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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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仲说：“我刚才在穿过交界的时候觉得似乎比平时过得慢，紧接着就觉得我手里多了这张纸条。”
“这样你敢接呀？！”笠光惊异地看着他。
思仲摇了摇头，“现在说我也觉得不敢啊！但是当时不是有人递给我的，而是突然多出来的，鬼使神差我就把它拿过交界了……拿出来之后我就打开看了。”
我想起有一次和青葵一起过交界时的事情，“思仲你听见什么没有？”
思仲很明白地回答我：“没有，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也没感觉身边有人，唯一的事情就是时间长了点，手里多了张纸条，就这样。”
笠光研究着那张纸。“……很普通的一张纸，不带任何法术，除了四个字外也没有其他痕迹，但是这种字迹……很像青葵的。”
“我怕有人冒写。”我说。
笠光说：“嗯。思仲得到它的方式也很奇怪，不过青葵确实是能自由停留在交界……我对交界具体有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直观的了解……”
我们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青葵的亲笔，后来，为了证明，笠光想出一个原始却可靠的办法。
我去到青葵在现世的宿舍，找出她写过的政治、历史和语文作业。不知道鉴定笔迹能不能用复写的字迹，为了保险起见，我把写有那四个字的作业本都拿走了，希望青葵不要生气。笠光查看那几天中众多执事上交的无法自己完成的引渡工作计划，竟然真的给他找到一位笔迹鉴定师！他、我和修篁一起去引渡这位经验丰富的六十六岁男人，将字条和作业本都拿给他鉴定。
证实是青葵的字迹之后，我和修篁陪着这位鉴定师由河一路向下，直到他顺利转生，不会再被任何人拦住追查之后才离开。
去把作业本放回原位的时候，我不禁想，不知道青葵知道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会不会觉得很搞笑……
青葵估计是听见那天我在肃宅说的话了，不过下次我要再去那样和她说话，一定要告诉她不要回应我，回应一次很危险，而且我们都大费周折。更何况这次能恰好遇见一位笔迹鉴定师完全是运气问题，他帮助了我们之后还顺利转生更是幸运中的幸运，若是他决定留下来呢？难道我们能强行把他赶走不成？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这也是我们不敢在现任执事中寻找笔迹鉴定师的原因。
我忍不住就跑去映术厅了，这次我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我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我们收到她的便条，还有我们如何判定是她的笔迹，以及她怎样把思仲吓了一跳。我说得很快，因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有没有空听我说，我简明扼要地用一分钟说完，告诉她不必再回答我，接着便离开了映术厅。
已是十一月下旬，即使是沿海温暖的荆涯和邻近的印川，气温也开始下降。青葵换上了毛衣，原本担心扶萦会怀疑她为何跟随季节变化改变衣服，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扶萦保留了非常多的在世时的习惯，除了按时作息之外，她还喜欢跟着季节改变衣服，她说喜欢去到现世引渡的时候看起来跟大家接近一点……扶萦负责引渡的区域也是在荆涯，所以她的季节变化和青葵一样，跟的都是荆涯的步伐。
扶萦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青葵，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虽然她是说她不介意别人怎么想，不过她却还是想知道青葵的看法。青葵诚心诚意地告诉扶萦，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正在下界也穿什么都行。
青葵并不是在哄扶萦，但是见扶萦高兴她也很开心，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入冬后，扶萦竟然给她织了好几件毛衣，让青葵既激动又感动，百感交集，最后伏在扶萦怀里失声而泣。
……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代替她的家人，为她做了家人从未为她做过的事……这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不幸？青葵不知道，但她是以那样叫谦卑的姿态感激着所有的恩赐。
