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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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什么。“亡灵不是可以不睡觉的吗？”
“亡灵不也用不着吃东西么？”她抢白道，“惯性。明白？还有，我平时在现世的时候，是很少回肃宅的，现在我把肃宅托给你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去隔壁那条巷子找思仲或者修篁——陌念暂时跟思仲住在一起——我在现世，帮不到你什么……不过你要是学会了用法术发信，千万不要上课时间发给我。”
“青葵！青葵！”我有点慌，“你一下子跟我说那么多……”
听上去，就像我以后都得长期独自住在那里……
青葵一脸平静，仿佛知道她的话不容我有一点反驳的余地：“这是有必要的，你给我好好记住，我今天供职结束就回去的了——只要王记得让我走。”
我叫了起来：“你这么快就要走？你那么急着回那边干什么？”
糟糕。这话刚一出口，我就知道我太过分了。但其实我不是我听上去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她那么快走罢了……
“‘干什么’？”我觉得她似乎在强忍着冷笑，“我事情多得要命！老大，我得写作业、复习，就快期末考试了，而且我还要打扫宿舍，很久没扫过，差不多要到宿舍老师的忍耐极限了，我还得打零工，给快餐店画广告，还不知道有什么没想起来的呢！”她一提到工作就显得特别暴躁，“我真的不能没事就呆在冥界呀！”
……我小小声问：“那你……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她看了看我，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柔和多了。
——见鬼哦，我好像又被她看穿了。
“星期一晚上吧，宿舍熄灯之后我就来……可是，你大概是见不到我了，我会直接去笠光老师家里受训……”
“泠宅不是在肃宅对面？”我瞪大眼睛。
“在是在，”青葵居然有点脸红，“可是我不清楚他要教我什么或者叫我干什么，实话跟你说吧……”她看了看四周静默的书架，仿佛怕会有个人突然从中间冒出来，“半夜弄完三四点的我早就迷糊了，困得不得了，而且，而且……”她费劲地咽了口唾沫，“最近一个星期，我都只记得我是怎么进去的，不记得我是怎么出来的……”
“呃……”
“每次醒来，我都是在宿舍里——我整天睡眠不足——”她吸了吸鼻子，“——除非是要我出临时任务，可是那样我也是直接赶到工作地点，再说，我临时任务也出得不太多……”
“……”我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个忙碌的可怜家伙说什么，趴在桌子上有些无语，“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
心里承认这样问的确有点丢脸，可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呆在肃宅里头。
她抬起头，“……你要的话，我明天去把作业拿到这里来写好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其实不喜欢长时间停留在下界，因为下界的寒气会渐渐蚀去她的生命力，直到她彻底被寒气浸透，体质化为亡灵一般，并奇异地……不老不死。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深深地厌恶这种结局。
但是现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掩饰，我大概还是在脸上表现出了很高兴的样子。因为青葵看了我一眼笑了，低声咕哝了句：“真是搞不懂你。”
（本章完）
无语
下界。
冥河边。
陌念神情萎靡地蹲在河边玩水，眼睛一直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河上茫茫然前行的亡灵。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肩上一拍：“陌念！”
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摔进水里去。
他回过头来，表情混杂着意外和惊喜，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你还在这呀！”
“是啊，青葵同意我当她的助手了！”我轻轻松松地在他身边蹲下，“你在这里玩水干嘛呀？”
“唉！”他眼里浮现出丝微的羡慕，“那很好啊！——我嘛……为什么非得要有理由才能在这里？”
“没什么，你怎么了？”他这个样子，就是肯定有事……老天啊保佑我吧……我因为好奇心过重已经惹了不少麻烦了，但是这习惯就是一直改不掉！
