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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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闷着气,也不吭声,独自爬到了床上。拽起了被子,裹在小小的身上,闭了眼睛挺尸。
我端着碗筷,作势生气道:“好生没规矩,为何见到为师不请安?”
床上的小身子动了动,翻个身面朝里,打定主意不搭理我。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碗筷,侧头去问随后跟进来的宫人:“这又是怎么了?”
那宫人规规矩矩的老实答道:“回圣者的话,小皇子昨夜里一直吵嚷着要跟圣者一起睡,被皇后娘娘拍了几巴掌。”
我随即释然,一想到他厥着小屁股被揍的情形,强忍着冲上喉口的笑意,起身走到床前,拍了拍裹得跟蚕蛹似的小身子:“好啦,别生气了,你母后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是位皇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让人陪着你一起睡,是不是?”
“……”
“小夜锦,乖,别生气——”
裹着的被子‘怱’的掀开,一张小脸弦然欲泣,红红的兔子眼看着我:“母后说,等我大了就会有王妃,师傅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不要,我不要——”小小的身子,一头扎时我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僵在半空的手,良久方才落下来,搂着他的小身子,柔声安慰:“好,好,好,不要,不要。”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对自已道:“瞧见了吧,拉扯这么小的孩子还真是件麻烦事儿呢,以后有你受的。”
于是,这一年的年终岁尾,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已弄到身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麻烦。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第二十六章 成长
正月里将一过,我便带着小夜锦回了山上。恰好师傅云游回来,小夜锦拜了师门,开始正式修习。
圣者一门,修习之术主要有武课和文术两个方面。其中,武课习的是内外皆修之术。文术含概天文、地理、史事、杂趣等知识。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修习全。自从先师祖允下承诺起,每一任圣者都会
教出一些修习者,而这些修习者又以纥兰王族子弟为多,真正称得上是徒弟的其实并不多。上上一任圣者一生也不过才教出两名弟子,一个是过早去逝的大师伯,一个就是我的师傅,上一任圣者墨诸。至于我这一代,师傅也不过只有我一个徒儿,圣者之任自然由我继承。修习者之所以和徒弟不同,就在于所修习的功课不尽相同。修习者入山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通常三年,最长不过五年。其间所学,但凭个人喜好,由文、武课之中择选一样,绝大部分王族子弟都会选择武课来修习,必竟圣者一门以武见长。也有少数人选文课来修。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一课,三五年的时间所学有限,便是资质绝好的,也仅能习的十之七八,总是学不全的。其实说白了,这只是历代圣者的私心使然。什么修习时间和资质所限,那是假的,不想尽数将圣者一门之术尽数教于皇族才是真。
当年先师祖被迫允下承诺,私下里却叮嘱门下弟子,师门所学,不可尽教于人。他之所以会有此决定,依我想来,必然是以此防范纥兰王临时失信,屠杀师门子弟。以至历代圣者,皆遵教诲,非是亲选弟子,绝然不肯倾力教习。
正是因为此中原因,师傅对于我收下小夜锦为徒之事,颇为不解。此时他不过方才七岁,我若只当他是一般修习者,教习之颇尚早矣,若是当真把他做为圣者一门弟子来教,一来,他皇子的身份不容许。堂堂一个皇子,也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纥兰王,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圣者。二来,这也有违先师祖遗训。
我自当无法尽数说明,只是说,我于他注定有师徒之缘,而且是名副其实,不同于那些王族修习者。师傅虽未斥责,却也拿话点拨我几句。其意大至便是师门训规,不可或忘。
我自是恭顺的应允,过个几年,自当寻得合适人选,授徒以继师门。师傅这才点头不再说话。过了几日,便重又下山云游去了。
山上重又剩下我和小夜锦两人,他小小年纪倒也难得,课业繁重,却从未叫过一声的苦。只是,空闲时间里,却是十分的粘我。我也怜他年幼,也就由着他去了。
又过了将近一年,他已经适应了山上的生活,课业上也习的得心应手,原本小小的个头,也长了些。我知道,该是时候严厉了。
这一天晚上,我将将打坐完毕,小夜锦就进了屋子。才刚洗好的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的布巾递给我,背朝着我坐到了床边上。
我接过布巾,一边替他擦干头发,一边道:“夜儿也大了,像这样的小事,以后自已做就行了,莫再找师傅帮忙了。”
他身子一僵,随即回过头来,拧着眉头,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疑惑的问我:“师傅可是生气了吗?是因为夜儿吗?”
