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辽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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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户代养,将其二位当作亲儿女也是一样。”高瞻启与秦氏仍不高兴道:“不可乱讲,人家姓什么?你又姓什么?不能将别人的后人当成自己的后人。”高仁沉吟叹道:“说了让干爹干娘扫兴,仁儿这一辈子恐再无心思去找偶伴了。”秦氏道:“千万莫这样说,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娶妻生子,你父亲在地下岂会甘心?”高仁听罢,捶头自骂:“我真不孝!”在高家庄住了些日子,看望几次父母与水云坟墓,然后去往梅镇,来姜民青与田芳玉家中。姜民青已白发苍苍,见到高仁,老泪纵横,佯嗔道:“仁儿好狠心啦!你在外十多年,都不来看望我们两个老孤寡一回?”田芳玉拉高仁看道:“我们以为,我与你义父两个,到死都不能再见你了!”高仁跪下磕头道:“恕仁儿之罪!”二老扶起道:“我们哪会怪罪你呢?见到你,心里就高兴,就算挖掉我们的心肝肉,也丝毫不觉痛惜,谁教你讨我俩喜爱?”高仁道:“义父义母厚爱仁儿,实仁儿三生之幸!”说罢,从怀里掏出碎银,放桌上道:“一些银两,义父义母笑纳!”姜民青见许多银子,惊问:“哎呀,从何处弄来如此多的银两?”田芳玉佯嘲:“他哪有甚正当银子?还不是从外头东偷西摸的?”高仁微笑道:“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近二十年来,无多少时日能陪在身边,身为义子,心里有愧,义父义母岁至晚年,宜从纳仁儿微薄报惠,吃些好的,穿些新的,如此仁儿才高兴。等义子游遍神州河山,不用两年,给二老带来两个孙儿女,伴度余年。”一番话,说得两老口热泪盈眶,似乎从此享尽人间亲乐!
高仁停留一月,择北而去,两年后,转至河南。行路口渴,到一桃林中,摘来几个桃子吃了,欲寻找甘泉,进入深林,恰见一湾泉水,喜出望外,喝个爽快,又将脸洒洗,涤臂濯足,方够。转身未远,忽见一白衣人倚靠树下,唬了一跳,心中暗忖:“此地一片桃林,幽寂清净,大热天气,尚无人迹,为何单有人在此?”凑近一看,这人全身数伤,留着血迹,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高仁伸出手指,探其鼻孔,气息甚是微弱,看来还饿了几日。高仁自用武道为其疗伤,稍有好转,送到郎中家。服完药、喝了几碗稀粥后,那人才慢慢苏醒,欲下塌跪谢高仁。高仁稳住,容他慢慢歇息,日后再作言行。已数日,两人相谈,高仁方知这人来历。此人姓吴,名正元,庐州人,家世财主,因祸起萧墙,他二娘与其总卫夺了吴家财业,杀人灭口,才逼得吴正元走投无路。高仁知其大略,不再询索情况,只问:“不知兄台往后有甚打算?”吴正元道:“我枉为男子汉,让人夺了家产,实在羞愧,无脸苟活于世,除非亲手夺回!”高仁道:“千万别泄气,有胆略才有出路!”吴正元道:“兄弟说得是,我吴正元今生若不回家,誓不为人!”高仁叹道:“若我能帮得上你的话,只管吩咐。”吴正元道:“多谢兄弟好意,我想还得靠自己,方才心甘。”高仁点头称是。吴正元问高仁:“兄弟家在何处?为何到此?”高仁一阵沉吟,叹道:“惭愧,小弟并无家室,父母早去,老家原在峨眉山,今番要去武夷,路过此处。”吴正元道:“真同乃天涯沦落之人!你我相识一场,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如两个结为兄弟,往后相互照应,情同手足!”高仁道:“如此正好。”吴正元三十八岁,高仁三十四岁,吴正元为兄,高仁为弟,皇天后土的结拜起来。拜毕,高仁道:“大哥这般年龄,家中原曾有妻否?”正元道:“大哥我年轻时游手好闲,懒散惯了,年纪大了也未娶妻。”高仁道:“甚是可惜。”正元问道:“小弟你呢?”高仁道:“不瞒兄长,小弟少时有个外寄来的姐姐,正是小弟妻伴,可惜她在我父母去后三年随也辞世,小弟难忘旧情,故到现在还孤自一人。”