最近一段时间的风风雨雨让她不知不觉地发生了一些改变，以寻求最佳的适应之途，在需要坚韧的方面，她变得非常坚韧，然而相应地，在其他方面她显得更加脆弱。日常生活中的一点点温情都会让她情绪起伏，稍微发生一点事情都会让她想到很多很远……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在某些方面她的承受力变得无比之强，比方说这段时间又有巡守队的成员被伏火会所伤，因伤重而不得不转世，青葵也非常悲伤，但她这次没有掉一滴眼泪，凌晨五点送行的时候她只是一脸毅然决然，似乎面对伏火会的时候青葵的所有情感都会转化为一种决绝，让她凭借这股力量奋力与之抗争下去。
然而就在当晚早些时候，青葵随边协成员一起工作，在她所负责的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穿着扶萦织的厚实毛衣，独自站在现世的某一座高楼楼顶遥望自己的高中时，已经透凉的寒风却吹得她心头一片萧瑟，几乎要落下泪去。
城市漆黑的天幕无星却不夜，在高楼之下一片璀璨的灯火之中，青葵的思绪飘得很远。休学之后，以前的生活也会不时闯进她的脑海，然而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她想着现世中她不得不离开的朋友，她不得不自愿放弃的生活……那个地方过去与她息息相关，然而现在几乎已经毫无关系……那些日子已经遥远得不可想象，几乎淡化成虚幻，恍若隔世。她一度觉得现如今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为她的宿命，在边协和巡守队之间往复，偶尔停留下界时隐居在扶萦的家……甚至于怀疑之前十年间和下界有关的一切都是虚影，冥河、肃宅、王、笠光、修篁……连思仲都像是匆匆过客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像只是为了这一刻，下界和现世让她活了十八年就只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让这一刻的她拥有改写下界与现世未来的能力，但却唯独不能左右自己的前路。
青葵其实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伏火会和王想要干什么，只不过是听起来太过难以置信，青葵之前一直无法相信罢了。她一直在寻找说服自己的理由和证据，现在她手头的证明终于充分了。以前存在肃宅映术厅暗格中的怀疑已经有绝大部分变成了现实，青葵怀疑就连剩下的那些猜测也无从幸免。不过当她终于得出了结论，她反而没有再去对巡守队的成员说……巡守队的成员现在已经所剩无多，巡守队有自己需要担忧的问题，青葵不愿意再让他们增添烦恼……若巡守队的现状有起色，那么到时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反正青葵为了证实那些事已经拖延了这么久，不在乎眼下的片刻。
——你们要怎么玩，我都一定会奉陪到底！输不起的可不是我。
她不再望着学校，转而望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是她出生直至八岁时居住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居然也诞生于一个家庭……这样想想很奇怪……一部分原因是，边协对待她的态度总是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自己是从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是督道、就理应做着现在这样的事的错觉……
……我真的也是由一个小婴儿开始，一点一点长大的吗？
——简直太奇怪了。
高楼顶上，风很大。
青葵用外套裹紧自己。
……要坚持到底……坚持到底是很好呀……可是，底在哪里呢。
青葵站得笔直，静立凝望着夜空，突然轻声喊了一句“青城……哥哥”。
这一声呼唤诉说了太多的无奈和寂寞。
谭序似乎在叫她。青葵面容一敛。
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她侧身离开。
与边协组织所签的第一份合同已经到期，在谭序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时，青葵没有多说什么就与边协续签了，这让谭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证明青葵还没有觉得这合作不愉快，愿意与他们继续合作。
青葵的合作让他们的工作有了质的飞跃，有些事情经过青葵的查看，很容易就能得出他们可能要花上好几个星期都未必能得出的结论，有些边协完全不明白的事件，青葵一去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全在青葵所关注的焦点——伏火会上，有些只是非常普通的小事件，边协因为这个领域的知识很欠缺，处理起问题来常常大动干戈并且郑重其事，青葵有时忍不住失笑。第一次到那类现场去的时候，青葵对边协的反应很是诧异，她的顺手处理竟让在场的边协成员都目瞪口呆……反而把青葵吓一跳。那样轻描淡写的动作在普通边识看来实在是太张扬了！这次事件后青葵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她于是学乖了。
