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7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灵居然任着青葵管自己叫“泠老大”?!不会吧!第八任那家伙让青葵喊他阿祥倒蛮正常的,可至于她……她对青葵这丫头也太纵容了点!不过——她作为肃宅与泠宅的初主所化的屋灵,爱怎么纵容谁,谁也不能有什么意见……
淅蔚之前的所作所为在下界早已不胫而走,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下界的众人中评判不一,议论纷纷,然而众人总结督道、大渡导及那天不知从何而来,听说以前是淅蔚的师傅,现在是肃宅屋灵的肃家家长的态度,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对淅蔚,虽然是怒,然而本质却是宽恕的。督道的话是他们的部分依据,不再有伏火会以及霜氏弟子的煽风点火,又加上对那天青葵所说的话、以及他们自己所见所闻所得出的分析,众人的态度,慢慢指向了一个统一——督道虽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然而说出的话仍然是客观的,否则,她不会表达出理解与同情,也不会站在淅蔚的角度说话,代他向众人表达他作为冥界之王却被现世压制的痛苦。他是做了难以原谅的错事,然而他的本心,并不是恶的。
所以笠光关于炼淅蔚革职与否的问题所开的商讨会与所做的民意普查,得出的结果是,仍有大部分的下界居民愿意给炼淅蔚一个机会,或者说,他们仍愿尊他为王。有一个原因是,除去了下界的渣滓,现在的居民,又恢复到青葵初来下界时所爱的那一群了——那群与扶萦很像的人们,心地纯良。也正是这样的他们,才会使笠光的调查得出一个这样的结果吧。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与青葵原谅淅蔚的原因之一相同的原因:大家都不愿改朝换代,都不想再去重新适应一个必将完全改头换面的世界,而且,在去年六月伏火会的事情出来之前,那时淅蔚所带领的单纯的下界,还是挺好的。他们扪心自问,真的这么认为。那时的他虽一直受现世压制,但他的处事让这件事从来没有人知道,若没有人知道,那就是不影响,若不影响,又有什么关系呢。
督道的名誉,也在这件事后彻底雪洗,甚至让她获得了更高的声望,远远超乎她的预料,她原本只期望能当众说出真相,其余的,概不奢求。淅蔚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否认一字,那么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了。虽然,青葵从来不在意声名这种事,在淅蔚那样对待她之后,她更不在意了。
听说督道为这件事几乎魂散,现在会有很多平时青葵几乎都不认识的人,大着胆子向笠光打听督道的健康状况,拜托他转达他们的问候与祝福,让笠光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又不便对他们说真实情况,又不能对青葵抱怨,笠光分外纠结,甚至比让他处理一些什么公务更让他挠头。青葵虚弱沉睡,不省人事,凡事一概不知,难得清静。
在上合事发后的第四日,青葵终于勉强缓过来,睡醒了。她醒时,冰旬、思仲和淅蔚都在她身边,但她看见他们之后,又飞快地闭上了眼……装睡。只有思仲遇上了她的目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他什么也不说,也没让冰旬和淅蔚发现,只是笑了笑,凑上前,亲了亲青葵的额头。
注意到思仲的动作,坐在一旁的淅蔚也去望着她的脸,很久之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说:“小青啊……快点醒吧,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凡姑,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别理这个呆子!”思仲马上抢白,尽管他知道青葵已经醒了。
淅蔚恼火地望着思仲,但却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
冰旬向来不劝架,只是倚着墙壁,气定神闲,好笑地看着这俩人。
青葵终于忍不住,一下子睁开眼,狠劲地瞪淅蔚:“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想等可以不要等!谁拴住你了不成!”语气恨恨的,火药味浓得够呛。
冰旬见她苏醒,这才连忙过来,挡开吓了一跳正要说话的淅蔚,语气坚决地:“谁都别吵!”又温柔地对青葵说:“丫头躺着别动!怎么一醒过来就找人吵架……”一边上前为她检查,又喂她喝水。
冰旬发话,大家都下意识地听了。冰旬轻轻地捏了捏青葵的脸,“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粥,你要乖一点知不知道?身体这么弱……”
直等青葵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冰旬这才又交代了思仲与淅蔚几句,穿墙走了。
“青葵,我要治好你。”淅蔚见冰旬出去了,忽然对青葵说。
青葵无动于衷地说:“冰旬都治不好,别说你。”
“青葵……”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当着思仲的面,“冰旬治不好你,是因为当时我害怕她治好你,害怕你恢复记忆,所以暗中阻拦,现在……不会了。”
听了他的话,思仲竟没有太大的反应,淅蔚感觉很诧异。忍不住傻到向他问出来。
思仲懒得理他:“你肯定会,我猜都知道。”见淅蔚还是一脸怔怔的不解,思仲想了一下,决定算了,就说吧。“那天小凡在上合说的所有事情,我在一个月前小凡刚受伤那会儿已经都知道了。”
“什么?!”
