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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太子 (出版 +番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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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来来回?回,一篇庄子的《齐物论》,只说了前面四段,已经用了将近两个时辰。老太傅讲得口干舌燥,说罢了端茶,矜持地饮了一口,看着两个正襟危坐的皇家学生,“两位殿下,有什么,嗯,不明白的地方吗?”
咏善看看咏棋。
咏棋轻轻摇头。
太傅对着两人都凝神看了看,慢慢道,“竟然没有不明白的地方,嗯,那我就……考着问问吧。咏棋殿下,你说说与接为构,日以心斗,是何意思?”
“是,太傅。”咏棋应了,低头想了想,才斟酌着缓声道,“这是说人在世间,行?事相处之间,整天以心计相斗。”
“那……殿下怎样看呢?”
“可叹。”
“哦?”王老太傅不置可否,混浊的老眼盯着咏棋,停了那么一瞬,喃喃道,“殿下年纪未长,知道可叹,已算不错了。可这一句,并非只做此解。与接为构,日以心斗,也可以解成,人在世间,每一刻见识到的,体会到的,都在影响你的心。”
咏棋心里微震,低头受教。
太傅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迟钝地转向咏善,“太子殿下,对刚才的讲书,嗯……有什么想法?”
咏善轻?松地笑了笑,“我倒是在想那两句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
“哦?请太子殿下照自己的想法,解一解这两句。”
“可解作,将自己的想法如盟誓一样存在心中,不加以言语解释,所谓以守致胜。”
“那……后一句呢?”
咏善凝思片刻,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淡淡道,“其杀如秋冬,应该可以解释为衰败如秋冬之枯草,但人生在世,谁到头来不会变成秋冬之枯草?”
王景桥布满皱纹的脸,缓缓绽开一个老态龙钟的笑,一边笑,却又一边摇头,喃喃道,“谬解,谬解。唉,庄子大道,古来又有多少人可以解得对呢?殿下这一解,也只是按着殿下的心性来,旁人不可劝了。”
放下茶碗,巍颤颤站起来,“今日先讲到这,年纪老迈,不堪长坐。”
两个学生连忙站起来,一边一个扶着太傅的手,一直扶到出了静心斋,咏善命常得富派人把小暖骄抬过来,送了太傅上轿。
两人目送着太傅的暖轿远远去了,才转头互看了一眼。
咏善问,“一下子坐了两个多时辰,累不累?吃点什么才好?”
咏棋却还在回味刚才课上的话,道,“从前都是雷太傅为我讲课,这个王太傅的课,还是一次听。虽然说话慢吞吞的,细想起来好像真的有些滋味。”
“当然,毕竟是当今大家嘛。”咏善领了咏棋进门,吩咐常得富准备饮食,都端到可以隔窗看景的小侧屋去。
两人都入了小侧屋,几个内侍忙迎上来,把他们身上穿着见太傅的外套给脱了,换上一袭轻?松简单的便服。
咏善把内侍们为他脱?下的一大串仿东岳国玉饰拿在手上打量,最上面一个方形玉饰,透雕着古神?兽面,下面红色缨络线连着两个水禽形玉带钩,再往下,又是连着四个辅首衔玉环,连串穿戴起来,如在腰前铺排成一片美玉连环,既大方又尊贵,难怪被万众挑一的选出来上贡宫廷。
父皇平日的赏赐极多,尤其是有外臣进贡,当太子的通常能得到数十样,常常几个方盘子蒙着黄缎送过来,咏善只是扫一眼就算了,今天才发现这件东西极有趣。
不禁越看越爱。
他想了想,自己拿着这套玉饰走到咏棋身后,道,“咏棋哥哥,你站着别动。”
手绕过咏棋的腰,把东西挂他腰带上。玉饰开始已经被组连好,现在挂起来便不怎么费事,一会儿就挂好了。
“这样多好看。”
咏棋把眉蹙起,等咏善一松开,自己就伸手去解,“这是太子的东西,别人不能戴。”
咏善抓?住他的手,“上面也没有太子的字样,不过是一件玩物,你那么在意干什么?我的东西你嫌弃吗?”
咏棋见他说话口气又开始不好,为难地站着不动。
咏善不顾他,自己帮东西又在咏棋腰带上系得更紧了些,弄好了,才似乎自言自语地道,“你也多少穿得尊贵点,不然,等丽妃见到你身上寒酸,还以为我这个新太子刻薄你。”
咏棋听见“丽妃”两个字,稍稍动容,沉默一会,露?出个不打算继续争辩的神色。
咏善知道他听话了,柔声道,“咏棋哥哥,我们先吃点东西。读这么久的书,你怎么连桌上的茶都不喝一口?往日读书也这么用功吗?”
