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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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无奈地说：“我刚才整个过程都跟着直觉在走，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下一句话会说什么！”她有些悲哀，转而又道：“思仲，我刚才说的行检会是什么，它的大家长又是什么，还有我为什么要做那些动作，我不知道……”
“哎，你生病了还要你工作，那些不知道就算了。”思仲喂青葵喝了一点水，“累了吧，躺下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青葵不得不承认，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她真的累了，身上的旧伤又有些隐隐作痛。思仲刚扶她睡下片刻，她就睡熟了。
思仲便在一旁守着她，她的呼吸依然吃力，一旦咳嗽起来就得让思仲下法术才能止息。一次咳完，她累得脸色发青，难受得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流起眼泪，思仲实在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她，正好王来探望，见状连忙将任务接了过去。王有经验，仍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她稳住。
思仲实在是不想把青葵与王单独留在一起，可他又有事不得不离开。直到王再三承诺他会一切小心，又想到现在是现世的夜晚，青葵醒来的可能性比较低，思仲才不放心地匆忙走了。
思仲刚走，冰旬就来了，见淅蔚和青葵单独待在一起，冰旬还分外吃惊——思仲总算开始相信淅蔚了？
冰旬要给青葵喂药，虽然知道叫不醒青葵，但冰旬仍然习惯性地呼唤了她一会儿，之后才让淅蔚扶着她坐起来。给昏睡的她喂东西向来是个大工程，不过这次折腾到一半，青葵被弄醒了。
还好，青葵发现自己正靠在淅蔚怀里，只是稍稍显得紧张，没有更大的反应，冰旬与淅蔚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一旦她醒来能配合了，冰旬很快就喂她喝完了药。只要不在思仲面前，青葵总是安静而沉默，不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青葵甚至连目光的接触也避开，偶尔不小心与他们目光相接，她总是飞快地垂下眼。
有时她感到不舒服也不敢说，有时甚至忍到突然倒下的地步。自从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他们怕她不说，总是格外小心，每过一小会便会仔细观察她的情况。
冰旬原本以为思仲会在，就没有计划好要久留，没过一会儿就只好离开，让淅蔚独自面对一言不发的青葵。
青葵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被子里，他们让她半躺，她没有办法自己躺下，只好低着头。既然青葵不敢看他，他也就不怕会与她对视，而是一直望着她，想着一些事情。直到最后看着她的样子他实在是于心不忍了，他给她端来半碗水，说：“我喂你喝水，好吗？”
青葵久久地打量着氤氲着雾气的水，犹豫着，久到他已经暗自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才微微一点头，说：“嗯。”
他一勺一勺地慢慢喂着，而她，每吞下一口便会抬起眼，盯着他，将他盯得莫名地不安。
直到半碗水都喂她喝了下去，他用毛巾轻轻地为她擦去嘴边的水迹，她才用忧郁的眼神望着他，缓缓地问：“大叔……你为什么要在水里放……放安眠术？”
手一抖，他将碗在石台上放得当啷一响。
他大吃一惊！没有想过记忆损伤的她还能辨别出来！但他惊讶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收好，法术便渐渐生效，她慢慢地靠在身旁的墙上，免得让自己一会儿磕到，她还望着他，但意识逐渐模糊，眼神是那么悲哀，无精打采。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喝？！”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地明白过面前的这个孩子，慌乱中他改了主意，手忙脚乱地想为她解咒，但是来不及了，她的眼神已经散了，靠在冰凉的墙上睡了过去。
他几乎失控地揽她入怀，终于无法忍受地大吼出来：“你知道为什么还喝？！你就这么相信我？你怎么能这样信任我？！你恨我怕我却又信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之前的那个你到底到哪儿去了！小青……”