“嗯。”
“夜儿有哪里错了,师傅说出来,夜儿会改。”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扳过他的小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夜儿,你已经渐渐长大了,凡事要学着独立,师傅不能一直这样照顾你,明白吗?”
“为什么?是不是师傅不再喜欢夜儿了?”
我摸着他的小嫩脸儿,摇了摇头:“不是,夜儿是师傅的好徒儿,又聪明,又乖巧,师傅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夜儿,你已经大了,不能老是这样粘着师傅。俗礼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已将近八岁了,也该自立了。”
“我不要。”他撒娇耍懒的往床上一倒,背过小身子不理睬我。
我狠了狠心,把他拽了起来,冷声道:“好生没规矩,师傅的话你也敢不听。打从今儿起,你就不要跟师傅一起睡了。旁侧的屋子师傅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你就过去睡。”
“师傅——”小夜锦见我生气了,含着眼泪,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的小声的唤着我,期望我会改变主意。
我硬下心肠,斥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夜锦抱着被子,搭拉着小脑袋,往外走。临出门前,还迟疑的又看了看我,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见我不理他,这才小心的合了屋门,小声道了句:“夜了,师傅歇着吧!”
嗯,我应承了声,心中属实也不太好受。
身边徒然失去个小小温热的身子,很觉得失落。这一夜,我睡得很是不安稳。
第二天起来时,照着镜子一看,眼底黑黑的一圈儿。出了门,推开旁侧屋门,一眼就看见床上那蜷缩成一团儿的小身子。
“夜儿,该起床了。夜儿——”得不到回应,我隐约有些不安,疾走上前,扳过裹着被子的小身子:“夜儿——”手下滚烫的温度,让我吃了一惊:“好烫!”
身体一向结实的小夜锦,只是一夜,竟然病倒了。
出于自责,我把他又抱回了自已的屋中,细心照料。又过了三日,他的烧方才退去。病愈后,本就肉不多的小身子,又瘦了一圈儿,看得我十分的心疼。他自已倒是不以为然,课业上越发的下功夫。
许是这一场病,让他开了窍,小小年纪倒是沉稳了很多。也不再似先前那么粘着我,病将好那晚,便不用我说,自已搬回了旁侧屋中。只是偶尔还会流露出那小兔子般,渴望的眼神,只是在我回眸看过去时,又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他那浓密低垂的眼帘之下。
我隐隐有种吾家幼儿初长成,又是失落又是欣慰的复杂心情,却也乐见此情形。课业之上,我也越发的严厉,稍有差错,便是一顿苛责。
转眼又过去了四年,他已经是一个十二岁的翩翩美少年。
第二十七章 救治
春日的早晨,鸟儿在林中清脆的鸣唱。透过树梢洒下来的日光,轻软柔和。照着叶片上的露珠,晶莹光灿。
一如往日,我早早的起床,踩着厚厚的落叶,呼吸着淡淡湿湿却新鲜的空气,在林中漫步。
穿过树林,便是一处深潭。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溅击着山上的崖石,最终落入成为这潭水的一部分。
我素来喜欢看这瀑布的湍急于潭水的沉静深幽,极端的两者最能磨练心性。还记得初次来此,方才四岁,头遭挨了傅的训斥,心里憋屈的难受。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这里。眼见那奔腾着的飞瀑,旋归于平静,着实受了震撼。从那之后,但凡遇到心情不顺时,就想到了这里。一来二去,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渐渐的,心绪再鲜少有过剧烈的波动。犹其是这两年,夜锦越发的沉稳懂事,很多锁事都不用我来操心。除了授习他课业,大半的时间都空闲下来,正利于我修练心境。这方深潭,便成了我每日必来之地。
我依旧轻轻一跃,飞上了那居于飞瀑下端的一大块较为平整的崖石。撩起衣襟,盘膝打座。对耳边飞瀑震耳欲聋的水啸之声,充耳不闻。
我渐入空灵,魂识飘然。便在这时,所坐崖石震颤了下,鼻息间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我纳息归识,缓缓睁开眼。身前不及丈余处,横卧着一血人。我不觉抬头向上看了看,想是由那面摔下来的。
伸手放于他鼻下,俨然还有鼻息。遂扶他坐起,暂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抱着他跃下了崖石。
