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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刺红-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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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他主动向我示好,我接受了。好像老天在帮我。即使不是这样,我也会主动靠近他的。”
“你还拿出清纯高傲的样子示人吗,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又阴险又狠毒又自私的女人了。你不怕陶然的父亲知道这一切吗?”
“呵呵,”方非笑起来,“要不,你去把一切告诉他?”
“你以为你能成功吗?我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
方非说:“我完全不怕婚姻失败。我本来对婚姻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我不能让你成功。我做好了跟你纠缠一生的准备,我倒想看
看,最后谁是胜利者。”
“你要的就是让我离开陶然?就这么简单吗?好啊,我离开就是了。”叶永义拿出弃械投降的态度,不敢正面看方非。
“你能做到吗?”方非转过身,凝视着他。
叶永义做不到。他的激将法在方非这里完全没有作用,他不得不重新绕回原来的话题:“那你想怎样?”
方非诡异的笑了,仿佛看清了叶永义内心的恐慌而故意戏弄他:“我把你的一生都废掉怎么样?让你变得更不诚实,更懦弱,更无能,如何?”
叶永义本能的扬起手掌,方非直直的瞪着他,小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打我……别忘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永义想起上次在紫荆花园的狼狈,手臂还停在空中,失魂落魄的再退两步,他完全被她牢牢的钳制住了。他喃喃自语:“我能怎么做呢?我怎样做你才能放过我?”
“你自己亲口去向陶然说出来,然后推掉这门亲事,然后消失。要么,就去死。”方非说,“否则无法抵消别人为你所受的伤害。”
“贱女人!”叶永义骂道,“你真的要那么做吗?你自己不幸福也不让别人幸福,你现在跟魔鬼有什么两样?”
“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在起作用,假如你当初稍留余地,我不会那么绝情。”方非的脸隐隐发烫,原来死死抓住一个想要逃跑的囚犯,竟是这样奇妙的略带兴奋的感觉。
“好吧。”叶永义两眼冒火,恶狠狠的说道:“我们走着瞧。”
方非点点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毫不畏惧:“好啊,我奉陪到底。”
她不再解释,无暇在跟他纠缠,家里还有日渐憔悴的妈妈在等待她的安慰。无须道别,她将他甩落在身后。
我们的身上都有一些伤痕,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是什么阻碍了我们的视线,看不见对方的伤痛,不肯彼此安慰,不肯轻易放弃,而是选择了相互攻击,令伤者失去获救的能力。
走到楼梯拐角,方非在开放式围栏那里停一停,抬头看天,黑色而清澄的夜空里,满天繁星不见踪影。
星星全都谢落了,方非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错失良机


远处的天空一整面的压过来,楼下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一片天,象是全部压在了方非的肩膀上似的。
人不会在瞬间发生改变的,若不见到叶永义,方非还是原来的方非,没有那么多刺,也不是那么强硬。
陈正东再也不肯走太近,但也没有离开,他无须使用语言,或者他使用的是一种负载情感的行动。
他定期过来看妈妈,送来价格不菲的药物,或者帮忙打吊瓶,毕竟曾经学过一点医学,可以照料母亲的种种细节,在妈妈形容枯槁的时刻,与方非合力推动最艰难的生之齿轮,兄妹一样。换作从前,方非一定会深深的感觉到被爱。
昨天傍晚陈正东来过,帮妈妈挂了点滴,走到客厅,有意无意的对方非说:“刘飞燕来电话说,因为缺课太多,没有拿到毕业证。”