正元叹道:“不幸之极。”高仁道:“小弟倒有一子一女。”吴正元不解,疑问:“此话何意?”高仁笑道:“大哥说这事有趣否!小弟在武夷山得来一男婴,才刚一日,又拾来一女婴。高仁我岂不与娃娃有缘?”正元欲笑,忽把脸一变,默自问:“武夷山?男婴?”又问高仁:“那男婴今年多大?”高仁道:“应七岁吧!”吴正元道:“可知其姓氏?”高仁道:“姓肖。”正元喜出望外,眼闪泪花,搂着高仁,问道:“小弟可会厉害掌法?”高仁暗忖:“大哥说的厉害掌法,莫不是指我的九霄云?”遂道:“会的。”吴正元道:“能否打出让大哥瞧瞧?”高仁闪至一边,发出晚虹穿云,直将十余丈外的几树打折。正元沉静自语:“果然好掌法。”高仁打毕,至吴正元身前道:“这是我九霄云掌中的一式晚虹穿云,让大哥见笑了。”吴正元不言不语,只望着高仁哗哗落泪,连叹“天意”、“天意”。高仁见他感伤,轻问:“大哥何故如此?”吴正元手摸高仁道:“小弟,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了!”高仁道:“原是续缘前世,大哥不也是这般说么?”吴正元却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锁,献与高仁道:“小弟请看。”高仁接过,念上面字迹:“痴缘梦、聚离风、我的情、你不懂。”正面刻了两句,反面刻了两句。高仁颇疑,且问:“这是……”吴正元让高仁坐下,自己就先坐在树底。正元问:“小弟还记得六年前在武夷山上一遇么?”高仁记忆犹新,道:“记得,我儿高玉正是山上所得。”吴正元道:“这金锁就是给他的。”高仁不解。吴正元道:“直说了,是给他父亲的。”高仁始知其头绪,问道:“不知主人系何来历?”吴正元道:“此物主人与他父亲曾有一段情缘,只是他父亲肖终业始终没有领意罢了!”高仁道:“也在武夷山上?”吴正元道:“正是。”高仁忽悟道:“哦,知道了,不就是那位绿裙女子吗?”正元道:“这人姓何,名雅月,后来却是我三娘。我三娘六年前自离武夷后,沦落到河南江北,因看透尘世,万念俱灰,心中负罪,竟投河自尽,让我父亲看见,及时救了她。三娘为报我父亲救命之恩,故以身相许。今年我家大起祸事,我三娘不幸遭害。她为我父亲生的儿子,我的小弟,小名通通,也难逃毒手。”高仁问:“凶手何人?”正元道:“正是我二娘,金红艳。还有我家的总卫钱达。他们二人非但早有奸情,还利欲熏心,谋财害命。”高仁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妇!”正元道:“三娘死前告诉,要我找一个武夷山上得到男婴的汉子,此人武艺高强,掌法卓绝,年岁与她相仿,要我将金牌亲手佩在那孩子身上。不想此人却是救我一命的义弟你!她还相告,那孩子生于大德六年,八月七日,名唤肖玉。他父亲叫肖终业,母亲叫叶京华,俱江浙人,武夷山上义军首目。”高仁道:“原来那孩子原名也是一玉字,我却也给他取了玉字,真是巧怪。”正元问道:“这孩子现在何处?”高仁道:“正在武夷山下。小弟我正欲见他,不如大哥与我同去?”正元道:“甚好!”高仁道:“更巧更怪,我那儿女竟是同年同日诞世!”正元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啦!”两人说笑上路。
两人驰行数日,来至江州,劳累之时,拣来酒店。两人进座,却见里面早挤了几桌人,哄哄嚷嚷,好不热闹!两人喝酒,且望着他们。一个员外,坐在首席,周围是他的家丁,谈笑风生,另一席,员外的妻儿,再两桌,一个老先生,带着一群青年学生,都是那员外家里学堂人。今日员外兴致高,出外游玩,将家里的人带出大半,连读书人也带了出来。员外素爱诗文,每生雅兴,必让先生与学子陪他。那员外说话劳困了,喝了几杯酒,夹了几口鱼肉,让大家安静道:“今朝大好风光,不吟句赋诗,辜负良辰!老先生,快让几个学生做几首诗,以浓本爷之兴!”老先生慌叫了一个,让他为员外赋诗。那学生正苦想,员外又道:“且慢,有个规则,本爷要五绝,韵限‘鲜’、‘天’,如此不难吧?”那学生想了一会,勉强凑成一首曰:“酒家数桌人,店外天气鲜。员外兴致浓,来日朝阙天!”吟毕,如释重负,道声:“见笑。”慌忙坐下喝酒。员外听这诗句平庸,却有讨好之意,也不算扫兴,且道:“下一个。”