携了咏棋,两人在窗边隔桌而坐。
常得富这个时候却轻轻走了进来,“殿下,五殿下求见。”
咏善眼内精光霍得一跳,瞬间就冷静下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知道了。派人在门口拦着,别让他进来扫兴。”
“是,奴?才这就去办。”
“常得富。”
常得富立即站住了脚,“在,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去和咏升说,他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在办了。不过,事情要慢慢来,不能心急。有消息,我会找人告诉他。你传话的时候小心点,好好说,别热恼了他。”
“是,奴?才一定小心。”
一大早起来读书,现在两人都饥肠辘辘。
饭菜很快一一摆上来,仍是咏棋喜欢吃的。
咏善帮他弄了一勺豆腐放碗里,“豆腐是好物,可惜始终太素了。我叫人用云腿片夹在豆腐里面慢火蒸过,味道可能好些。”
才吃了两三口,脚步声又传过来。
咏善一脸不耐地看着走进来的常得富,“又怎么了?”
常得富后面还跟着两个内侍,手上都托着盖了锦缎的大方盘,可知都是贵重金银玉器,“禀太子殿下,咏升殿下已经回去了,说一切都拜托殿下您了。临走前,他还留下了一些礼物,说是孝敬太子哥哥……”
咏善挥挥手,“好了。察看过没有违逆的物品,你好好收起来就是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用得着过来搅着我们兄弟吃饭吗?”
常得富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应着声赶紧带人退下去。
咏善瞪着他们把门上的垂帘放下,才继续把半边身?子扭回来继续吃饭,低头看见碗里多了一片云腿,刹那间眼睛一亮,忍着笑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你帮我夹的?”
咏棋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不答,半天闷闷地道,“我不爱吃云腿,它藏在豆腐里面……”
他一边解释,咏善脸上的笑一边扩大,唇角往上?翘,连雪白整齐的牙齿都微露?出来,笑得非常好看。
“我吩咐了厨子把云腿片弄出来才上桌的,一定是他们疏忽了。不妨,再遇到里面藏着云腿的,给我吃就好。”咏善兴致勃勃,又勺了一块豆腐。
还未递到咏棋碗里,脚步声又隔着帘传来。
咏善多年练武,耳力比常人好上数倍,一听见脚步声,心烦无比,忍无可忍地扭头沉声道,“不管什么事,都给我滚开!还让不让人吃顿清净饭?”
话音未落,已经有不怕死的掀开了帘子,探进一张嘻嘻哈哈的活泼脸蛋,“嘿,我就知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刚饿了呢。”
又是咏临那个喜欢上?窜?下?跳的捣蛋鬼。
大模大样走进来,伸脖子往桌上一看,皱皱鼻子道,“咏善哥哥真小气,每天就是青菜豆腐萝卜冬瓜的,大不了添一两个桂花糕,饿坏咏棋哥哥了。幸亏我聪明,带了一坛子香卤鹿肉过来。”
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坛子放在桌上,屁?股往咏棋那边挤,大大咧咧道,“咏棋哥哥你挪一挪,我和你一道坐。这鹿肉可是我从宫外弄来的,啧啧,难得的美味。”
他那粗神?经,压根也没发现咏善的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已经爆发在即了。
 
太子 正文 第26章
章节字数:4549 更新时间:080213 16:11
咏善隔着桌,幽幽盯着咏临道,“你不呆在母妃那里练骑射,又过来干什么?还是没把我说的听进耳朵里?”
“练了!天没亮就起来,练了一个大早上呢!”咏临本来兴高采烈,被咏善沉着脸问了一句,露?出委屈神色,孩子般急着为自己辩解,“是母妃说练?功也要悠着点,不能一蹴而就,过了头反而伤了筋骨,所以我才没继续,趁空出来逛逛。哥哥要是不信,问母妃好了,我什么时候撒过谎?”
他是个粗神?经,咏棋却多少知道咏善气由何来,担心咏临这个笨弟?弟再嚷嚷起来,更惹得咏善大怒,只好截了咏临的话,皱眉轻训道,“不练骑射,难道功课也丢一边?有时间就该安心学点东西,哪怕练练字也好。你分明是偷懒,寻个空就溜出来玩,还不向你咏善哥哥认错?”
咏善在一旁听着,心里比明镜还清白,这番话,每个字都能嗅到回护咏临的味,说不出的畏惧小心。
自忖道,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个连孪生亲弟也能下手的角色!
