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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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生朝她走近,双眼更亮。
「你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钱?」
左手香摇了摇头。
「我不要钱。」
蒋生走到她面前,贪婪的吞咽唾沫,双眼看著那只手。那只美丽的、柔软的粉嫩的手。
他幻想著,这手再度触摸他,一寸一寸的抚摸他,想得几乎颤抖。
「不可能的。」
他的视线,离不开那只手。
「不可能有人不要钱。」
左手香却说:「我不要。」
她摇头,然后轻轻告诉他。
「我不是人。」
站在阴暗角落的中年男人,这时走上前来,捧上一个瓷壶。那只手探进壶里取出一团蠕动著的黑泥,朝蒋生伸来。
他的理智,要他快快逃走。但是他的身体,却渴望著那只手,再度的碰触。
蒋生无法动弹。
「既然,你不肯交出眼睛,那么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软软的手指,触乃了他的头骨,狂喜爆发,比他记忆中更强烈。
蒋生颤抖著、呻吟著,感觉到那只手,握著那团黑泥,重新回到他的脑子里往更深更深的地方探去。
在月光下,他昏了过去。
第二天,木府的石牌坊外,再度响起骇人的嚎叫。
声音时断时续,愈来愈惨烈,还伴随著磕头时,头骨用力撞击在石砖上的声音。
重重楼台之后,年轻的女人站在池枯黄的荷叶旁。
緃然封印限制,但当她愿意聆听时,木府外的声音,仍能纳入她的耳。
「真吵。」她叹气。
在她身旁,站著一个纤瘦的盲女,神情淡漠。
年轻的女人抬起头,望著门口的方向,有些惋惜的说:「真可惜,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对漂亮的眼睛。」
「再找就有了。」左手香说道。
哭嚎声再度拔高。
年轻女人又问了一次。
「那对漂亮的眼睛,真的不能用了?」她拔起一片枯黄的荷叶,池里的荷叶转眼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她手里,那块绿中带黄的玉荷叶。
左手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的说:「来不及了。」
几乎就在同时,那吵人的哭嚎声,停了。
半晌后,一个灰衣人匆匆走来,福身通报二人。
蒋生死了。
三、黑龙
水来了。
遍布砚城的沟渠河道,无声无息漫涨,澄净的水一分分、一寸寸的舔润淹没满城的五色花石,将一切纳为己有。垂柳的大半枝叶,都在水里飘荡,有千年岁龄的老树,被净水包围。
人们开始惊慌起来。
水漫过街道、漫过门坎,漫进每一家庭院,湿润了每个人的鞋袜。人们喊叫著,高声讨论,该用什么办法,让水流退去。
他们用杓子把水舀出屋外,但是无论舀了多久,还是看不见一块干涸的地板。
他们用砖瓦围堵,阻止水流进屋子,湿润却从缝隙间洩漏,直到瓦崩解,被净水征服。
他们用泥土封住城里的沟渠河道,却让水浸出得更快更多。
人们束手无策,只能踩在水里,无助的望著彼此。
水,占领了砚城。
这天,木府很安静。
没人打扫、没人走动、没人烹煮食物、修剪花木。那些原本忙进忙出,照料偌大的木府,以及木府主人的灰衣人全都消失了。
流动的净水里,有许许多多,用灰色的纸所剪出的人形。有的是丫鬟,有的是园丁、有的是厨娘、有的是硬眉硬眼,一脸凶样的门房,这些泡了水的灰纸,全都软了,只能在水里飘荡。
没有人来伺候,于是木府的主人,在这一天睡得特别晚。
水流肆漫,淹过木府的石牌坊前,一阶又一阶的梯,流进一栋又一栋的华楼、一个又一个的院落,来到木府的最深处,一处精致的楼房。
软榻旁的绣鞋,在水面上飘荡。软榻上的年轻女人,穿著素雅的绸衣,却只是轻轻翻了个身,还是睡得么香甜。
蓦地,水流有了波动。
一尾美丽的红鲤鱼,从容的顺著水流,游进了屋里,艳红中带著金色的鱼尾,在游动的时候,激起了涟漪。
涟漪一圈一圈的漾开,波浪上的绣鞋,在软榻旁敲了又敲,终于将年轻女人吵得醒来。
她慵懒的撑起身子,睁著惺忪的睡眼,望著满屋的水,也没有一点惊慌。她看著红鲤鱼,眨了眨眼,模样还带著稚气。
「见红,你怎么来了?」姑娘问。
日光照亮了水,水里的红鲤鱼,看来更美。
哗啦!
