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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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生遂道:“我昨晚被九师哥景公望引来此地,承他接引,已向铜椰岛师父天痴上人传声遥拜,答应收到门下,做未一个徒弟。只等江峡金船填了江底灵泉水眼,便随他同回铜椰岛去了。景师兄因见我时庙里宜师兄曾用邪法暗算,只当庙里的人都是旁门左道。又问出我的出身是庙里留养的孤儿,他说庙中都不是好人,如非抚养过我,来时铜椰岛上师父不许无故伤人的话,决不能容这等人在此盘踞,说什么也不许我再回庙去相见。我先怕景师兄要问取宝的事,并没说出两位姑姑,后来我想好了话再说,他当是假的,反说了我几句,一点不肯信。他和姑姑一样爱我,昨晚半夜为逗我喜欢,还教了我两样仙法。快天亮前说有要事走去,围着这树画了一个大圈子,又运来两块石头放在树底下。说有他昨晚留的食物果子,叫我在圈子里玩,外有仙法禁制,谁也走不进来,我能见人,人不能见我。他那仙法甚是厉害,据说能将飞刀、飞剑禁住。昨晚他试给我看,一点不假。铜椰岛师父本事更大,我已愿意拜门,只舍不得两位姑姑和宜、金两师兄,想见一面,又不能走出去。想我来时宜师兄己看见,姑姑回庙得信,定来寻找,因景师兄仙法禁制,不易寻到。景师兄传我的五行生灭禁制之法,能随手发火,适才想不出别法,便在圈里用那禁法放火,烧山前草树,打算放起烟火,将姑姑引来。后见姑姑仍未寻来,火已放大,好好的树木无故烧死,又觉可惜,刚把火熄灭,二姑就来了。先因景师兄走时再三叮咛,无论是谁到此,不许出声答话;若不听他说,便不带我见铜椰岛师父去。好容易把二姑想来,又有点害怕,不敢出声招呼,好生为难。后见二姑要走,我才着了急。好在景师兄没在,只要不破他法术弄出事来,他便不晓得。”
灵姑听出浪生果如彩蓉所料,被来人引进到天痴上人门下,并还是双方心愿,不是勉强,颇代浪生高兴,也就不再打破法相见主意。只是景公望有金船填入泉眼之言,分明于取宝之事有关,心中疑虑,随即细加盘问。浪生答说:“我先也疑心及此,曾经故作痴呆,向景公望探询行径和金船底细。照他所说口气,他来专为收取江心泉眼中千万年来蕴藏着的一种至宝。取到以后,用那金船镇压水眼,稳定洪流。还说金船之中虽藏有几件前古异宝,但多为五金炼成,铜椰全岛不能有寸铁,同门师兄弟所用宝器均为乙木丙火精英所萃,取去无用,船中宝物也各有主人,所以不要。并还说峨眉、青城两派教祖均知此事,日前还奉师命前往拜见,领了机宜才来。”灵姑闻言,心才略放。事关重大,急于向彩蓉、八姑报信商议,便对浪生说少时得暇再来看他。仍任景公望随时探询,暂时先不告以二女行藏。说罢,径飞回到了泊舟之处。
灵姑见彩蓉未回,正要往上流神女峰一带寻找,还未飞起,忽听上空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甚是迅急。先疑是彩蓉回转,抬头一看,两道青光一前一后,正由前面云空中飞过,其急如电。尤其前面一道更快,只有仰面一瞬之间,已是横空飞渡。恰值江峡上面云层甚密,青光飞得又高,似青蛇般在密云中略为掣动,便没了影子。灵姑知各派剑仙御空飞行时不愿惊骇俗人耳目,踪迹极为隐秘。崖顶虽极荒凉,但那剑光沿着江崖急驶,下面便是川峡,上下舟船往来如织,这两道剑光都非旁门左道之士,如无急事,怎会这样显露?念头一动,忙即飞起察看,刚到天空,忽见青光去而复转,但只剩了一道,适才前飞的一道已然飞远,不知去向。灵姑谨慎,飞得甚高,原意窥探对方行径:是有意来此,还是无心路过?见青光飞转,正想将光华、身形一齐隐去,那青光忽朝自己飞来。
光中现出一个素衣少女,老远便喊:“吕姊暂停云驭,容小妹拜见。”来势迅急。灵姑闻声注视,来人已经飞近,正是前在元江所遇武当七女中的女昆仑石玉珠,好生欣喜,连忙应声迎上,一同飞落。
石玉珠先朝四外仔细看了看,对灵姑道:“现时强敌来了好几个,迟早要来窥伺。
我们先找个地方将身隐起,再行畅谈如何?”灵姑知她在半边老尼门下多年,法力、剑术俱颇高强。自己只是新近从彩蓉学会了两种旁门中的隐形禁制之术,惟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不愿施展。又恐敌人来此暗探,没奈何只得答道:“妹子所驾木舟在水底,有家师灵符禁制,外人决难侵入,请到舟中叙谈如何?”
