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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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渺渺终于沙哑地哭喊起来：“东皇太一，你医术天下第一，你怎么会死呢？你怎么不把自己医活？你起来！萧四，你别吓我！你起来！”
她很轻很轻地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打湿了他大片的衣襟。渺渺颤抖地呼唤着他，喃喃地自语着：“你不是最会骗人么？求求你，最后骗我一次，好不好？再骗我一次，好不好……”
一双微凉的手臂从身后轻轻地揽住了她，将她拥住了。那熟悉而美好的感觉，在军营的大帐中，萧四也曾这样从身后将她拥抱在怀里。坚定而可靠的胸膛，温柔的气息，垂进颈窝的黑色长发。渺渺心中忽地大喜过望，忍不住叫出来：“萧四，你果然是骗我的，对不对！再这样吓我，以后可不饶你了！”
身后那人好听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渺渺，是我。你冷静一点，不要哭。”
陆渺渺愕然地回过头来，那将她拥在怀中的男子，黑衣长发，仙人之姿，面上却带着一丝哀色，正是山鬼季无月。
却说无月与渺渺在建康分别之后，回到结灯草庐一看，家中事务不知怎的竟一塌糊涂。许多事情，只有他处理得了，处理起来却都相当麻烦。折腾了七八天之后，无月忽地生了几分疑心：这怎么竟像有人故意捣乱似的？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萧四。这是他想要拴住我，不让我出现在她的身边？
心头“腾”地蹿起一股怒火。我已经忍了你太久，你却不停地得寸进尺？我知道，她对你动了情，所以，原本只希望她幸福就好。可是，你这样的人，给得了她幸福么！
萧四身上，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他藏了太多的秘密，不知道这些秘密，将来会不会威胁到她。这个男人，心机太重了，永远不可能弄清楚，他说的话，做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不留心，就会给他踩到坑里去，甚至死了，都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男人，给得了她幸福么！
无月暗自下了决心，我现在就去找你，我要向你宣战，从此和你公平地决斗，我要把她抢过来。
但老天从来就是不公平的。无月刚刚下了决心，就接到了东皇太一的秘信，让他去洛阳出诊，说是极为重要。
洛阳！这有多么远！明明云中君就在那附近，明明云中君就是个医道的全才，为什么是让我去！
可是他跟陆渺渺约好了，要借助东皇太一的力量，实现复仇的大计，所以，要听候东皇太一的调遣。无月虽然觉得很生气，但还是去了。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东皇太一为人虽然诡异，无论如何，也算是救过自己的命。不过自从东皇太一在湘君那里向他体内渡了大量的真气，助他恢复，他就开始有一种很别扭，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股真气，渡进体内是非常舒适的，温暖地抚慰着全身的机体，衰竭的体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可是这股真气的味道，有那么一点令人厌恶的熟悉，让他总恨不得把它们立刻驱出体外。
这种本能的排斥是什么，无月想不明白。而且，自从这股真气融入体内，总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行动被他人掌握了。花鬼的血，大量注入他人体内，便可以追踪他人，莫非东皇太一的真气也有这样的功能？
无月试着用自己的血去化他的气，但他的气比自己的血与机体的融合度高得多，根本就化不掉。
身体恢复后从随县出来，他追踪陆渺渺到了武陵郡。当他从萧四手中接管了陆渺渺的时候，渺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毒解不掉而已。听大司命说，当时渺渺可是全身骨骼粉碎，经络寸断的，但他见到渺渺的时候，她的伤都不是问题了。
如果不是绝世的神医，哪做得到这些？凭萧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无月详细地问了渺渺，伤是怎么医好的。渺渺说，她一直在昏迷，根本就不知道，只记得有人给她服了药，是非常非常好喝的药，简直像琼浆玉液一样，现在想起来，还很想念。
无月测试了她的血，便吃了一惊，她的体内，残留着浓郁的东皇太一的气息。她的伤，绝对是东皇太一治好的无疑，而且，这一次，动用的恐怕不仅仅是他的真气。
那美味得像琼浆玉液一样的药，是东皇太一给渺渺喝下了相当大量的，他的血液。
从来没听说东皇太一给任何人医病时使用过自体血液，看来她的伤确实重到了一定程度。可是东皇太一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来的？还是说，他与萧四，根本就勾结在一起？
