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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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四略微苦涩地低下了头，言道：“可是，渺儿，我从来就不曾失去过记忆呵……”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春天花开的时候。是你主动找上了我，演了戏给我看，想要进国医馆。你言语中透露的意思，是冲着山鬼来的，但是我并不相信。如果是我，声明冲着山鬼来，那便未见是真实的目的。你在我眼中极为可疑，而且你心思机敏，技巧精湛，若怀了不利的心思，便对我的大计构成巨大的威胁。所以，我开始查探你的事情。”
所以东皇太一刻意安排了陆渺渺与季无月一同出诊，看他们之间的交汇能引发什么。同时，就像渺渺设局接近自己一样，作为萧四的他从房顶跌落在她的面前，顺利地侵入了她的生命里。
其实很简单，她图谋的是混进国医馆，那么国医馆里面，必定有她想要的。只要在假作昏迷之前说出半句“国医馆”，她铁定要将自己捡回去的。
扮成了杀手的黑衣蒙面人，便是萧四贴身侍卫的首领骆点苍。实际上，骆点苍更有名的身份不是萧四的侍卫，而是东皇太一的亲兵，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幽冥十八骑”之首。
“幽冥十八骑”是一支神秘的队伍，由十八名绝世高手组成，能力各异，组合在一起，所向披靡。这支队伍自国医馆成立伊始便归了东皇太一指挥，在江湖上才开始崭露头角，给企图对国医馆不利的人形成了极大的震慑，东皇太一有御鬼兵之能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但是，没有人知道，“幽冥十八骑”其实是已经灭亡的南燕留下来的一份遗产，南燕王训练的一支精锐亲兵卫队。青州郡跟随萧四出征的三个高手是十八骑的人，在武陵郡假作抓匪首，将陆渺渺绑架到萧四处的也是十八骑的人。在幻界，萧四就是让大司命将书信交给了幽冥十八骑，才准确而迅速地找到了季无月的踪迹。
陆渺渺果然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当“千羽堂”这个名字映进他的眼帘，他当时就吃了一惊。然后，陆渺渺又趁他“昏迷”之机，搜了他的身，搜出了那块带着“千芝”字样的丝帕。
也许这就是命运。萧四与顾少君的关系，可以说算是相当亲近的。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他的一块帕子使了，又信手揣在了怀里。可那美貌的少女对着那方帕子，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痴痴地发起呆来。
“千羽堂”，“千芝”。再想想，这女子疗伤的手段，那对经络的掌握程度，那缝合的准确，那使出的扁鹊失传的神技，无不证明她有一双不一般的眼睛。扁鹊，可是不折不扣的妖瞳族呢。
所以，莫不是，这是……风千芝？
萧四接下来便使了一连串的动作来试探她。不经意地讲一两句少君爱讲的话，模仿少君生活中的各种小习惯，做那些少君说千芝爱吃的东西给她吃，这对与顾少君朝夕相处了多年的萧四来说，容易到不能再容易了。陆渺渺口中不说，但她的反应极为强烈，而且，一下子从身到心地与自己亲近了。
就这样，轻易地接近了她。而且，稳稳地断定，这真的是少君的妹妹，真的是千芝。
风千芝和风千羽，居然长得一点都不像！也许，一个像父亲，而另一个像母亲吧？
萧四的心中大喜过望。多年以来，尽心竭力寻找风千芝的，不仅仅是顾少君一个，还有他自己。因为刘裕灭掉守护者三族而获得的那张羊皮卷，风千芝是解开它的，这世上仅存的一把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一四章 黄粱一梦醒（二）
原本打算探清楚她的目的就走的，但是知道了她是千芝，萧四立即就决定不走了，决定留在她身边。因为她太珍贵了，是他日夜盼望着得到的人。
好不容易羊皮卷到手，却发现上面居然是空白的。萧四经过多方调查，才弄明白，解开羊皮卷的钥匙，其实是守护者本身。虽然三族都灭了，但是还好，自己勉强算是天族，身边还有一个妖瞳。作为天族的他对这个羊皮卷毫无感应，可少君不同，少君的妖瞳在羊皮卷上看到了字迹。
也就是说，这羊皮卷上留有信息，这信息是靠妖瞳来解读的。但羊皮卷上的信息是什么，少君看不出来，因为那些字迹不是静止的，而是始终在飞速地变化。最后，少君对他说，妖瞳族男性和女性的差异是极大的，男性拥有的是力量，而女性拥有的是速度。从这羊皮卷的信息来看，恐怕只有妖瞳族女性的眼睛，才解得开这个谜。