这件事，淅蔚终究是不敢告诉任何人。而青葵醒来后似乎忘了，也没有说过。
下界。
我得去找青葵说的，一个叫“简之”的人。
之前我在她旁边，忽然见她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这已经是她在我身边出现的第三次，我知道她一定是又被迫预阅了，果然，她疲惫不堪地醒来，只挣扎着跟我说了句“丽丹……男孩子……简直……”，便体力不支，再度陷入昏睡。
我跟思仲对视了半天，一脸茫然。她就说了三个词，一个“简直”还不知道她想“简直”什么。简直毫无头绪！我和思仲商量着是不是等青葵醒来再问，但思仲后来觉得不妥，他说如果不及时处理青葵所阅见的结果，可能会错过青葵所阅见的人，那样这个人转生不久之后还会再次死亡，青葵会重新阅见，就这样反复，直到我们接到那个人为止。
我吃惊于思仲是怎么知道的，思仲只是草草地解释说倦秋就是这样被青葵阅见了两次，但并未提及他究竟如何得知，然而那也不重要了，他说他不希望青葵反复受被迫预阅的折磨，我觉得也是，毫无办法之下，我只好决定去泠宅找笠光，寄希望于大渡导。
巧合的是，我去到泠宅，刚对他说了青葵断断续续的三个词，笠光便一皱眉头，说：“丽丹、男孩、简直？”
他从一旁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抽出一份，粗略阅读了一遍，递给我说：“丽丹应该指的是丽丹市，男孩子……‘简直’……‘简直’什么？那应该是个名字吧？这里有个挺接近的，但名字是‘简之’，你确定你没听错？”
哦？我接过资料仔细看。这字迹看上去像是孩子的笔迹，一看落款，是松焰。我注意到这份资料的类型：“大渡导，这个人是‘预外’？”
他点了点头，“今天上午才交过来的，本来想派其他人去的，但既然你听青葵提到一个类似的人，你就去一趟也无妨，即使不是青葵所说的人，也——”
“——也没关系！”我顺口接话，“大渡导，我怎么觉得青葵被迫阅见的都是那群人呢？就是那群——”
“——修篁的故人，紫荆仙都的人，没错。”他思索着，用锐利的眼神审视着我，慢慢地说，“你也这样想？自从青葵所看见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我越来越觉得是了。青葵受伤之前，我答应过要帮她寻找这种被迫预阅的原因的，现在我没找到原因，只看出联系，不过……青葵的记忆变成那样，我想也没必要告诉她了。”
笠光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块小铜牌，手在上面一拂，将它交给我：“阿尘，快去快回，我也想知道这次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我接过派遣令，仔细地又读了一遍资料，随后出发，前往丽丹。
现世。
印川以西约二百公里，丽丹。
只能怪我没将资料看进脑子里！青葵说过是个男孩，然而当我到达资料上描述的地点时，我所接引的却是一个寿终正寝的老爷爷！真不能说没把我吓一跳！可是仔细回忆一下，就会想起松焰提交的资料上所写的确实是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
幸亏这位老人很好说话，我没费多大劲就将他带回了下界，只是带到冥水边我就犹豫了，该怎么让他想起前世呢——如果他还记得的话？我不禁想起上次青葵所做的：叫我将一大桶水从修篁的头上倒了下去……
我的天，我可不能对着这位老先生这么来一次！
老先生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他从从容容地站在我身边等待着，观赏着河景，任我发愣胡思乱想，结果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不由得问：“先生，您的名字叫简之吗？”
青葵阅见的是个叫简之的男孩，她所见的是男孩，估计是上千年前的样子，可是，松焰的资料上，那个人也叫简之？
“是呀。”
“哦，那好吧，请您走到河水中，如果你有想要回忆起来的前世，就不要拒绝……”我笨拙地告诉他，“……呃，总之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似乎是觉得很有趣，也不知道他是觉得我有趣还是事情有趣，反正他是顺从地照办了，乖乖地走进了浅浅的冥河，他怔怔地在水中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因为什么没回过神，忽然，他消失了——
一团飞速翻滚的灰雾出现在他的所在之处，我一惊，魂魄分离？但还没把我吓彻底，灰雾就消失了，原地出现的，是一个年约九岁的男孩子。
衣着样式古朴，我已经习惯了，一眼就认出确实是千年之前的打扮。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打量着我，似乎完全忘了他刚才是一位老先生。
还没有等我说什么，他忽然用清脆的声音喊道：“雅阙殿主？！”