夜锦练罢了晨课,早已准备好了饭食,见我抱着个血人回来,很是惊讶。我让他烧了些开水,又搬来了木桶,把血人放进了兑好的温水之中。这才将紧沾在他身上的那件被血浸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
一桶清水,很快就被晕染红了。我微略数了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之多,难怪像个血人似的。这些外伤倒还好说,看着狰狞,倒也并非十分难治。反倒是他的内伤,有些棘手。先前之时,我就已察看,除了被内力震伤的筋脉,还有那内里的脏腑已因那高处重跌之下,尽数移了位。若非我用圣门之法,护守住了他的心脉,他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很清楚,这样的他,便是有幸救过来,也是浑身功力尽失,便是常人都不如。既便如此,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倒底是一条性命,又是摔在我面前,怎么说,都算有些缘份,总不好就这样让他死去。于是,我用了两天一夜,耗损了大半功力,总算捡回了他这条性命。而我却因过度疲累,收功之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一天后的傍晚。夜锦守在床前,一双眼睛红的跟个兔子,显然是刚刚哭过。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感情还是这样脆弱。心中怜惜,抬手摸了摸他头:“傻夜儿,师傅没事,你哭什么?”
他先是一怔,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搂着我的胳膊,脸贴着我的手心摩娑,轻唤了声:“师傅——”,眼眶又红了。
这两年,我越发对他冷淡。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同他说不上一句话,更别说是这样亲切关怀的举动,他这般欣喜,也是必然。
我任他亲昵着,倒也没抽回手,温声问他:“我救回那人,可还好些了吗?”
夜锦僵了下,松了搂着我的手,闷闷道:“嗯,早上的时候,清醒过来一次。我喂他吃了些流食。”
“嗯,这就好。他那边,还需要你照料着。为师尚觉得疲累,想再调息会儿,你先出去吧。”
他的神情有些黯然,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我对于他的乖顺尊从,十分的满意。又闭目打座了些时辰,方才觉得浑身清爽的下了地,走出屋去。
时已深夜,月芽高悬,满天繁星璀璨。朗朗夜空下,我看见不远处瘦削的身影,背对着我,仰头对着月亮发呆。
山谷中的夜晚,分外的安祥寂静。月光下,那样的背影越发显得单薄落漠。将才十二岁的少年,怎会看起来如此的黯然?单单只是个背影,便让人有种心酸之感。
“夜儿,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声音不自觉的放柔软。
“师傅!”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走近,坐在他的身旁。“师傅可还好些?”言语之中,关切之意明显。
“嗯,不碍事了。”我摇了摇头道。“夜儿,这么晚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说给师傅听听?”
“……没有。”他有些不太自然,头垂的低低的,小声道。
我笑了笑,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去追问,抬头看着夜空。
良久,才听他幽幽道:“师傅,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这山谷之中,从来都不会感到寂莫吗?”
我一怔,未想到他会有些一问,随即想到,他当真是长大了,懂得去感悟了。淡淡笑道:“一个人若是内心充实了,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感到空寂。”我指了下天上的月亮,说道:“你看,就像他一样,月芽之时,形消影瘦,月光黯淡。等到他盈满之时,满身光华耀目,神彩奕奕。做人当如满月,内心充实了方才由内而外的生出喜悦,自然便不觉得空寂。夜儿,为师授习你课业,便是要你有朝一日,能做满月,一生充实而喜悦啊。”
他直直的看着我,月光下,一双眼眸黑亮闪烁。轻声道:“我不需要什么满月,我只要师傅一直这样陪着我,便是我的喜悦。”
不知为何,我竟然心头突的一震,免强扯出笑容来:“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孩子气。”稍做平息,才觉得自已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