妖瞳族的女性，唯一有可能存活在世上的，就是当年少君拼了性命保护下来的，他的妹妹风千芝。
虽然不知道羊皮卷上究竟有什么，但数百年来，关于三族所守护的秘宝的传说已经神乎其神，说它可以安天下，也可以乱天下，以致于刘裕心中忌惮到极点，不惜费尽心机，一举夷除了三个异族，也要将它抢过来。
羊皮卷，是恨的起源，但是，也是复仇的希望。
“萧四，”听到这里，陆渺渺冷冷地言道，“你那么多心机，这次却傻了不成？相处了这些时日，你还不知道哥哥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哥哥与你交情甚笃，你只要把我带到哥哥身边，只要哥哥一句话，难道我能不死心塌地地为你所用？何必煞费苦心，兜这么大的圈子！”
萧四紧紧地捏着她的手，捏到她有点疼痛：“渺儿，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性如何。实际上那时候，我根本就信不过你。”
何止是信不过她，萧四从心底深处，根本就信不过任何人。就连相处十年的顾少君，他也几乎不曾将心事和盘托出过。
尤其是在刘瑾出现了以后。
刘瑾想方设法，意欲进入国医馆。萧四在收她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刘裕的探子。但他还是自信可以控制并利用她，利用她去对刘裕使反间计，所以毫不犹豫地将她收进了国医馆，做了少司命。
可是，他是第一次低估了一个人，低估了女人因为情爱，可以疯狂的程度。
刘瑾太精明，又太过不择手段。所以，到了最后，他的身份，他的真实容貌，很多对于他来说应当属于绝密的信息，竟陆陆续续地被她探了出来。
刘瑾拿掌握的这些秘密来向他提了条件。她想要的，是他的人。
头一次见陆渺渺的时候，他便明白，这又来了一个精明到极点的。
两任少司命，都是满腹心计的女人，难道这是某种命运？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她是这么重要的人，不能让她知道，她有着这么高的身价。精明的女人，一旦知悉了自己手中的筹码，都会拿来要挟算计。他东皇太一，绝不是受人要挟的主儿，就像刘瑾要挟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动手杀她一样。
所以，只能是你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乖乖地被我牵着鼻子走。
作为阿四，他在布庄里当起了伙计，作为东皇太一，他开始亲自带着她出诊，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弱点。观察的结果令他有些惊讶，这个女子，精明算计，八面玲珑，狡猾果断，但是，她心里头最大的弱点，最容易导致她冲动出意外的部分，居然还是一个“情”字。
但她的“情”与刘瑾的“情”不一样，她有着一种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柔软。她表面冷硬，内里却承受不了他人的苦痛，实在控制不了的时候，就会有毁灭自身代替他人受苦的冲动行为。这一点让他很气恼，因为这冒失的女人总把她自己置于险地，让他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替她善后，以保护她的周全。
她，在被利用完之前，可不能死了啊。
但是，她的这个弱点，也让他有了控制她的方法。只要能让她动了情，她就一定会变成一只听话的羔羊，不知不觉地把什么都交出来。
“那么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什么都不要，只想陪着我的话，全都是假的了？”渺渺的眼睛里，薄薄地泛起了雾。
虽然陆渺渺当时就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后来真的动了情，便不愿意再想这一节的事情。现在听到这里，真的不希望那些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从萧四自己口中说出来。
但是萧四仍然沉重地点了点头，直言道：“不错，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把羊皮卷给了她，把所有的线索都给了她，把她最想要的仇人的信息给了她，就是想引她去破这羊皮卷。她是那么聪明，凭着这些线索，一定可以悟到，她的妖瞳就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