还是说，渺渺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两颗棋子？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担心渺渺，越想越觉得实在应该快些把渺渺从他手中夺回来。
还好现在陆渺渺体内也有自己的血，他可以追踪到她。无月一路追到了青州，又追到了广固，追到了这片密林，追进了这个密室。
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却听得陆渺渺撕心裂肺地哭喊：“东皇太一，你医术天下第一，怎么不把自己医活！”
可是那里躺着没了气息的，却是萧四。
所有的一切，瞬间明了。
无月的一颗心，刹那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东皇太一这种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死？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别无选择，他是为了她而死的。
这是真的，动了情。
而在那里无助地哭泣着的陆渺渺，就像一只走失的羔羊，茫然无措，肝肠寸断，天塌地陷。
再也不可能了。再也得不到她了。这两个人，已经再也分不开了。
不得不承认，当他决心与萧四争夺渺渺的时候，心中是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喜悦的。至少，可以去和萧四对决，就比这样沉默地守着要痛快得多。他自信，他的感情比萧四的感情纯粹得多，如果渺渺选择自己，他一定会全力地爱护她，绝不会比萧四给她的幸福少。可是现在这两个人的样子，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他的灵魂。
那个男人死了，你是我的了。这样的想法，无月一刻也没有产生过。犹豫、算计、彷徨，什么都没有过。他的心里，只有弥漫的痛楚。
所以，他轻轻地拥抱着渺渺，用身体散发出的温和气息安抚着她，用从来没有过的哄小孩般的温柔语气对她说：“你不要哭啊，没事的。你瞧，他的身体还是软的，不是么？我在这里了，你别怕。咱们会救活他的。”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用尽全部的力量将他带回来了。如果他只是萧四，我做不到，可他还是东皇太一的话，我就有机会让他活过来。
哪怕这要我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一一章 绵绵思远道
陆渺渺完全是混乱的，脑中一团混沌，行动犹如木偶。
“醒过来！”无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到底想不想让他活？把你看到的他体内的情形讲给我听。”
渺渺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忽地燃起了希望。这是无月来了，是无月来了！上回萧四心脏被刺穿，也是无月救了他，而且把他救活了！这一次，也一定能行！
她连忙把萧四的情况详细地描述给他听。无月听了，皱起了眉。他思索了片刻，便开始动手除去他的衣物。
陆渺渺什么也顾不得了，也帮着脱他的衣衫。除下衣衫的萧四的躯体，皮肤已经开始泛出青紫色，像是出了可怕的尸斑。无月也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只剩了一条长裤在身上。
他将萧四的身体往里挪了挪，自己也紧挨着他，躺到了榻上。
“下面可能会有些不好看，你不要害怕。”无月温和地笑了，如月光般皎洁。
渺渺点点头。无月闭上双眼，他的全身上下，忽然有大量植物的禾苗像破土而出一般挣开皮肤，以飞快的速度生长。
情景异常骇人。就仿佛无月的身体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而这些生灵吸吮他的血液，蜿蜒地生长。这些植物没有叶子，只有赭黑色的藤蔓，向上长长地生出来，然后打了个弯，尽数向萧四的身体扎进去，一根根刺入他的皮肤。
很快，两个人全身上下，都被这生得密密匝匝的藤蔓连接在了一起。
陆渺渺使用妖瞳观看，却惊讶地发现这些藤蔓，实际上起的是引导的作用。
无月的血液顺着这些藤蔓的空心，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萧四的身体，在萧四的体内上下循环。藤蔓就像编织于二人体外的血管，将二人的身躯连成了一个整体，就像合并成了一个人一样。这“一个人”的机体，完全靠无月的血液来维持和供养。
无月的血流进萧四的身体，萧四的血也反之被无月的身体吸过来。但萧四的血液就像死人的血一样，凝滞而没有养分，流进无月的身体，无月便微微地凝起眉，神情略显痛苦。
“不要再看了，需要很久。”无月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看着，我集中不了精神。”
无月的血慢慢地修复着萧四的脏器，修复着他的经络和肌肉，渐渐地，开始有一点点新鲜的迹象。渺渺的心怦怦地跳着，希望渐渐地越燃越大。