水花溅出,红鲤乪一跃而起。
下一瞬间,红色的鲤鱼,化做身穿红衣的美丽女人。披在她身上的薄纱,艳红中还带著金色,在她身后披垂了好几尺长。
「时间到了。」见红说。
姑娘揉了揉眼。
「什么时间?」
见红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她居然忘了。
「黑龙的封印期限。」
姑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见红的表情,像是在极力压抑著不耐。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你得去放了他。」
姑娘歪著头,看著见红。
她用脆脆的声音回答。
「封印的期限,是为了让每一任的责任者考虑,是要解放他,或是继续囚禁他。」
见红瞪著她,表情恼怒,衣裳的颜色变得更红,连脸色肌肤头发,也都起了变化,全身赤红得彷彿要著火。
「你必须放了他。」见红威胁著,红纱与红发,像被强风吹拂般飞舞。
姑娘却不为所动。
「这要等我见著了他,才能做决定。」
红纱拍击著水面,发出激烈的声音,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要是你不放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你!」
见红恨恨的说。
之后,她一甩红袖,投身入水,恢复成美丽的红鲤鱼,头也不回的离去。
砚城,位于雪山之下。
从雪山往下望,整座城如似一块砚,所以称为砚城。
丰沛的雪水,从城北的千年栗树下涌出,昼夜不停,彙成一汪碧绿水潭。流水由此入城,一分为三,三分为九,再分为无数大小溪流,浇灌城内所有沟渠水道。
城北的水潭里,有黑龙盘踞。
原本,数百年来,黑龙与砚城相安无事。
但,就在百年前,木府当时的主人成亲娶妻的那日,身为宾客之一的黑龙,突然发怒肆虐,不仅打断了婚礼,还抓起波涛,试图淹没砚城。
公子因而大怒,收服黑龙,逼退潭水后,便用新娘的七根银簪,把黑龙钉在潭底。
七根银簪效力,只有五十年。
每当银簪失去作用,黑龙蠢蠢欲动,潭水就会漫涨。
整座城被困在水中,人们苦不堪言,又冷又饿,却吃不到一口热食,衣裳始终干不了。
人们想进木府,找姑娘诉苦,求她想想办法,却发现少了灰衣人带领,他们只能在偌大的木府里兜圈子,一直找不到姑娘。
只有一个肤色黝黑,骑著枣红大马的男人,穿过迷宫似的重重楼台亭榭,走进木府最深处的精致楼房。
静水环绕流转,包围了这栋楼房。
4
当男人涉水走进屋里时,瞧见姑娘就坐在软榻上,悠闲而从容的,正拿著剪刀,剪著桦木的树皮。
「你怎么还在这里?」男人劈头就问。
她笑吟吟,低著头,继续剪树皮。「不然,我该在哪里?」
「黑龙潭啊!」
男人皱著眉头,看著满屋的水。
「全城的人都在等著,你快快再把黑龙封了,让这些水全退回去。」
「或许,我会决定释放他。」姑娘慢条斯理的说。
男人大声反对:「絶对不行!」
她抬起头来,歪著小袋,看著气愤不已的男人。
「为什么不行?」
她问。
「如果,黑龙愿意反省,从忐安分,那我就会释放他。」
男人的眉头拧得更紧。
她笑著看他,又说:「五十年前,上一任责任者不能说服黑龙,才又封印了他。」
她的笑容,还带著娇嫩的稚气。
「或许,我能说服他。」
男人只能看著她,紧抿著唇。
她嫣然一笑,手里的树皮,已被剪成一艘小舟。她拿起树皮剪成的小舟,对著日光端详了一会儿,又修剪了几刀,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接著,她朝著掌心的树皮吹了一口气。树皮飘落水面,转眼之间,就化做一艘小舟,紧靠在软榻的边缘。
她轻盈的跳上小舟,先找了个位置,舒适的坐下后,才抬头看著男人,笑著问道:「你愿意帮我驾船吗?」
愤怒的龙啸,响彻了四周。
深潭的中央,逐渐挅脱银簪的黑龙,在池水人怒吼扭动著,水面翻腾,彷彿整个黑龙潭都沸腾。
小舟划出木府,在化为河流的道路上逆流前行,终于来到黑龙面前。