新合同仍然只有一个月期限，但谭序这回对这个日期没有太过不安。虽说第一份合同到期的那天，谭序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青葵，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第二天青葵主动找到谭序，一脸抱歉地对他解释说她在下界连续值班十六个小时，实在是不能走开……这件事过后反而让谭序信任起她来，意识到她确实有合作的诚意，而且是个有始有终的可靠的人——就是因此，谭序对这段合作关系感到踏实了。
现世。
青葵仍然在密切注意着王和伏火会的动向。青葵隐隐觉得，最近王对她的态度似乎改变了，从原来的追查转变为现在的不予理会。这些是在跟随扶萦出任务时在执事人群中感觉到的：王的态度似乎在表明，他已经不觉得下界有督道了，他承认尘音是督道协理，但对下界还有一个青葵大督道这件事视若无睹。
青葵不知道该对这件事有什么心情，她依然对王避而不见，王也一样。矛盾似乎有所软化，不再针锋相对，但这种似是而非的视而不见让青葵暗地里更加警觉。
至于伏火会，情况暂时没有明显的恶化或者变化，只是最近青葵没有再遭遇他们，不论是在交界还是在现世，巡守队的情况虽然不好，但总算稳定了下来。
所有重伤而不得不转世的巡守者在转世时都决定要保留记忆以便日后重新归队，纵横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第一个转世的巡守者即将在明年的二月份过世，之后重新回到队伍之中。这个消息让所有巡守者难得地振奋。转世给了魂魄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回来之后他们身上所有无法处理的伤都会全部消失，只要没有失去记忆，他们有机会恢复如初。
青葵对伏火会突然低调起来感到隐隐不安，但在和边协一起出访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他们的什么踪迹。
对于一些小事件青葵还是大方地为边协顺手处理掉，边协明白青葵不介意之后虽然还是对她极为恭敬，但举动终于大胆了些。
一个午后，青葵和谭序正在三十一号店内。
谭序这一天需要待在下面的办公室，打手机找来青葵之后问她可不可以下到那里去讨论事情，青葵没有关系，于是便下到一楼。青葵注意到谭序其实是在忙里抽空和她讨论，他一边讨论，一边不时受到其他边识带来的事务打扰，有两次被请到店铺内和普通的客户谈话，最后一次来了一个真正的委托人。
这个委托人是由初妤陪同进来的，看上去是初妤的熟人，年龄也和她差不多大。这委托人似乎是第一次来，看上去战战兢兢，而且似乎对她自己真的来到了边协感到很惊讶。
“哎，组长。”初妤扶着委托人的肩膀，一进门店里间的办公室，看见谭序就说，随后她看见青葵，忙又对青葵补上一句：“啊！您好！”
见青葵在，初妤有点迟疑，不知组长是否有空受理这桩委托，谭序也意识到这次有可能是真正与边缘事件有关的委托，不由得犹豫地望了望青葵，想知道她对被中途打断会不会不悦。青葵心明眼亮，马上对谭序表示没关系，请他们尽管先谈。
初妤和谭序都对青葵感激地笑笑，谭序请初妤和委托人在他桌子对面坐下，道：“那好吧。初妤，是怎么回事？”
初妤看了她身边的人一眼，“她是我熟人的一个朋友，这个熟人之前有委托过我们事情的，后来就介绍给她了。”
“噢……”谭序注视着委托人，“是谁介绍给你的？”
委托人的声音很细，与她纤弱的外表倒是挺相称的，“嗯，是我朋友，她也来过你们这里……”
“呃，不好意思，能说名字吗？”谭序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却显得不可置疑。很明显，若她不肯透露名字，可能谭序就不会受理了。
“叫彭萱萱。”委托人小声答道。
谭序点了点头，说：“哦，我还记得这个人——请原谅，是这样的，我们不接受来路不明的委托。”
委托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谭序似乎想皱眉头，随即转向初妤：“初妤，你有跟她讲清楚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彭萱萱没有跟你说清楚吗？”初妤闻言转向委托人。
委托人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她和谭序，轻声说：“没有讲得很明白……”
谭序的声音听不出他是什么心情，“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戚萍。”
“我姓谭。”谭序打开抽屉，拿出名片盒，打开仔细看了看，拿出一张给对方。青葵见了他的动作忍不住要笑，但是她的表情没有怎么变，谭序可能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