思仲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乜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一个月来你都是知道的?!”淅蔚不相信,他知道,但是他居然什么都不做,没一点动静?!
思仲知道淅蔚在想什么。他口吻冰冷地说:“我才没心情管你的下界。凡姑为你做了这么多还让你这样折磨,她那会儿连魂魄都要散了,她若是魂散我就随她一起去,我就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笠光,烂摊子你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我有何德何能去管。”
青葵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思仲重重地呼了口气,拿起小毛巾给她擦眼泪。淅蔚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青葵不愿引思仲难过,这才忍住泪。但青葵能收住泪,却收不住一句话,她望着淅蔚,用轻蔑的声音开口:“你现在也不必对我太诚实。在上合我才不是要替你说话,我只是不想在整界人的冤枉中死得不明不白。你若真的良心发现想对我好,就最好饶我几天清净日子。别再动我。淅蔚,你怎么会觉得冰旬没发现你阻拦,她是艾泽安寻氏的人,她的修为远在你之上,只是她是交界茶姬,原则上不干涉世事。你的阻拦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早被她化解,她答应过纵横,是希望我好的,她又不像你,会不把诺言当回事。”
“你怎么知道她化解——”他浑身一冷。
淅蔚的错愕,青葵一点都不意外。她平静地继续轻声说:“之前我是忘了很多事情,但我没傻,而且……有时你们的对话或者自言自语……我是醒不过来,全身都不能动,但是我听得见。虽然我那时基本上听不懂。”
青葵的悲哀上来,又没有办法刹住口了,“所以其实你根本没必要担心她治好我,我也没打算让她治好。我可不觉得我存在得太久是好事。吴相的残魂把他魂散前酝酿了一千多年的怨念都打入我体内,你觉得我能活多久?你现在想救我,不过是因为这七个月的‘愧疚’,你的愧疚能比得过他这么长久的‘怨’吗?有东西能比过,但我没觉得你聪明得足够发现。能有机会撑到现在来骂你,我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你昨天真不该说喜欢听我骂你的,只要你没来得及弄死我,我会每天都骂你。”
淅蔚已经难过得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或安慰,他去握青葵的手,只能呆呆地告诉她:“不是‘昨天’了,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他还想说什么,青葵虽然没有甩开他的手,但是厌倦地打断他:“安静吧谢谢,我懒得听。”
他破天荒地住了口。
青葵望向思仲。思仲马上问:“小凡想喝水是不是?”见青葵点头,他说:“我给你倒。”很快就倒来水喂她喝。青葵知道就凭自己现在的力气,把手抬起来举一会儿都有困难,更别说端起盛满水的碗,也就安然地让思仲去喂。
思仲把碗放好,转回身遇见青葵的眼神,这次有一点点不确定:“凡,你是不是想见谁——修篁还是陌念?但是什么?但是你又不想这么快见他们?”
青葵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瞎猜了,凡,为什么?”
青葵不说话,只是黯黯地转开眼望着天花板。忽然向思仲祈求地伸出手。思仲默默地扶起她,轻轻地拢她入怀。青葵在他的怀里安静地闭着眼趴了好久,这才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下界告诉我,我是唯一一个使用四字诀不会受到惩罚的人。”
思仲扶开她一点点,用不安的眼神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青葵再度凑近,几不可闻地耳语道:“我的代价是,下界会某种程度上重新趋近以前的样子,会发生的都会发生。”
思仲再次看她,更加不安:这是代价?!何解?!
