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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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到生,如此的,挨过墓穴岁月,剥掉原来那张皮,命运要让芳菲俯首称臣,认同一个新的身份。
恨意时常令芳菲沉默,她越来越无话可说,午夜梦回时刻,很希望有谁能够紧紧拉住她,救救她,她常有杀人的冲动。
夜里睡不着,起身站在小院里,整夜站在门口,一件薄薄睡衣度过夜晨也不觉得冷,痛苦麻痹了她的疼痛神经,方非所经历的痛苦,不是一次致命,不是阵发成性,是没有休歇不曾间断,一次次接连持续。
死不是那么困难,她想,了无牵挂。但转念一想,母亲一个人在水秀面对满抽屉的药。孤零零坐公交车去医院排队化疗。不能死。
苦练功,让自己的心磨砺出厚厚的老茧,结成难以攻坚的保护壳,锻炼自己不再付出感情,以免受到创伤。
日子真的很难过,方非重新加入应征大军,并不十分顺利,为了度日,只好去一家餐厅做服务生。
夜里回到家,方非把头枕在手臂上,自己安慰自己:“生活动荡,不要紧,会习惯的,久而久之,明白生活就是如此,无力反抗也无力改变的时刻,先变麻木,之后,一切无所谓。”
这是一家西餐厅。方非能进来已是勉强,遇到外国人来就餐,方非就转身慌慌忙忙收拾其它餐台,她的英文一般,口语听力都不行,日日神思恍惚,连简单对话也无法应付。
陈正东经常来看她,借各种名义在经济上资助她,他读的医科是从大一开始上起,以他的性格,若不是一时没有头绪,早想甩手不干了。读什么医科?子承父业?
他跟母亲常有暗示,他依然在跟方非来往,并时不时的想博取母亲的同情心:“妈妈,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女孩,母亲患了重病,你说,我们该不该帮帮她?”
母亲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妈妈不喜欢那个女孩,你是知道的。”
陈正东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母亲目光凌厉:“你精神上鼓励她就好,你也帮不上忙。”
陈正东不会对方非说起这些,同时对芳菲隐瞒的,还有一件事。他经常收到刘飞燕的来信,信来自一所名牌高校,外贸英语专业。
第六十六章 休养生息
陈正东一直是女孩们青睐的对象,缘于他的那份满不在意,不断收到女孩的来信和礼物不足为奇。
当年刘飞燕给陈正东画过几幅漫画,写过几首诗,陈正东处理的悄无声息。后来他见刘飞燕与一个男孩公然恋爱,面对自己也神色坦然,也就把这件事情搁置脑后。
时过境迁,刘飞燕又嗅着他的足迹缠了上来,信中的语气极力表现平淡,但目的明确、昭然若揭。
陈正东并不把刘飞燕放在心上,可他妈妈颇有兴趣,不经意间跟他提起:“有个女孩经常打电话找你,叫飞燕,刚交的女朋友?”
“原来同学。她打电话怎么找你不找我?”陈正东想,刘飞燕连他家电话都打听的出来,一点也不畏惧。
刘飞燕不仅不畏惧,还跟陈妈妈相谈甚欢,不时透露自己的情况,陈正东妈妈心里暗喜,女孩所读的学校和专业,比起那个芳菲,的确胜出不止一筹。
恰逢陈正东生日,刘飞燕打来祝福电话,句句让陈家妈妈听了欢喜:“阿姨,您受苦了,孩子的生日是娘的苦日,他以后都要好好孝敬你才行。”
这电话也没有让他接,刘飞燕已经把陈妈俘获,她确信自己正在化茧成蝶,自己的过去成历史,跟刘一冠的事情不会泄漏,陈正东的妈妈不会知道,陈正东也永远不会知道。
在学校,她非常刻苦,积极修身养性,穿着打扮一路纯情风格,白色纯棉上衣,后面一定带一个装饰小帽,超短百褶裙,配漆黑圆头小皮鞋。
没有哪个女孩愿意认输,何况要她输给芳菲。
刘飞燕跟陈妈妈越来越熟悉,方非却跟陈正东越来越疏远。方非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重重的让她无力抬头思考。
同事聚在一起嘻哈成群,她疲惫而沉默的站在一角,越发觉得孤独,别人都在现实世界,她却如同一个人留在壁画的森林中。
父亲已经去世半年多。这半年混混沌沌,叶永义和陈正东都没有中断过跟她联系,雪莲也一直没有离开,陪着她在出租屋里住下来。
方非越来越冷漠,不要任何人,没有用,没必要,会伤到自己和别人。