“哦。”方非看着窗外,天色已经由黄昏转至全黑,过度的恩怨分明,使她显得冷漠。
“你不觉得惊讶或者可惜?”陈正东问,“我还以为,她不会输的太多,补上时间,从头来过,没想到损失惨重,白白浪费了青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讲话,方非缩在沙发上,嘴唇闭合,不知不觉精神恍惚起来。陈正东说:“哎,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不远不近坐着的陈正东,令人产生幸福的想象,方非低下头,愈发恍如隔世,什么也想不清楚。
面对一个重症病人,保持平稳和泰然的情绪很不容易,方非尽量做到最好,每次进妈妈的卧室,都会在门口稍稍站站,然后,提口气敲门进去。
妈妈的病情继续恶化,一个月里,妈妈分秒计数似的瘦下去,整个人变了形。很少很少说话,张开嘴,很容易呕吐,胃都空了,吐无可吐。
她依然在用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自己,她不甘心就这样闭了眼睛,看到小菲这样落魄而离开,她一定无法瞑目。
躺在床上,会想很多很多,有时候,痛恨自己无力给予孩子一个幸福的保证。或许该让方非尝试原谅,起码活的轻松。
方非进了家门,妈妈正趴在床上,伤口发痛,刚刚吃过止痛药,仍痛的辗转,扯起了床单。她头发落的干干净净,但依然是个美丽的妈妈,方非想要走进去,里面的姨妈从屋里冲出来,趴在墙上,双肩不停的抽动。
她哭的那么迫切,仿佛身体里有着刀割一样的痛苦。
家里的气氛真的很沉,连呼吸都透不过气,方非心中恻然,转头安慰姨妈,轻轻拍打姨妈的背,小小声说:“姨妈,不要哭,有我在。”
姨妈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没想到,你妈妈这么能忍,疼起来,汗把床单都湿透了,也不肯哼一声。
到了晚上十点,妈妈平静下来。方非跪在床头,把妈妈的手贴在脸旁。每一天晚饭后,方非都会在妈妈床前说说话,临睡前跟妈妈说晚安,都象是一次生离死别,从没有习惯、麻木过。
妈妈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对着方非笑盈盈的,忽然开口说话,叫:“小菲。”
方非抬起脸,听妈妈轻轻说:“小菲,我想见见叶永义。”
“为什么?”方非问。
“想见见他,有话对他说。”
方非不情愿,把脸伏在妈妈的被子上,妈妈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坚持道,“妈妈的日子不多了……如果叶永义来了,把一切说清楚,向你道歉
,你是否可以原谅他?”
“不原谅。妈妈,他不值得原谅,也不能原谅。”
妈妈是个病患,却比谁都清明,比谁都冷静,她解释道:“是,他罪不可赦,罪有应得,但是……小菲,人的一生很短暂,临到最后才想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原谅的。他虽有错,却也不是杀人放火……他自有难处,他从小没有家,如果让你孤零零一个人长大,敢想象吗?”
妈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握着方非的手,眼睛幽幽的看她,方非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不敢再有违抗。她懂得妈妈的心理,劝女儿罢手,因为恨他太不值得,弄不好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都搭进去,知女莫如母,没有谁比妈妈更了解方非。
方非走到阳台,外面黑黑沉沉,脸上浮起一个奇怪的微笑,只好给叶永义拨打了电话,刚刚剑拔弩张,现在不知道该用何种口气,方非等待那边接起来,才问道:“如果我妈妈想要见你,你会不会来?”
叶永义正在气头上,又喝了酒,怒吼道:“如果她快死了,我可以考虑。”便挂了电话。
方非身子一震,就此沉默下来。
方非真的很想保持气度或者风度,但叶永义的回答实在未经考虑,如同子弹打入她的胸膛。为了妈妈,方非本来已经有所动摇,如果妈妈执意让方非放手,叶永义态度诚恳,她会仔细考虑。
方非深深呼吸,仿佛身上转移了母亲的癌细胞,心一阵阵的揪痛,痛的满头大汗,方非知道这是错觉,她的痛并非的痛苦。方非站在黑色的冰凉的阳台上,眼神是透彻的,苍凉的,死亡一般无边无际。
叶永义回过神来,立刻回拨了方非的电话:“如果我去见了你妈妈,你可否放过我?让我跟陶然顺利结婚并出国?”