五?脏?六?腑一痛,就有一股血掺着酸辣直往上冲,顶着喉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结果叫嚷起来的是咏临,咏棋一说完,他就扭头看着咏棋,万般委屈又疑惑地叫道,“咏棋哥哥,你也骂我?这到底怎么了?我这次回来,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母妃这样,咏善哥哥这样,现在连你也骂我!我今天干什么坏事了?不过是拿一坛鹿肉过来想让哥哥们一起尝尝,兄弟们一桌子吃个饭,也值得你们人人都骂我?我就这么讨人厌?”
他老虎似的大眼睛瞪得大大,居然红了一圈,放开了嗓门,愤愤道,“既然个个都瞧不起我,把我叫回来干什么?索性让我死在那鸟不生蛋的封地,岂不干净!”
咏善脸色早就青得吓人,听见咏临叫唤得一声大过一声,说出索性死在封地上的混账话,那股恼怒剐心似的实在按捺不住,猛地一声雷霆大吼,“滚!”
手往桌上发疯似的一扫。
顿时,所有菜碟碗筷,连着咏临辛苦弄来的那坛鹿肉,乒乒乓乓,汤渍淋漓,全砸在地上。
一瞬间,房?中气氛窒?息到极点。
咏临看见咏善发?怒,顿时哑了似的没了声音,怔了片刻,已是一脸伤心失望,霍地站起来,咬着牙掉头就往外冲。
咏棋的母妃只生了他一个,自己没有同?胞兄弟,反而从小就最疼这个弟?弟,忍不住一把扯住他,“咏临,你听哥哥说……”
咏临牛高马大,正发狠似的往外冲,咏棋坐着伸手去拉,根本拉不住,反而自己被带歪了,一个坐不稳猛地一栽,额头撞在桌沿上。
砰!发出好大一声。
“咏棋!”咏善听得心脏一缩,扑过去捧他的脸,“撞到哪了?让我看看!”
咏临也知道闯祸了,吓了一跳,赶紧转回来围着咏棋打转,叫道,“咏棋哥哥,咏棋哥哥,是我不好,你没事吧?”看清楚咏棋额头上红了,毛毛躁躁道,“我……我来给你揉?揉。”
伸出手,还没碰到咏棋的额头,就被咏善一掌挥开,磨牙细声道,“给我滚。”
咏临垮下脸,惭愧得几乎哭出来,“哥哥,我不是存心的,真的不是。”
“咏善,”咏棋轻轻唤了一声,他细皮嫩?肉,这一下撞得不轻,疼得脸色发白,蹙着眉央道,“太子殿下,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你别和他计较。”
咏临却更为内疚,忽然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干的坏事!怪不得人人都嫌我,是我自己招惹的!咏善哥哥你象上次那样打我出气好了,连咏棋哥哥的份也一块讨回来,我绝不告诉母妃就是!”
这两个异母兄弟,竟然比孪生兄弟还有默契。
一个央求,一个痛哭,把堂堂太子夹在中间,连气都喘不上来。
咏善冷眼看着他们两个,肠子象被人拿筷子胡乱搅到断了,连疼都不知道,什么滋味也说不上,蓦地一阵心灰意冷,反而冷静下来,苦笑着道,“不过一顿家常饭,值得你们这样又哭又叫?不象个王子的模样。”
他把咏棋扶起来坐好,回头看见常得富在门外探头探脑,扬声吩咐道,“常得富,拿些碰伤的药膏来,咏棋殿下不小心撞到了。还有,命人重新布菜,除了刚才那几样,再加两个油?水重的荤菜,咏临是个一顿没肉就活不成的。”
常得富连声答应,立即跑去办了,另有两三个小内侍进来打扫,一地狼藉整理完毕,药膏也到了,咏善拿在手里,叫咏棋坐着别动,亲自用指尖挑了一点,在红肿的额头上细心擦?拭。
咏临胡乱抹了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在一边手足无措站着,讷讷道,“咏善哥哥,让我来吧。”
咏善心里灰冷,对他也不怎么生气了,语气居然比往日温和,“你坐着就好。练了一个上午骑射,饭都没吃,还要哭一场,也够你受的。”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沿着伤处边缘打圈。
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咏棋见咏善今天这么好应付,不禁有些惊讶,忍不住偷偷盯着眼前这个手握重权,喜怒无常的弟?弟看,刚好被咏善扫到,咏棋微惊,立即把视线下垂。
“疼?揉得重了?”咏善停下手。
咏棋摇头,“不……嗯,好多了。”
他本来垂着眼睛,睫毛浓浓?密密,遮挡了眼底思绪,和咏棋对了这一句,心里忽忽一跳,仿佛石头掉进湖面,泛起一圈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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