇定地道:“还好,伤势无碍。” 
甄云放下心来,加快了脚步。 
王冲在他背上突然低声道:“云弟,你知道我为何要千方百计地逃出奴营吗?”甄云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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