池水晃荡,小舟在波浪上颠簸,坐在小舟上的姑娘,却是怡然自得,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先是低头,望著深深的池水,在碧绿的水中,看见了一抹飞快游过的红影,才又仰起头来,望著黑角黑须黑爪黑鳞,巨大而愤怒的黑龙,看见他怒叫翻腾时,却依然毫无畏惧,还对他嫣然一笑。
黑龙更愤怒了。
「你是谁?」他咆哮著,挅脱银簪的伤口,还冒著鲜血。
「我是木府的主人。」她毫无心机的回答。
黑龙注视著她,眼睛像两颗火球似的。
「这次居然是个女人!」
他用力摇头,觉得被污辱了。
「还是个小女孩!」
姑娘歪著头,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黑龙又问。
「我在剪我的船。」她说。
水潭的深处,传来清脆的声音,黑龙的身躯,又有部分冒出水面。他又挣脱了一根银簪,有著锐利龙牙的嘴,朝小舟靠得更近。
他更用力的扭动,发出疼痛的吼叫,连池水都被他的血染红。但是,无论他如何用力,还是挣脱不了,那根钉在他尾部的银簪。
那是最后的一根银簪。
「拔掉它!」黑龙咆哮著,怒瞪著姑娘。
这根银簪,只有木府的主人,有能力拔除。
姑娘的小指,轻碰著唇,望著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站起身来,踏出小舟。
池水翻腾著,像一只又一只迫不及待的手,不断朝空中撕抓,却总是碰不著她的裙边。一道平静无波的水路,在她面前展开,她走在水面上,来到黑龙的面前。
「我可以为你除去银簪,让你从此自由。」她轻声说道,注视著猖狂肆虐的黑龙。「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再做任何一件恶事。」
黑龙眯起眼,因痛苦而翻腾扭动。五十年前,上一任的责任者,也是这么询问他的,当时他一口就拒绝,誓言不肯降服。
但,这回不同。
有人告诉他,千万不要放过个机会,于是,他开口回答:「我答应你。」
「好。」姑娘笑著点头。
那个驾著小舟,肤色黝黑的男人,看见了黑龙眼里的火光。他还来不及警告,就听见她抬起了手,说道:「那我放了你。」
水底,绽放出耀眼的金光。
她才抬手,话声未落,最后一根银簪就蓦地粉碎,消散在水流之中。
突然,长长的龙啸,像涟漪般扩散出去,震动了水、空气、城、人、以及非人。
黑龙的身躯,在池水中窜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呼吼,黑爪锐利得足以划破空气,满覆黑鳞的身子,激烈的翻滚著,因为重获自由而狂喜。
水花飞溅,波浪一次比一次高,小舟岌岌可危,只有姑娘站著的地方,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皱。
突然之间,黑龙扭过头来。
他注视著,那个站在水面上,看来娇小而脆弱的女人。然后,他飞窜而下,露出狰狞的表情,张大了嘴,用尖锐的龙牙,朝著她用力咬下──
一根嫩嫩的、软软的,带著甜甜香气的少女手指,落在黑龙的额上。
他瞬间动弹不得。
有某种看不见,但却非常强大力量,从那小女人的指尖传来,穿透他无坚不摧的龙鳞,贯穿他的身躯。那软软小小的人类少女,就站在眼前,看来是那么稚嫩脆弱,他却张大了嘴,根本咬不下去,甚至一动也不能动。
姑娘的脸上,没有一丝愤怒,反倒有著笑意,像是老早就预料到,黑龙会回头反噬。
那样的表情,让黑龙的每块鳞片,都因为莫名的恐惧蓦地竖起。
他突然在这个少女的身上,感受到远比前两任责任者,更强大难测的力量。
「你说谎。」
姑娘轻声说道。
「说谎就该受罚。」
黑龙颤抖著。
然后,她的指尖,对著他的额头轻轻一点。
清脆响亮的声音,从细微而巨大,就像是有几百个人拨弄琴弦般,铮铮作响起来。每一个声音响起,黑龙的鳞片就脱落了一块。
在极短的时间内,所有的黑鳞,就如流星般飞落。
「来。」姑娘说。
于是,龙鳞就落进掌心,化为小小的一块墨玉。
无鳞的黑龙发出刺耳的惨叫声,重重的跌进水里,落进了水潭的最深处。
小舟回到木府后不久,见红就来了。
不同于前次的气焰,她这次安静而有礼,只敢在屋外徘徊游动,直到姑娘开口,才敢进屋。
「见红,你怎么又来了?」
姑娘笑笑著,明知故问,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