陈正东来找她,方非请他坐下喝一杯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卷百元钞票,递给他,说道:“不要让你父母对你大发雷霆,欠你的,都会慢慢还清,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陈正东愣着,把钱推过去:“给自己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去做一个新发型,我愿意看到你跟其他女孩一样,快乐正常的生活。”顿一顿,补一句:“即使全世界的人不爱你,你也要爱自己。”
芳菲坚持把钱塞回他手里,又想起王少寒,眼神恍惚,陈正东说:“你一直心不在焉。”
方非看着陈正东的脸,心想,残忍和善良都真实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善和恶有同样的地位,占同样的比例。所以,用善去对付恶就会失衡,也必然失败。
关于生命的残忍,我只要更残忍,就会庖丁解牛。
第六十七章 防不胜防
陈正东看着方非,也说不出她究竟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她很疲倦。
“下周一我生日,请你来我家作客,我妈妈做好吃的给你。”陈正东说。
“你妈?”方非笑,说道:“别再提什么好吃的。”
“总之,你得去,不要废话。”陈正东点了一支烟,眼前弥漫一片沧浊。他想把方非拉进自己的生活圈子,却不能够,方非把他向外推,母亲把方非往外推,他在中间疲惫不堪。
陈正东看着窗外,方非的心软下来。不管怎样,不该让眼前人如此为难,如果可以得到允许和祝福,至少可以跟相爱的人在一起,他父亲是有名的医生,这对将来母亲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方非幻想出一幅天伦之乐的场景,不禁握住了陈正东的手,说道:“我去。”
与此同时,刘飞燕也得到了陈妈妈的邀请,她也在电话的那头答应伯母:“我去。”
刘飞燕还在校园的缘故,浑身散发出学生气,陈妈妈打开门的瞬间,她露出得体的笑容,这是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多少遍的表情,并奉上一个漂亮的水果篮。
刘飞燕不是美人,所以要处处展示自己的才华,片刻功夫,已经与陈妈妈相谈甚欢。她拿了几本杂志,翻出自己的豆腐块,让陈妈妈指教。
时间紧迫,方非没有来得及换掉工作服。陈正东拉着方非的手进门。方非和刘飞燕互相怔住,分开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人似曾相识又大不一样,刘飞燕还在镀金,方非已经降价。
刘飞燕大大方方招呼:“芳菲,正东!”
陈正东请方非来,并没有明说,陈妈妈请刘飞燕的事情,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方非和刘飞燕都以为对方是不请自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爸爸下班归来,大家落座,共同举杯,表面也看不出什么不妥。陈正东坐在方非身边,为了避免冷场,他不断往方非碗里夹菜,小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刘飞燕一直微笑,她若无其事地问方非:“听说你在餐厅做服务工作,辛苦吗?”
方非不回答,陈正东接话:“那家餐厅很不错,一般来了外宾都是让芳菲去应付,她英语很流利。”
方非没有台词应对,当然,沉默不能改变什么。接受生日的邀请,是她朝美好人生踏出的第一步,却无以为继。
刘飞燕借此机会向方非举杯,说了一番话,一口标准美式英语:“我们曾经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没想到在这里相逢,我们就继续互相鼓励,共同进步,一分高下,如何?”
方非苍白着脸,她听不懂刘飞燕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她越来越无法忍受一桌人的注视——冷静的,带点嘲弄的的眼睛。
陈妈妈对刘飞燕有了另一番看法,这是一个追求上进、大有前途的女孩子,尊敬长辈,虽不漂亮,但总算说的过去,她暗自把陈正东和刘飞燕看了又看,觉得是般配的一对。
陈爸爸心里挂念着明天那台手术,不关注小孩子的这些事情,但也懒得细问。孩子都早熟,与其过于限制,不如给他们多一些自由,他随口问两位女生:“父母身体都好吗,他们做什么工作?”