石玉珠知她不愿当客卖弄,笑答道:“听八姑说木舟不可妄登。蓉姊所传禁法虽出旁门,但极神妙,异教中人极少能破。还是用她法术隐形,就便守伺敌人有无动作,比较妥当。你我神交已久,相聚日长,姊姊何必客气呢?”灵姑只得应了。二人便择一山石坐下,行法隐去身形,互坐叙谈,各致倾慕。
灵姑随问彩蓉、八姑是否仍在七女那里?石玉珠道:“蓉姊因八姑传她防身妙法,我来时约已入定,须候人夜始能来此。明夜取宝一节,听八姑说已有安排。小妹仰慕灵姊,意欲攀交,已非朝夕。适才为追一人,归途瞥见银虹滞空,知灵姊在此,故来相见。
灵姊此时不便远离,一人寂寞,小妹左右山居无事,正好奉陪。等到明夜取宝大功告成,再请往荒山小住如何?”
灵姑又将浪生之言说了。石玉珠道:“这个无须疑虑。我虽不知底细,听八姑说,天痴上人自和神驼乙真人斗法,几乎两败,承峨眉掌教齐真人解围之后,与各正派长老均成了莫逆,此来必无作梗之理。倒是那蛮僧金狮神佛赤隆儿瓜须要留神。他先不知金船来历,原是那日金船自元江飞遁时,被他中途遇见,当时便想拦截。不料金船上有广成子仙法妙用,他又如何能制得住?船未截成,人反受伤,当时只得退下,觅地将养。
伤愈后,断定金船是前古无主异宝,心终不死,顺着金船去路追寻下落。日前他寻到川峡,辨别宝气,查出船沉江心水眼以内。因上次吃过苦头,知颇有仙法禁制,不是随便可以收取。意欲将江神庙买去,设下法坛,用那恶毒的大力金刚神法将船取走。不料被他师兄麻头鬼王呼加图由晶球幻影中查出一些朕兆。这厮道行法力较高,知道此举凶多吉少,急磨所佩密音环告警,将他催逼回去。初意劝他师弟罢手,不令妄动。偏生当时有一妖人在座,闻说此事,极力怂恿。二蛮僧不久有一次魔劫,不能避免,只有金船上广成子所遗灵丹能助他们肉身成道。无奈麻头鬼王近年行事慎重,见晶球朕兆不利,深知峨眉、青城诸派厉害,顾忌大多,虽不令师弟妄动,心中不无恋恋。
“金狮神佛狂妄骄悍,一听船中灵丹关系他年成败,贪心愈炽,哪还再计利害。便说自己炼成小诸天不坏身法,除却一两件佛家降魔至宝是个克星,任何飞刀、飞剑俱不能伤。对方俱是道教,即或不利,至多借此兵解,还免去应受的魔火之劫,也是佳事。
万一以人力心计战胜定数,将灵丹得到手中,免却一场大劫,岂非绝妙?力主前往。麻头鬼王被他说动,二次查晶球幻影,默算未来,居然体会出有两分可乘之机,于是允诺。
只嘱金狮神佛不可心贪,到时由他在江神庙设坛行法,命金狮神佛乘金船出水之际,用邪法化身隐形,专一盗取船中灵丹,得手便即遁走,别的一概不要。为防万一,并托那同道妖人在老巢设一主坛,与此遥应,以便遇上危难,立可遁回。防备原极缜密,无如广成子仙法微妙,底细难于推算。他用晶球视影时,一心专注金船出水时光影,好些遗漏没有看出。他所想得的灵丹,已在元江出水时为令师取走。到时如若知难而退,还可无事。金狮神佛既贪且狠,必不如他所教,一见灵丹无着,势必攘夺那两件至宝,我们这里早有防备,他如何能够得手?适才齐真人与八姑飞剑传书,曾示原委。八姑未将飞书给我们观看,听那语气,蓉姊或许有小灾厄,大约不甚要紧;灵姊也有一个对头无心相值,但无妨害。蛮僧邪法阴毒,我们只稍防他在这附近江崖上做手脚,别的俱有化解,不足为虑了。”
灵姑自是欢喜。二女越谈越投机,重叙年庚,订为姊妹。石玉珠也不再回山,便陪灵姑一同守候。聚谈到了午后,灵姑说起江神庙遇见头陀,是因一时想吃乡味,去往庙前吃豆花饭而起。石玉珠笑道:“同门师姊妹七人,只我和二师妹绿华喜动不喜静,常在红尘之中走动。虽能吐纳导引,服气辟谷,烟火终未全断。每值佳辰令节,或是七人生日,必在山中备些酒食,纵饮取乐。因愚姊妹生长川中,大师姊张锦雯又是江南世家,俱能自制几样菜肴,林师姊更做得一手好福建菜。我们空中飞行,顷刻千里,多远地方的东西都能买到。每次聚饮,总在事前三日将应用酒肴备妥,到日七姊妹各制一两样新鲜菜肴,择一胜地,同饮尽欢。似这样一年中总有十来次,在外买吃却少。灵姑现尚未断烟火,此时想已腹饥。明夜便离此地,大可再尝两次故乡风味,我在此等你好了。”