青葵几乎要无以为继,将脸埋在他怀里许久,她才咬着牙,稳住情绪,轻声告诉他:“我猜,意思是,我在下界的生活有可能再度趋近于七个月前……我执任前后的样子。我猜,下界的意思是……有些人会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但既然下界说不是惩罚,会发生的都会发生……那也就是,那些事,即使我不用四字诀,也本来就会发生。”
“所以你不愿意这么快见他们。”思仲明白了,顿时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哀伤,唯一能做的,是紧紧地将青葵搂在怀里,虽然明知这样无法给她安慰。青葵蜷在他怀中,久久不愿动,真希望永远不用出来面对……
“但是!”思仲忽然听出一丝话外之音,忍不住凑近青葵耳边,强按激动也只让她一人听到:“但是你不用魂散对不对!你猜下界会趋近于七个月前……”
青葵茫然地看了他半天:“我没想过那个问题……不知道,可是,会发生的都会发生……我觉得……看我这样子……”她将脸藏到思仲怀里,不愿再说下去。思仲觉得并非没有道理,一时全身一寒。
正在这时冰旬回来了,青葵和思仲不约而同地借此机会,逃避了这个问题。唯有淅蔚不知他们之前谈了什么,想问又不能问。
青葵不知道会有谁将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为了延缓这必然会到来的这一刻,她拖延着与陌念见面的时间,虽然知道这么约等于徒劳。
还有一件令她不安的事——夜消失了。那天她去上合之前,夜曾经说过会在寒冰室等她回来,但是青葵自苏醒后却没有再见过夜,青葵曾想,是不是因为她在半路上就已经体力不支睡着,回来的时候夜其实是在的,只是她没醒所以没见到而已?但是夜除她之外没人能看见,她也无从得知……可是,应该是吧?因为青葵那块用缨络编起来的小石头也随之不见,连缨络一起。如果不是夜拿走的,又到哪儿去了呢?思仲说没见有人动过它,他确信。
青葵醒后几小时,笠光终于逮着个空,开了小差跑来探望她。
一见到恢复记忆的她,他一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她身边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半天之后,他终于挤出一句:“呃……阿尘来不了,她被霜华堵死在泠宅……”
青葵靠在大枕头上闲闲地望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冰旬有事去了交界,其余,思仲和淅蔚都在,思仲看着笠光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无奈,但他却很好本事地,没笑得让他听见。
“对了说到霜华——”笠光忽然想起什么,少有地激动,飞快地从衣襟中抽出一个白色信封,飞快地在青葵眼前扬了扬,以佯怒的语气掩盖他心中的难过:“臭丫头你这到底写的是什么鬼东西!像遗书一样!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尤其是在刚把你弄到寒冰室的那个时候看到!”
青葵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那是什么,看到它,她一时想起些什么,情绪迅速地低落下去。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还没觉得它现在就不是了。”
气氛忽然一下子降到冰点。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笠光更是僵在原地。
“老师……”青葵长长地哀鸣一声,忽然扑到笠光身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再也抑制不住失声而泣。完全是本能地,笠光将她抱紧在怀,一个月前忍住的泪水今天再也忍不住。
他很久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了,身为笠光让他面对此刻不知所措。他泪流满面,忽然用清晰的声音严厉地斥责起她来,也许……这就是笠光吧。
他斥她隐瞒不报,孤身一人独扛一切,不懂得与他沟通,说着说着,转为训斥她不知天高地厚。笠光发起怒来依旧跟以前她在上他的课时一样可怕,然而青葵倒在他怀里,在他身边才有的踏实感却在心里一如既往,她知道,世界上只有他一人会这样,一边声色俱厉地责骂她,一边却流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是真心为她好的,虽然是这样别扭地表达出来。
这样的人,再没有第二个了。
思仲任笠光责骂他的小凡,丝毫不劝。直到最后笠光哽咽得实在是说不下去,寒冰室这才算安静了。
笠光刚才一边训斥她一边却捋着她的头发,结果情绪失控中将她的头发捋得一团乱,他没有道歉,但用手细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