方非的声音并不激动,只是深深的疲惫与无可奈何,她拒绝道:“对不起,机会稍纵即逝,刚才你没有抓住,现在回头,太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堪回首


妈妈没有达成心愿,似乎也顾不了许多,医院这个惨白安静的处所,依然要进进出出。每一次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方非变成一个可怕的女子,她的下一步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知,有无尽的可能性。白天照常上班,工作结束后就去医院,事情见的多了就学乖变聪明,原来聪明不需要天
分,只要见多识广,一样可以变得剔透知情。
因为变聪明,所以看似冷酷无情,不再顾及别人的感受,类似陶然的父母。生命本身就是冷酷无情的,社会是最好的驯兽师,方非回想自己的过往,也曾愚蠢透顶。
那时候还年轻,方非想,她虽然年纪不大,却觉得跟年轻的岁月之间相隔了好久。年轻便无知,很容易受骗,也怪不得谁,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很久以前,方非相信爱,相信温暖,相信宽容和谅解,因为相信那些,在残忍的现实生活面前,徒劳的挣扎。
这段时间,照顾完妈妈,方非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车绕很远的路,住到了紫荆花园。因为不想频繁的让叶永义纠缠自己,不想给他任何希望。
希望是一种虚假的姿态,人人都在宿命中沉沦。
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觉得很疲倦。反反复复想着同一件事,无法将自己从中释放,一旦睡着,就陷入一个荒谬的梦中世界,一个充满控诉、痛楚、疲乏的,陌生而恐怖的世界。
方非最怕半夜惊醒,醒来就要一个人对付清醒而理智的恐惧,恐惧妈妈的离开,恐惧战争的爆发,恐惧战争结束以后,无以为继的精神支撑。
怎样才能得到长久的安宁,是否只有一种模式?伤害,被伤害,毫不留情,深入内心,要多丑恶就让它有多丑恶,然后再告诉自己,忘记。
方非伏在床上,痛楚犹如癌细胞肆虐发狂,一阵一阵的袭击她,让她的灵魂在毁灭的前沿,饱受折磨。
无论怎样决定,终究是要醒来。没有开灯,夜光的闹钟显示凌晨三点的字样。
周围过于寂静,听不到人声,车声,鸟叫,虫鸣,什么都没有,方非如同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奢华的豪宅,摇身一变就会成荒冢。窗外有闪电,无声的亮一亮,又归于沉寂。
方非惧怕这类与世隔绝,不得不打通了雪莲的手机,拼命寻找一点慰藉,寻找一个灵魂安全的避难所。
雪莲起身,光着脚站在阳台,静静的听方非大段大段的诉说。方非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坦白的哀伤,要把自己的心撕裂给雪莲看。
唯有雪莲,全部知晓方非内心深处难言的隐秘,生死惨淡,爱恨刻骨,仇恨是动力,罪恶成了活下去必须交出的买路钱。
方非轻轻说:“这一切真的很荒唐。以为可以相爱,还有了孩子,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伤害,反伤害,两个疯了的人手持尖刀互相穿刺,一个人变了,另外的人也跟着都变了……所有的快乐的日子都被抹杀,心存怨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逼我变成这副样子?为什么要我去做这种事?”
方非很想痛哭,却没有眼泪流下来,已经很久忘记了哭的方式。雪莲在电话的这一边,已经不忍再听,顾忌到夜深人静,只能紧皱着眉,哽咽着,低低饮泣。伤害之深,是方非最温柔内在的秘密,雪莲无从得知,却也无所不知。她劝她:“那为什么不肯放手?”
“报复呈惯性,我无法及时刹车。”方非说。
雪莲道:“你放开他,你们已经陷的太深了,忘记他之后,开始自己的生活,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如果他肯真诚的道歉,我会考虑放手的,可他一次也没有。只是想着怎样抹杀过去的一切,去国外飞黄腾达。”
雪莲明白,方非现在是谁的也不听,这些挣扎和反复,不过是本性使然。
方非在黑暗之中站立,靠着客厅的沙发,缓缓的滑下,滑到最底,坐在地上,说道:“陶然不再是从前的陶然了,她变的率真,纯情,也曾经真心向我道歉过,而且对我和叶永义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这些,我时常厌恶自己,盼着自己有个坏的下场。我知道你说的对,我在利用一些无辜的人,逼着陶然父母分离,让他们家支离破碎……,我挖了陷阱,是等待叶永义来跳,可是竟然扯了那么多人陪葬,连同我自己。”
雪莲深深呼吸,说道:“你完全把陈正东忘了吗,如果你不幸福,他也会一辈子痛苦。你现在,跟叶永义有什么两样呢?方非,你真的变的很残忍。”
方非叹口气。陈正东。在仇恨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几乎完全把他忽略了。很残忍。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即使你很残忍,也同样会受到伤害,何况你不残忍。痊愈需要付出代价。
雪莲见她沉默,又问道:“你在哪儿?阿姨在医院?还好吗?”
方非说:“我在紫荆花园。妈妈情况再次稳定下来了,但需要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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