“今天跟思仲导师出任务，又失败啦……三个人几乎都是他帮我的，而且我几乎看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唉，真是郁闷，我连工作报告都没法写了。”
“思仲呢？”我环顾四周问。
“他在工作……他叫我先回来休息。”陌念拍打着水面，又叹了一声。“我都看出来，导师无奈得都已经不想说我什么了……戢锐。”
“然后你就在这里玩水？”我拍拍他，“这样不好吧，要是换成我是你，我就回去好好复习一下。”
“复习有什么用？”他有点厌烦地说，望着水面沉默了许久。
他又突然说道：“……不过，说的是啊。”他站起来，“那我回去了，我们顺路吗？一起走吧？”
“肯定要走了！”我跳起来和他一起回去，“难不成我要代替你蹲在水边？——顺路的，我住肃宅——走吧！”
“你怎么自己一个在这里，青葵督道呢？”陌念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只好回答说：“她被王留在档案室了，叫修篁送我回来，不过刚才看到你，我说要跟你打招呼，她就让我自己过来了。“
陌念略略吃惊：“修篁？就是督道的那个导师吗？”
我点点头。
陌念张了张嘴：“她人怎么样？”
我皱了皱眉头，尽量简洁地说：“很好啊，挺可爱的一个老太太。”
我不想在背后评论修篁。
“‘挺可爱的老太太’？”陌念哇哇叫，像是得到了深刻的印象，“我见过她带督道实习呀！严厉得吓死人了，你居然……居然说……”
拜托，修篁什么时候能跟“严厉”这个词搭上边啦？！除了刚才在高桥下面对青葵吼的那一次……你是不是没有见过笠光呀？……哎，我早就知道，陌念对人的评价是要大打折扣的，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陌念你看人要看全面啦，工作时的状态不能算数的好不好？比如说青葵啊！她工作起来还不是六亲不认的，思仲也是啊！”
“我又没说我呆在他们身边就不紧张！”陌念没好气地抬眼瞪我，和我一道走进肃宅的巷子里，“我把你送到门口。”
“你，你不用的……”
“要啦！把你搞不见，对督道大人没法交代！”他冲我叫道。
“戢锐，陌念……”我犹豫地把手放在门上说，不太确定地偏了偏头，“我有点忘了青葵家的大门应该怎么开……”
“戢锐，青葵的助手；陌念，思仲的受习；淅蔚，青葵她上司；青葵，现任督道！——青葵回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平静地响起，我和陌念吓得几乎蹦起来，忍不住放声尖声惨叫，从刚刚打开的门里摔进了庭院，我来不及站起来，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忍不住又大叫一声：“船长！”
王横抱着熟睡的青葵，站在门外吃惊地瞪大眼睛俯视着我们，哈哈笑了出来，“真的吓到你们了？阿陌，你的修炼还欠缺啊！我还以为你故意装作没发现！”
我和陌念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顾着呼呼大喘气……这个家伙真的是冥王吗？！
如果是你，我们哪里敢装作没注意啊！我在心里惨叫，只是呆呆地瞪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有半边脸是黑的。
他眨了眨眼。
“抱歉哦！——你们脾气还真好，要是我对青葵来这么一下，她保证是回过头来先给我一拳……”他笑眯眯地，“下界交给你们这一群小鬼运作，迟早要出问题……你们两个不要再堵在地上了好不好？”
我和陌念惊跳起来，讷讷退开。
——下界交给你更加出问题……
当然我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
他驾轻就熟地把青葵抱进卧室，朝我们笑了笑，就要离开。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总不能让他那个样子就出去招摇吧，他可是王，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我迟疑着，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该不该对他用敬语，“王，您……你……半边脸为什么是黑的？”
船长一听猛地刹住脚步，用手抹了抹脸，果然是一手黑。
“哎呀！”他小步跑进青葵的浴室，“青葵这死丫头居然能趴在砚台上睡着了，搞得一身是墨，还粘的我满脸都是！！”他关上门，顿了顿，又吼了一句：“喂——！”
……
听着冥界之王在青葵的浴室里怪叫着，我和陌念这两个可怜的部下对视着，苦着脸，真的不知道该将我们脸上的表情固定在什么样子上。
陌念没有急着回思仲的家，而是留下来教我怎么判断下界的时间。
折腾了好久，连着被他骂了几声“笨”，直到思仲很担心地跑过来接他，顺带着还帮陌念教了我几句，我才终于学会了。
其实一开窍，什么都很容易上手。学会了这么一点点，我却开心得一直在笑。在庭院里笑，青葵在屋里睡觉呢，不会有人看到。
其实，下界的这群人很可爱，比很多活人都更明白什么是温情，什么是用心。其实我有点明白了青葵为什么会甘愿忍受种种，为这里毫无理由地辛苦付出。因为我们付出，所以我们获得。这个道理，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不会改变的。