什么跟什么呀！我连忙说：“我不是！你们的雅阙殿主我们还没人能找到呢！”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呆了片刻，似乎不相信地，又说：“殿主说，‘千年之后，会有魂魄纯净的神子带领我们重逢’，那……说的是您吗？”
“我的天哪！”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怎么见人就往上套？我问你，你叫简之吗？”
他点了点圆乎乎的小脑袋。哎？他和那老人都叫简之？
“请问您怎么称呼？”他也抛出问题来。
我皱眉，“我叫尘，是督道协理。叫我尘渡导就可以了。”我是故意说的，我想看看他听见“督道”之后的反应，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他居然没有反应。
“你认识倦秋吗？”我问，说实在话我不太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只好先问问看，之后再带他去思仲家。我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带他往思仲家走，他步态缓慢，似乎是没有从老人的状态中习惯过来。
“倦秋？不认识。”他看着地板认真地走路，我见状只好牵着他的手。
“不认识？！”我诧异道，怎么会不认识呢？“那颀玡你认识吗？”
他抬头：“什么？”
“颀玡！”
他又摇了摇头，大概不明白我是怎么回事，“不认识。”
“那阿辽、阿圣还有雾辛……”我都说出来。
他无辜地望着我使劲摇头。
我的天！还有最后一个人，这个人他再不认识，就只有雅阙才知道他跟大家是什么关系了！“简之，莲藏你认不认识？！”
他终于眼睛一亮：“莲藏辅祭！认识！！”
“谢天谢地！”我忍不住蹦出一句，“那我现在带你去找她好了！”
没办法，他只认识莲藏，我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结果，是修篁不认识他……
我都快郁闷得不行了！修篁表情空白地望着这个对她郑重行礼的小男孩，硬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一旁，据说是双胞胎却长得不一样的阿辽阿圣一起偏着头打量着简之，阿圣提示道：“辅祭，他是不是我死后殿里在西域收的圣童？”
“哦？……”修篁仔细思索着，一边念叨：“简之……简之……”忽然大叫一声“哎呀”，上前将简之一把搂在怀中：“简之对不起！我差点忘记你了！你在我们殿里待了没一会儿……你是阙儿——我是说雅阙——从我们殿里调去彦礼殿的圣童！”
“莲藏辅祭不用道歉……没有关系……”小简之虽然口中说着没有关系，却伏在修篁怀里，委屈地哭了。
我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啦，总算没事了，简之，你就留在修篁这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嗯！”简之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谢谢尘渡导！”
我笑笑，点点头，又转向修篁：“修篁我先走了，我得写报告，还想去看看青葵。”
“嗯，好。”修篁连忙说。最近她对我客气了许多，自从我在寒冰室对她说过那些话以后。我也向阿辽和阿圣两人告别，他们俩一起微笑着向我挥挥手。
自从他们恢复了阿辽、阿圣的身份，我总觉得他们顺眼多了，没再像排斥安誉严一样排斥他们。不过也是因为他们受过青葵的帮助之后，提起青葵总会用尊敬的口吻，让我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据说是青葵在如此景况下还施法为他们破解封印，在他们以为没有什么希望的情况下，还了他们千年以前的身份。
唉，青葵啊。
我摇摇头，往泠宅去了。
真麻烦！
我去到泠宅，却发现笠光锁了办公室门，不知去向。我只好去肃宅写报告，报告完成后，我带着它去了寒冰室。直觉告诉我，笠光肯定是去看青葵了。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错。去到地下冰室，正好看见笠光搂着青葵在和她聊天，眼神与姿态分外柔和，根本不像他。思仲在一旁微微地笑。见我进来，青葵马上用微弱的声音喊我：“尘音！”看上去精神还可以。
我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脸，她对我轻轻一笑，又担心地问：“尘音，我之前是不是还见过你一次？当时我想跟你说，拜托你帮我去丽丹市找一个叫做简之的小男孩，不过，我好像没说完还是怎么地……”她挠挠头。
我笑着打断她：“没事啦！我听到了，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带他给修篁了。”
“真的？找到啦？”青葵松口气，笑了，“尘音，你好厉害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不需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