而他，打算以情。人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虽然这第一番的表白她绝对不会信，可是相处不需多久，他自信一定可以把她拿下。
唯一的变数就是，恰恰在这个时刻，他发现另外一个相当出色而且极不好对付的男人，似乎开始对她动了真心。
“可是……你没有提任何要求，也什么都没有问过，什么都没有要过。这样，你可怎么知道羊皮卷的秘密？”渺渺心中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我问了半句多余的话，以你的聪明，一定马上就拒我于千里之外了。我很自信，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与你接近，所有的事情，我都能看得出来，我想要的，最终也一定可以得到。”
陆渺渺心伤至极，只幽幽地言道：“难为你有这样的耐心，要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来讨好我。”
萧四苦笑道：“那是因为以你的价值，哪怕我做得再多，都值得。我已经花了那么多年来经营，我有的是耐心。”
他利用着刘义隆，在朝中为官，掌握了解这个国家发生的一切。而闲下的时间，他全部花在了陆渺渺身上，陪伴她，取悦她，帮她经营布庄，为她排忧解难。时光安静地流淌，半年过去了，能够感觉到，她虽不与自己亲近，却是不讨厌自己的。反之，渐渐地开始有一点依赖。
只是这半年的时间，也让她与山鬼走得越来越近。
没能看出来，她到底是不是解开了羊皮卷的秘密，直到有一天，她告诉作为东皇太一的他，她想去扬州，而且，她要求和山鬼一起去。
他明白，这是她开始行动了。
自从季无月进了国医馆，他与无月一同出诊过数次，便已经隐隐约约地怀疑，这可能是残存了的花鬼。陆渺渺对无月的亲近和依赖，更加重了他的怀疑。本来，花鬼应该是自己的盟友，但他照例是信不过的，不愿意多余的人与自己的计划扯上关系，便斩钉截铁地告诉陆渺渺，山鬼去不了，山鬼去江陵出诊了。
然后，东皇太一立刻就真的送无月去了江陵。
无奈之下，陆渺渺只身去了扬州。萧四随后便跟上了她，接近她，呵护她，成了她那温柔深情的同行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一五章 黄粱一梦醒（三）
萧四认为，只要在她身边，看到她做的是什么，就一定能判断出，这羊皮卷上记载的到底是何种秘密。
但是她却约了自己喝酒，在酒里下了强力的迷药。
他笑着喝了两坛，然后去睡觉，她很安心。可是天族的身体，哪里是区区迷药能够起作用的？
不过这一次，她只是为了易容与河伯一起出诊而已，只是不想让他知道她与国医馆的关系而已。
他一直在暗处跟踪着她，直到陆渺渺与河伯那一对傻子惺惺相惜、互相影响，直到陆渺渺忽然控制了河伯的精神，让河伯将身上的隐蛊嫁到了她的体内。
这一举可是大出了萧四的意料。他一没想到陆渺渺为了救河伯会这样做，二没想到她居然有精神控制这样的能耐。如果她不能控制了河伯，以河伯的性格，就算自己去死，也绝不会把蛊给她。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了，那巨大的威胁真的到了她的体内。
这隐蛊，如果在河伯的体内倒还好说，河伯是个强大的寄主，可以与它共生。但如果在内力虚弱的陆渺渺体内，那是会要她小命的。
河伯回水里疗伤之后，他便立刻出现，用自己的先天真气，填补了隐蛊巨大的需求。
“不是你，每一天用自己的内力喂它，延续着我的生命么……”那时东皇太一这样对陆渺渺说起，渺渺的心里被打了一下，一下对萧四产生了温暖的依赖的情绪。可是连这个，也是假的。
“我没有天天用内力喂它，我只喂了它一个时辰，就够它安份几天了。对你这样说的，是东皇太一不是么？这只是希望你对我产生好感而已。”
不得已用东皇太一的身份出现救了她的命，但这却成了一个契机。他用萧四的身份照顾她，呵护她，为她付出和牺牲。她开始依赖他，稍稍放松了警戒，并且告诉他，她要的是夫差剑。
解开陶朱公的谜并不难，取得夫差剑虽经历了一番波折，但也并非难事。从陆渺渺的举动，他看出了，这剑上定然还存了信息，定然还得仰仗她的妖瞳来解开。
所以，出了密室的她傻乎乎地警觉着，以为自己不怀好意的话，定会抢走那夫差剑。他要的，是羊皮卷上的秘密，要这剑有何用？所以，他一脸真纯地将剑塞回了她的手中，换得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这是她，开始靠近了。
他陪着她，去救遇险的季无月，却在那里遇上了曲无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