第六十八章 形单影只
刘飞燕语速放慢:“我自幼父母离异,缺少父亲关爱,还好母亲庄敬自强,至今未婚,发誓我读到博士她也供读,她在教育局工作。”
陈家父母稍显讶异,这孩子这么不幸。母亲借机教育儿子:“看看飞燕,多么懂事,你呀,比人家少吃多少苦。”
陈正东不以为然:“方非更让人佩服。她比谁都更坚强。”
方非再也听不下去,也不希望再有人把探寻和比较的目光投向自己,但已经来不及,陈妈妈问道:“对了,你母亲身体怎样了?”
“不是芳菲,是方非,方正的方,非常的非。”方非抬起头。
陈妈妈脸色一僵:“一样的读音,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一个。”
“我听的出。”方非毫不让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气氛已经弄糟了,不好再作挽留,方非也顾不上礼节,她站起身,陈正东随后,她示意他止步,他坚持送她至楼下。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简单的喜欢并非幸福的通行证。
刘飞燕跑出来亲昵的拉住她:“改天我们再好好聊聊。”方非眼前恍恍惚惚,晃动的是刘一冠和刘飞燕的暗中勾结。
看着刘飞燕返回陈家,坦然而嚣张,方非在犹豫,要不要把过去的一切告诉陈正东,却听陈正东向她表白:“刘飞燕怎么突然跑回齐墨了?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方非兀自沉默,看着陈正东,心里的话说不出口。
为什么要说?背后的诋毁么?刘飞燕和刘一冠的事情,不过是从杜桂花口中得知,没有得到刘飞燕亲自证实。
方非侧着头,想了想,浮现了一个恍惚的微笑,说:“陈正东,恨一个人容易,可我不知道怎么恨一群人。”说完,目光凌厉的看着他,他心头一震,后退一步,急忙岔开话题:“我对现在所学的临床没有一点兴趣,我不想读下去了,打算跟几个哥们搞个广告公司,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做吧。”
方非未置可否,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她回到出租屋,雪莲正在收拾东西,见方非回来,脸上的表情难以猜测。
“方非,我要结婚了。”她说。
“结婚?”方非幕然想起很久前的那份电话热线工作,雪莲曾经为一个男孩苦恼,她微微巫笑:“你要搬走了?”
“是,有点突然。他向我求婚了,我说了我愿意。只是……放心不下你。”
“哦,闪婚。你必是咱们同学最早结婚的一个。雪莲,你对我的好,我都放在心里。”方非顿一顿,“我?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跟我保持联系。”雪莲继续低头折叠衣服,折折叠叠,忽然放下,抱住方非嘤嘤哭泣,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幸福。
雪莲走后,暮色已浓,窗外有淡淡的银霞,方非站在黄昏里,只见暮影重重,她扶着窗台,拨了一个电话给妈妈,十分虚弱的道:“可否来齐墨跟我同住?何苦两地分居彼此孤独?”
母亲在那边无声无息,方非道:“来齐墨,妈妈,我租一个公寓,我们在一起。”
第六十九章 时不我待
秋日来的急速,叶子如染了瘟疫,整个齐墨的树叶都一夜变黄,细细落下铺满地面。天气骤然变冷,方非穿了大衣,踏一双步行长靴,她剪短了头发,清汤挂面,垂坠至肩,清减许多,眼目却十分清亮有神。
今天约好跟姜跃明见面。是在搬家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他的联系方式。一个落了灰尘的包里,掉落出一张崭新的名片。
“我叫方非,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方非电话打过去。
“芳菲吗?”姜跃明语气平淡,“怎么会不记得,印象深刻。”
“也是,应聘的怀孕少女,怎么好忘记。”方非自嘲。
“名片是我主动给你的,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料到这么久。”姜跃明问,“显示的可是你的手机?”
“是,买了不久。现在突然找你,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你再迟一步,就差点赶不上末班车。”姜跃明笑道。
两人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方非已经辞工,母亲卖掉房产,搬来齐墨与方非同住。
冬日阳光令方非昏眩,寒风吹过,方非的皮肤苍白而冰冷,街上人也变少,寂静的不舒服,方非感觉自己如同坟墓里刚爬出来似的,这个世界变得敌对而陌生。
姜跃明提前到达,靠着玻璃窗一直看向窗外,方非走至他身边,他还在等那个青涩的小姑娘。
“嗨,姜老师。”方非脱下外套放置一边。
“不要喊老师,我哪有那么崇高。”姜跃明缓过神来,忽然摇头道:“你变了许多。我竟然没有认出。”
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崇高,方非想,却说道:“女人的变化,最坏不过是衰老。”
眼前的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