“啊！……啊……”青葵的房里突然毫无由来地传出几声惊叫，我赶忙几步冲进她的房间。只见青葵卷在一堆衣服之间，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拧着眉，急促地喘息着，发出尖利的惨叫。我起先以为她生病了，后来才明白过来她大概是做噩梦了。
我奔过去扳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青葵！醒醒！醒醒！只不过是做梦……青葵！”
我试图压过她的声音，“青葵！”
“爸！……妈——啊！”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她突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了。我喘着气，在床边坐下来。
“对不起！”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随后她眨了眨眼，总算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事啦……你只不过是做梦而已……”我轻声安慰她，“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定定地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我，我以为是在初中的宿舍里，我以为你是我舍友，我以，以前做噩梦的时候，常常把她们吓醒……”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呼……还好——我刚才喊什么了？”
“你梦见什么了？”我问，“你喊……爸妈。”
“是吗？”她挣脱众多袍子坐起来，仿佛感觉有点丢脸，眼睛望着某一处失神了片刻，“……是吗……梦见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我握住她的手。和昨天一样冰凉。在做梦的时候被人叫醒，是不会一点都不记得的，但是我不想去管她是不是在说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妹妹啊，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
突然不约而同地，我们抱住了对方。我为这默契惊奇。
“再睡吧！”我柔声道。青葵苦笑着摇了摇头。
“吓醒的，睡不着了。”她看看窗外，“咦……刚才我还在档案室来着……唉，你跟了我，要神经够坚韧才行。”
……师傅，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诶？”她诧异地拿起床头的一只纸鹤，“谁又来信了？”她拆开，迅速扫视，一行一行扫下去，脸都白了。
“怎，怎么啦？”
青葵的腔调听上去都快哭了，“要命啦……船长要给我加课！你知道他要教我什么吗？”她一脸森然。
“什么？”我不安地问。
“学跳楼！”她的语气让我觉得简直是在骂人，不知道她究竟指的是什么。
“啥？”
“跳楼。”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官方的准确叫法是：高处坠落安全着陆方法——他说我那天的动作太危险了……”
我瞪大了眼看她。
青葵沮丧地叹气说：“……我只练习过一次，没有摔伤就好了嘛……”
我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莫非、莫非以前还专门学过该怎么跳楼？！”
——督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工作呀……
“算是吧。被意外发现但没有暴露身份时的下下策——躲避追捕，也是必修课。”青葵从床头的石缝里翻出一支圆珠笔，在信纸后面草草回信，一边打着呵欠，一只手揉眼睛，“哪里有这样的……我们沦落到要躲躲藏藏……真有点羡慕古代那个神鬼混沌明暗未分的时代……”
“天哪……”我只剩下感叹的份儿，“这种东西可怎么学呀？”
“谁知道？”青葵翻白眼，“大概——研究案例吧，”她简单地回答，把笔随随便便往拿来的地方一丢，将信纸按原来的纹路折回去，“分析现有档案里高处坠落的高度、落地姿势、伤害程度什么的吧……总之挺让人受不了的，比算物理综合题还麻烦……”她手一松，让纸鹤飞走，然后站起来用法术消除衣服上的大片墨渍。
我看着她手过之处袍子焕然一新，有点呆滞。
“那、那也会有我的案例喽？”
青葵看了看我有点愣。
“不会吧？我祈祷陌念不要这么快交工作报告，笠光导师不要这么快把报告送去存档……”
我受不了谈论这个话题。
“——你既然可以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自己手洗衣服？”我指指她的袍子。
青葵笑了笑。
“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