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侠客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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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吃完午饭后，盘宝说道：“兰大哥，我不能等下去了。饭菜差，我可以出街吃，房间差，我可以去住客栈。但隋帮主不愿出来见我们，我们就不要勉强他了。我们回盘家村去过年吧。”兰飞雁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盘宝，说道：“盘兄弟不愿意再等下去，你就先回去吧。你帮我找银号兑换了这两张各一千两的银票，将银子交给我两个子女，叫他们买些过年物品，送些礼物给你的孩子们。”盘宝收起银票，说道：“兰大哥，你不必客气，我有银子给你的两个孩子买东西。”兰夏两人送盘宝走了。
盘宝走后，夏不傲说道：“兰叔叔，我看隋帮主不来见我们，可能是不想见到盘宝。”兰飞雁说道：“我这几天也是这么想，又不好意思赶盘宝走。”当晚吃完晚饭，有人送来一张纸条叫两人搬家。两人来到新家，只见只有两间房。夏不傲说道：“我猜对了。隋帮主果然不想见到盘宝。”兰飞雁说道：“不一定，隋大哥可能连我们都不想见。”夏不傲说道：“我以前和他聊得很好的，没理由他连我也不想见。”兰飞雁说道：“我们一天搬一次家，现在搬了七次家。隋大哥是和我们斗耐心，如果我们有耐心，他迟早会出来见我们的。”夏不傲说道：“我们从城东绕着开封搬家，现在差不多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东门。”兰飞雁说道：“隋大哥是想叫我们自动放弃。”夏不傲想回盘家村去见兰云姬，说道：“兰叔叔，那我们还等下去吗？”兰飞雁说道：“我们也没处可去，就等下去吧。过十天就到除夕了，我们看一看开封的花灯。”夏不傲只好说道：“好吧。”他心道：兰云姬一定是在陪盘金海练武，收他的礼物，看来我也要买些礼物送给她才行
两人趁有空，白天出街买了一些新衣服准备过年，晚上就出街逛。又过了十天，兰飞雁说道：“阿傲，今天是除夕，要你一个后生陪我一个中年人过年了。我看隋大哥不肯那么快就出来见我们，我们今晚去欣赏花灯，然后喝一杯酒。”夏不傲心里挂念兰云姬，说道：“兰叔叔，我们干脆现在回盘家村去，好不好？”兰飞雁说道：“阿傲，你的江湖经验少。隋大哥每天都给我们换一次房，他是要考验我们的耐心，如果我们自动走了，他就永远不会出来见我们了。这相当于一个约定。”夏不傲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没有这个耐心等他。如果他一年后才出来见我们呢？我们是否一直等下去？”兰飞雁说道：“没法子，惟有等他。阿傲，如果你想回盘家村，你就走吧，叫阿姬和阿彪不要担心我。”夏不傲想了一想，说道：“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兰飞雁摇摇头说道：“这个隋大哥，不知要我们等到何时。”
傍晚时分，两人懒得等人来通知换房，出街吃了晚饭就逛街。开封城里的花灯很漂亮，街上很热闹，两人流连忘返。兰飞雁说道：“我这几年来都是在兰花谷住，没到城里来。估不到城里这么热闹。”夏不傲说道：“我与我娘这几年在山村住，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灯。”两人正聊着，忽然有一个人走到两人面前，说道：“这位兰老爷，这位夏公子，我们隋帮主有请。”兰飞雁说道：“隋帮主叫你来接我们去见他？”对方说道：“是。前面有一辆马车，你请上车，夏公子赶马向北行，出城门。”夏不傲说道：“我们的行李和马匹都还在住处。”对方说道：“你们请放心，我们有人会帮你们照顾马匹，钱财也不会少。”兰飞雁点点头说道：“好。”他走到马车上坐下。夏不傲便赶马，说道：“我们去哪里？”他一回头，已经不见了那人。兰飞雁说道：“你打马向北行，出城门。”夏不傲说道：“好。”他一鞭抽在马身上，马便飞跑起来。