灵姑说:“近来练气,已能数日不食。此时防敌正紧,连想看望浪生践约均未敢去,怎好为了口腹之欲擅离?”石玉珠道:“有我在此代你守候,决无妨碍。你此去就便兼可查探头陀归未,庙中有无异状,归途顺道再看浪生,打听景公望踪迹,正是一举三得,如何不可?庙前人多,头陀如回,必在庙中布置,只要留点心,不会被他看破。归途去寻浪生,景公望如在,可与相见,明说奉了师命来此取宝。这样还可与浪生对面谈话,无须隐藏。头陀的事也可略提,看他知否。天痴上人师徒极喜自谦,露出求助之意,各行其是好了。”
灵姑一想颇是,便请石玉珠少候,自往江神庙探看。仍往庙侧密林内飞落,隐身走出。到了庙前一看,半日未来,竟换了一幅景象。所有商贩俱已撤去,游人香客一个不见,正偏殿门紧闭,隐闻梵唱之声起自殿内。殿前石台上大铁香炉又被人搬开,却搭上一座三丈大小的六角法台。台上站着十八个壮汉,俱都赤着上半身,腰围黄麻布短裙,各持幡幢,分六面呆立不动。有一个矮胖的蛮僧,鹰鼻鹞眼,阔口横腮,满脸密层层俱是豆大麻子。手捧金钵,正在绕台急转,向那些壮汉身上画符念咒,不时手抓钵孟中法水向人身上洒去。转了一阵,拔出肩插幡幢,朝那些壮汉挨个摇晃,便有一朵丈许大小青莲涌起。晃眼隐没全身,人便不见,一会全数隐去。
灵姑看出蛮僧是新来的麻头鬼王,知道厉害,先本不敢走近。嗣见蛮僧不曾警觉,心念卞明德师弟兄三人不知是否被逐,或是禁闭别处,欲往偏殿,隔门往里窥探。刚试探着往前行进,蛮僧行法已完,好似知道有人隐伺在侧,竟朝灵姑笑了一笑。蛮僧相貌本极狞恶丑怪,灵姑迭经彩蓉告诫,原有戒心,见状知被看破,暗道:“不好!”方欲退避,蛮僧倏地手持幡幢向上一挥,立时便有千百朵青莲飞起,青芒万丈,笼罩全台。
灵姑疑将失陷,吓得慌不迭往外飞遁。百忙中凌空回顾,就这瞬息之间,那千万青莲碧光,连同蛮僧法台,俱都不知去向。石台上空无一物。殿内梵唱之声也住,静悄悄的,好似一座空庙。
灵姑恐怕蛮僧故意诱敌,不敢留连。正打主意探访卞明德下落,偶低头往下一看,坡下不远村落中依旧商贾云集,游人往来,才知庙前市集已然移向坡下,忙觅僻处降落赶去。一到便见王老幺饭摊设在两株大黄桶树下,饭时已过,恰无顾客。知乃侄大毛与蛮僧相识,正好打听,便现身走过去。王老幺已经大毛归说二女不是常人,见灵姑走来,又惊又喜,表面仍作不知,殷勤让座。灵姑便问:“市集还有两天,忽然移到坡下,是何缘故?”王老幺听灵姑探询,心有畏忌,迟疑了一阵,做个眼色,答道:“小姐来得不凑巧,火刚添上,豆花饭都凉了。我家还有热东西吃,离这里也不甚远,要不请到我家去吃吧。”灵姑本因坡下离庙甚近,恐二蛮僧尾随了来,闻言知有话说,笑答:“甚好。”当下由王妻收摊,王老幺径引灵姑往家走去。
工老幺夫妻终年勤谨,茅屋竹篱,收拾得甚是干净。灵姑急于打听底细,见王老幺要往灶中添柴煮腊肉,忙拦道:“我此时不饿,你说庙里的事吧。”王老幺忽想起还未向灵姑行礼,慌不迭跪下道:“小人肉眼凡胎,不知仙姑下凡,千万不要见怪。”灵姑忙唤起道:“你乱说了,我哪是甚神仙?快些起来说话。”王老幺自不肯信,依旧磕了几个头,才行起立,答道:“仙姑不要瞒我,今早已听人说了。”灵姑料是大毛走口,便道:“且不说这个,番和尚将庙占去,卞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