先生又叫了一个。那人吟赋了。都是些平淡无奇、毫不起兴的诗句。员外坐不住,道:“某自来一首!”曰:“欢宴盏杯横,今朝比昔鲜。延延万里景,包罗小青天。”诗成,学生家丁们一齐喝彩,无不说妙美的!众人赞叹,员外也得意道:“先生,不妨再叫一位学生!这下要好的,让我听了高兴。”老先生与学生一时慌措,颇感为难,实在找不到哪个吟说佳诗的。员外见学生们你推我搡,相互却让,道:“未想这么多人找不到一个成气候的,让本爷扫兴!平常我见你们诵读经书,说说笑笑,以为满肚子学问,一到你们自己做起诗来,却都是半桶水。”员外一串话,说得学生们一个个脸上无光。学生见员外说话过分,心中气恼,又不敢流露。一些学生暗下说议,望了望其中一清秀青年,在先生耳旁说了几句。先生觉悟,便走向那青年,要他说诗。其望了望先生,又望了一眼学生,却不言不语。先生说之再三,那人才起身,一杯下腹,赋曰:“醇香醉俊眼,共品江鱼鲜。青山邀佳宾,宏门开云天。”先生听罢,赞道:“好诗,好诗!”学生们也觉震撼,颇是形秽。员外听了,将头一低,夹起一块肉,嘴里说道:“还好,还好!”站起身来,走向青年道:“请吃肉,本爷赏你。”说着,返座了,继续喝酒,与人说笑。那人将肉搁一边,也不吃它,竟自饮酒作乐,与旁人也少谈话。这里吴正元与高仁在旁听他们吟诗,吴正元也是个惯读诗书之人,方才听得好诗,不免对吟诗之人多看几眼,见他容貌端好,一个人才,却颇孤独,单人尝酒,别人却又说又笑,相比之下,分外冷暖。正元端起一杯酒,于高仁道:“义弟自饮,我去去就来。”说着,到那青年身边道:“这位小兄弟,我敬你一杯,行否?”那人看了吴正元一眼,语道:“足下是……”形色冷淡。正元笑答道:“吴正元。”那人默点头,迎下一杯,想吴正元不过慕诗而来,便不多理会,只顾自饮。正元又道:“请公子去我桌上共饮几杯,如何?”那人见吴正元情容亲切,生出好感,答应去了。那人入座,正元道:“愿闻公子姓名!”那人道:“常佳成。”吴正元道:“好动听的名字。”又指高仁道:“这位是我义弟,高仁。”两人相互施礼。常佳成道:“兄台好意邀我饮酒,不知有何事相说?”正元道:“适才听闻兄弟吟成佳诗,心中好生佩服!忍不住与兄弟一叙,以表慕才之意耳。”常佳成道:“岂敢,献丑罢了。”正元道:“听君一诗,文中气势洪浩,想你抱负不小啊!”常佳成且惊,又佯问:“兄台何故如此说?并未有抒怀之意啊!”吴正元道:“兄弟要瞒我不成?‘宏门开云天’一句,分明可露心中壮志。”常佳成自笑。正元道:“我见兄弟一人作饮,闷闷不乐,为何不与旁人谈笑呢?”常佳成望了望吴正元,道:“这般情况,何止今朝一日?”正元佯问:“是兄弟看不起他们?”常佳成摇头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只是听其话言,感到无趣,多少没理会。故说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正元道:“难怪。兄弟往后打算如何出头呢?”常佳成叹道:“身在其处,想出头也难啦!念昔时父亲教说,要我如何玩世,奈我本性耿直,不听其言,如今细想,倒有些后悔。”吴正元道:“兄弟莫泄气,性情耿直也没甚不好的,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高仁道:“我又何尝不是?我观那些学生,虽让先生与员外看重,不过有名无实罢了,哪似兄弟你这般真才?”常佳成于高仁道:“兄台太看得起在下了!”正元道:“不瞒兄弟,我乃庐州人,家世富豪,因落难到此,来日必返家宅!兄弟有四方之志,若能助我夺回家业,往后定厚待兄弟,亦可还兄弟一身抱负。”常佳成道:“兄台二人此去何处?”正元道:“暂去武夷。”常佳成道:“丈夫生于天地间,岂甘拘存于小所?宜当四通八达,方偿心愿。”正元与高仁大喜,道:“太好!”常佳成道:“我与你们一见如故,今生有缘。此后称兄道弟,不分彼此,二位兄台肯纳此意否?”两人听了,好不乐意!一齐答应。常佳成道:“我这就和你们南去,也不见我父母,若让他们知道,我哪能去得?”正元道:“兄弟此言差矣!你这一去,不知何时回家,父母必挂念伤怀,不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