马车来到北门城门边，守门的官兵看了看他们，就打开了城门，让两人出去了。一个月亮挂在天边，夜晚有点凉意。兰飞雁说道：“我们先顺着大路走。”夏不傲说道：“我们在开封城里住了大半个月，原来隋帮主住在城外。”两人走了三十多里，远离了村庄，来到一个小山坡，周围一片树林。夏不傲说道：“隋帮主搞什么鬼？藏头露尾，就是不出来见人。”兰飞雁说道：“我们过了这个山坡，他就可能出来了。”过了小山坡，只见一条小道通向远处。兰飞雁说道：“既来之，则安之。继续行。”夏不傲说道：“好。”他赶马向小道行。两人身有武功，竖起耳朵倾听夜行人的动静，却没听到什么声响。
一夜赶路，天色开始亮起来。两人来到一个山谷，只见谷口站着一个人。兰飞雁望过去，一个面容清瘦的老人站在马车前，就是隋清了。夏不傲下了马车说道：“隋帮主，新年好，晚辈夏不傲参见你。”兰飞雁也下了马车，说道：“隋大哥，多年没见，你身体还好吧？”隋清说道：“兰兄弟，夏兄弟，你们何苦一定要来见我呢？”兰飞雁说道：“不管如何，能见到隋大哥，都是一件好事。”夏不傲说道：“隋帮主，我没有带什么过年礼物来，请你原谅。我祝你身体康泰，事事顺利。”兰飞雁说道：“我祝隋大哥健康长寿。”隋清说道：“多谢你们。夏兄弟，我的帮主之位十年前就已传给了你隋大姐，我不再是黄河帮的帮主，我也退出了黄河帮。你隋大姐怕自己做不了帮主，一直以少当家的名义处理黄河帮的事务。”夏不傲说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就叫你做隋叔叔。”兰飞雁说道：“恭喜隋大哥退休，以后可以享一下清福了。”隋清说道：“我早享清福了，我十年前就不是黄河帮的帮众了。”
隋清带路，兰夏两人跟着，走进了山谷。夏不傲只见谷内有十数间房屋，都很破旧，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就似没有人烟一样。夏不傲说道：“这些人家去了哪里？”兰飞雁说道：“隋大哥，你怎么跑到山野来住了？”隋清说道：“这些房屋全是空的，山民全都搬到山外去住了。我也不是在这里长住，隔几个月才来住几天。”他推开当头一间房屋的大门，只见里面很简陋，一床一桌四张椅子，一目了然。
三人走进屋去，隋清说道：“你们请坐。”夏不傲哈哈大笑，说道：“比我明家庄的家也不如。”他坐下一张椅子。兰飞雁坐下，说道：“隋大哥，你也坐。”隋清坐下椅子，说道：“你们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兰飞雁说道：“我们没什么事，隔得时间久了，就想来拜会一下老哥，如此而已。”隋清说道：“夏兄弟，兰老弟没说实话，你跟我说实话。”兰飞雁说道：“令爱还未从兰家庄回来，向你细说此事吗？”隋清说道：“我叫小女不要来找我，过年也不要来，我是避世隐居了。”夏不傲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从他和他母亲被明家庄开除出族说起，把兰飞鸽等七人死难，他与隋月亮夫妻、海沙派的帮主廖老大等人去了兰家庄，自己受兰云卿所求而擒兰飞雁与兰云彪出兰家庄，兰云姬跟着出来，到现在两人来见隋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兰飞雁说道：“隋大哥放心，我没怪月亮侄女干涉兰家庄的事务。夏贤侄肯教小儿几套剑法，我也没怪罪他了。”隋清说道：“你要怪她我也管不了，我不理外事。来，今日是年初一，我们吃早饭。”
隋清煮了粥，三人吃了早饭。隋清拿了一些年糕出来，说道：“你们吃年糕。本来我是不想去见你们的，但一到除夕，我想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来见我，又不与亲人一起过年，我心很过意不去，便见你们一面。下一次你们不要来这里找我了，我准备搬走了。”兰飞雁说道：“隋大哥为什么要避世隐居？可否告诉我？”隋清说道：“其实我这根本就不算避世隐居，我只是不想与人相处而已。”夏不傲说道：“为什么？”隋清说道：“司马迁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觉得他说得对，就不想与人交往。”夏不傲说道：“每个人都要吃饭，要吃饭就要去赚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司马迁这句话说得没错。”兰飞雁说道：“隋大哥不要那么悲观。”隋清说道：“我曾想过出家去做和尚，但我吃惯了肉，吃不了斋饭。况且佛家说：佛在心中。我便没去出家。”三人出屋，在山谷中散步。兰飞雁说道：“秦不亮视隋大哥的友情不值一文钱，隋大哥不用将他看得那么重要，你还有其他朋友。”夏不傲说道：“对，你说过，你将我看作是一个忘年交的朋友。”
