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你倾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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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儿竟然会背这首词啊,妈妈都不会呢,”乔萝含笑柔声问,“谁教你的啊?”
祝儿撇撇嘴似乎不屑:“这算什么啊,我还会很多呢。”她小手扶额想了想,嘴巴一张,诗词随口而出:“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还有还有……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难道我家祝儿是个文学天才?或是个语言天才?乔萝又迷惑又欢喜,可是等下一秒目光瞥到她笔下的画,细细一望,欢喜和迷惑散去,一切皆明了。
那幅画上是一个人,虽然五官抽象了点,但也可从旁写着“Dad”的字样辨析那人是谁。
乔萝不再说话,在旁看着祝儿慢慢画完那幅画,听着她嘴里不时冒出的诗词,面上看似平静,心澜实已如潮涌。
晚上母女俩吃了饭,正要出门散步,客厅里电话响起。祝儿飞快地跑过去接起,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高兴地说:“奶奶,你来美国了?”说着朝乔萝瞥一眼,目中的期待和渴望不言而喻。
乔萝看了她一会,默然转到餐厅去,将方才不曾收拾的碗筷清理好。
祝儿在客厅叽叽喳喳地和电话那边的叶楚娟说话,过了一会,电话放下,飞奔过来,抱住乔萝的腰:“奶奶说明天接我去她那住几天。可以吗,妈妈?”
“当然可以,”乔萝摸着她的脑袋,微微一笑,“我去帮你收拾衣服。”
瞧,他还是不肯亲自面对她。每次的借口不是叶楚娟便是叶晖或者其它亲友,总是假以他人来接近祝儿,却从不肯有一次走到她的面前来,亲口问问她:可不可以?愿不愿意?能不能够?
想必,他是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祝儿念的那些诗词,大概也只是他一时的兴起,可怜自己方才还想入翩翩。
往年所有的情份,早就因为那些年自己的自作自受灰飞烟灭了不是吗?乔萝这般一想,便为适才不可控制的心潮涌动而羞愧,心冷静下来,复成古井之水。
临时接到叶楚娟要接人的指示,母女俩也不出去散步了,回房间收拾着衣服。
祝儿坐在乔萝身边,看她一件一件将衣服细致叠起,眼睛忽闪忽闪地,突然问:“妈妈,你知不知道有个阿姨总是跟在爸爸身边啊?”
乔萝手下略顿,摇摇头:“不知道。”
“妈妈,那个阿姨是爸爸律所的同事,也是个律师,好像挺厉害的,”祝儿一副小大人般的忧心样,“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和她结婚啊?”
乔萝继续摇头:“不知道。”
祝儿对她提起江宸时万古不变的回答有些气馁,又说:“妈妈,我刚刚在电话里也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奶奶好像在和那个女人吃饭。”
乔萝听到这话忽然沉默下来,静静叠完一条裙子,放到行李箱里,这才说:“是吗?”
见她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了,祝儿很高兴,似乎看到了希望,安慰她说:“妈妈你别担心,奶奶肯定不会喜欢她。”想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我也会叫爸爸不喜欢她的。”
乔萝柔声说:“你爸爸喜欢谁,那是那自己的事,你是个孩子,这些大人的事你别多管。”
“可是……”祝儿又纠结又委屈,也很不理解,“他是我爸爸啊,你是我妈妈啊,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乔萝在她问话下心中隐觉揪痛,叹了口气,抱住她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因为妈妈做错了事情,爸爸还没有原谅妈妈。所以……我们不在一起。”
祝儿在她怀中轻声问:“那妈妈你为什么不去道歉?你道歉了爸爸就会原谅你。”
乔萝缓缓说:“傻孩子,妈妈犯的错……不可原谅。”
·
第二天上午叶楚娟过来接走祝儿,乔萝也正好得空飞去加州拜访了一位老收藏家,观摩了他家中近千的藏品,并成功说服他与嘉时签订了独家长期合作的关系。三天后她回到纽约,已是周六。因叶楚娟周日下午才会把祝儿送回来,于是上午的时候,她早早起身,走到对面的大理石教堂,跟着一众教众步入殿堂,坐在长椅上祷告读经。
牧师今日宣讲的是《圣经》以赛亚书四十四章,乔萝一如既往安静地听着牧师讲述主的宽恕与厚德,直到看到书中这段,心骤然剧烈跳动起来——“I have put your evil doings out of my mind like a thick cloud,and your sins like a mist:e back to me;for I have taken up your cause。”
她喃喃说:“主啊,你真的能救赎我的过错,如厚云消散,如薄云灭没吗?”
她低声说的是中文,两边洋人自然听不懂,万能的主自然也不会回答她。她不过在茫然中期翼和彷徨,却不妨听到身后冷冷地传来一人的声音:“你从不回头,如何知道你的过错到底有没有被抹灭?”
乔萝怔住,僵愣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教堂的光线虽昏暗却圣洁,清清楚楚照着他俊朗的五官。然而她却惶惑着,以为眼前生出了幻觉。
“我涂抹了你的过犯,象厚云消散;
我涂抹了你的罪恶,如薄云灭没。
你当归向我,因为我救赎了你。”
他望着她,如此平静地说。
·
早课做完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堂外的草坪上。不远处白纱飞扬,欢呼声动,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此处举行婚礼仪式。
此际日光已经浓烈,江宸信步走到树荫下,扬眸望着那边正热闹进行的婚礼,目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宸……”乔萝跟着他走到这里,迟疑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江宸淡然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笨。”
他从不正面回答人的癖好又开始了,乔萝硬着头皮说:“你是原谅我了么?”
“原谅你什么?”江宸笑了笑,“是原谅你当初既不签离婚协议,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吭带着祝儿就来了美国?还是原谅你这三年从没有低头的时候,仍是只知道逃避?”
“你……”乔萝皱眉,正要说什么时,却听一旁哄闹声大起,女孩子们拥着新娘朝这边的树荫下跑来,却是新娘抛出的花球飞向了这边。
乔萝只觉白色的花影从头上飘忽而过,下一瞬间,耳中便闻众人齐齐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花球挂在树枝上,在细碎的日光下摇摇晃晃。
她不禁和江宸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八年前如出一辙的一幕。此刻那些追随花球的年轻女孩子们纷涌而上,围在他们身边,不甘地看着高悬树枝上的花球,交头接耳地轻声讨论,说这是不是不好的兆头。
“当然不是不好的兆头,”江宸忽然出声,拉着乔萝的手,朝花容失色奔来的新娘笑说,“我们结婚那次花球也落到了树上,不过我们感情一直很好,这些年来一如初见。”
初见?乔萝心中一动,转眸望向他。
江宸执着她的手,凝望片刻,低声问:“那次的狭路相逢,你还记得么?”
“从未忘记,”乔萝望着他的眉眼,在往事倏忽飘过脑海之际亦洞悉了毕生所求的心愿,嘴里轻声念道,“策英气杰济,猛锐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
江宸皱了皱眉:“我还是孙策么?”
“你不是孙策,”乔萝的双眸在日光下璀璨生色,嫣然笑说,“我也不是小乔。”
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欣然而笑。
乔萝恍惚觉得,这亦是当年飘摇的柳枝后,那俊美绝伦的少年对她暗中展开的笑颜。只是她错过了那回眸的一瞥,时隔十五年,而今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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