在等待的过程中，渺渺仔细看完了刘瑾的手书，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萧四会死。要死的，原本应该是自己，可是不知道萧四用什么方法代替自己死去了。他是为她而死的。这让渺渺刹那间心如刀割。
“我，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她嗫嚅着问道。这个时候，就是要她赔上性命，她也毫不犹豫。
无月道：“我能慢慢修复他的身体，但现在看来，还是不一定能救得活他。他意识中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元神很难回归躯壳。你试着，去把他找回来。”
“他现在，在鬼界？”
无月摇了摇头：“我已经感觉到了，这家伙，应当是半神，本来，也许会在天界。可是他的血统很弱，所以可能进不了天界。如果是这样，他大概哪一界也去不了，应该是，徘徊在四界的夹缝里。”
“那我可怎么找到他？”陆渺渺有一点着急。
“渺渺，你要相信自己。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幻术使之一，梦境中寻人，本来就是你擅长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找他，或许，你试着集中精神叫叫他看？”
陆渺渺从头上拔下碧绿色的簪子“春意闹”，集中了精力，与玉簪的能量调和。果然像祖师爷说的一样，这枝簪子可以帮助她增强幻术的能力。渺渺调匀了呼吸，将手轻轻地放在萧四冰冷的手上，用全部的心思想着他，想着：“把我带到他的身边吧。”
周围的场景刹那间飞快地变幻，仿佛跨跃了万水千山。斗转星移之后，一切静止了下来。渺渺凝神看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仍然在刘瑾居住的这间小石室里。
只是所有的陈设都不见了。远处孤零零地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萧四。萧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睑低垂。他面前不远处的地方，袅袅婷婷地立着一个湖蓝色纱裙的妙龄女子，容颜清雅秀丽，一双美丽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他，正是死去的少司命刘瑾。
萧四并不抬头看她，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相对，毫无交流。
是她，把他困在这里了么？陆渺渺一看到刘瑾，心中“呼”地燃起一股愤怒之火。
就是你，害死了他么！你这个坏女人！
而且，他，是我的啊！
渺渺快步走上前去，插在两人之间，一把抓住了萧四冰冷的手，坚定地说道：“萧四，我来了。”
萧四身子一震，迅速地抬起了头，惊讶地望着她，又警惕地看了看刘瑾。刘瑾的眼神中涌上了怨恨，她想向前走，但陆渺渺忽地转过身来，一双翡翠般碧绿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了她，竟逼得她向后退了三步。在梦境之中，陆渺渺的实力压倒性的强大，刘瑾在她的压制之下，竟然根本就没有行动的能力。
陆渺渺使劲拉住萧四的手，说道：“你站起来！”萧四原本似乎无法自由行动，但给她拖着，竟真的站了起来。
渺渺牵着萧四的手，嘴角浮上一丝挑衅的笑，极度强硬地望着刘瑾说道：“你听好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你连想都不要想！多看一眼，我和你斗到底，斗到打散你的魂魄为止！”
言罢，渺渺便抬头望着萧四。萧四的脸上先是显出惊喜的神色，可听到渺渺对于自己的所有权的宣告，那神情就渐渐地化成了狂喜和迷醉。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因为刘瑾在旁边恨恨地看着，所以陆渺渺的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举止也比任何时候都大胆和主动。她伸出双臂，从萧四的手臂下头穿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肢，偎上他的身体，温柔地对他说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跟我走吧。”
萧四疑惑地望着她。渺渺道：“难道你舍得我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么？”萧四拥住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很欢喜，却又带着一点担忧，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似乎担心自己是不是没能救活她。
不远处刘瑾的脸上，除了恨，还带上了极度的惊讶。在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