隋清双眼望着远处，说道：“你们听说过陈子昂这个人吗？”兰飞雁说道：“听说过，此人进士及第，从军多年，曾征战西域，写过一些诗词。”夏不傲没听说过这个人，便没说话。隋清说道：“我读了陈先生的很多诗词，其中有一首《登幽州台歌》，写得很好。”他清了清嗓子，读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兰飞雁说道：“好诗，不过太过悲怆。”隋清说道：“兰兄弟，你一门心思想当兰家庄的庄主，以备将来报杀兄和断腿之仇。夏兄弟，你维护你母亲，不想她受到族规的惩处。你们都是有私心的人，是不能避世隐居的。当年我行走江湖，视秦不亮和兰飞鹤两人为刎颈之交，怎知他们如你们一样，都是有私心的人。我手下的帮众查到太原知府高大方要送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礼物给曹贵妃，托同威镖局作为暗镖送到长安，就亲口告诉秦不亮此事。其时我不知道兰飞鹤会去帮同威镖局保镖。我与秦不亮约定，他只能劫走暗镖，怎知秦不亮服从他结拜大哥黄不曲的命令，劫走暗镖之后，不顾我和兰飞鹤的交情，要我助他劫夺同威镖局的明镖药材，我力劝无效，心灰意冷。兰兄弟，你别说我贬低你们兰家庄，我知道你堂兄兰飞鹤不是秦不亮的对手，就去劝兰飞鹤别管同威镖局的事，兰飞鹤却大骂我不帮他，枉称侠义，交我这个朋友一点用处都没有。”兰飞雁很清楚当年这件事情的经过，说道：“隋大哥，我鹤哥和鸽哥都错怪了你，你虽然没帮我们兰家庄阻挡秦不亮劫夺同威镖局的明镖和暗镖，但秦不亮看在你的面上，只劫去一半药材，也算不错的了。我兰家庄仍然当你是我们的好朋友。”隋清说道：“我知道你们兰家庄当我是好朋友，我是弄明白了人人都是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怪我自己太过看重友情。”夏不傲以前听隋清说过当年的事情，此刻默不作声。
兰飞雁说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隋大哥就不必太过自责了。”隋清说道：“我一点也没自责。我是弄明白任何两个人之间的友情都是建立在互相利用这一点上，心底里感到有些悲哀。”夏不傲说道：“就算这样，隋叔叔，你也不必隐居避世啊。”兰飞雁说道：“对，最多你不和我们交往也就是了。”隋清说道：“我就是不想你们认为我是为了秦不亮和兰飞鹤两个人不念友情而隐居避世，才打算见你们一面的，见完后就搬家，以后都不回这个地方了。”兰飞雁说道：“隋大哥，你以后连我们也不见？”隋清说道：“不见了。你们应该明白一件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世上有穷尽的人生。很多年前，我父母先后去世。十多年前，我大哥因病去世，我的儿子给人杀死，几年前，我妻子和我嫂子，还有我的侄子隋锦先后病故。我的亲人只剩下女儿、女婿、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四个人。我心道，终有一日，我们都会死亡，就慢慢将一切都看得淡了，再恨秦不亮和兰飞鹤两个人不念友情毫无意义，你们不要将我当作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兰飞雁说道：“隋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必纠缠于过去的事情，只要开开心心生活下去就行了。”夏不傲说道：“隋叔叔，我尊重你隐居避世的决定，以后绝不再来找你了。”
三人回去吃午饭。兰飞雁说道：“隋大哥，你的侄子隋锦也病故了吗？”隋清说道：“不错。他病死后，他的妻子就改嫁了，他们尚未生育孩子。”夏不傲说道：“隋叔叔，你可以去和女儿一起居住，有空时和孙子、孙女玩一玩，不用那么闷。”隋清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他们了。”夏不傲听了隋清说的那么多话，感觉他很不开心，将世界看得很灰，但也无从开解他。他心道：隋叔叔只说对了一半，的确人人都会死，我也会死，但那就什么都不做，天天在等死吗？这不是乐观入世的思想，是悲观厌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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