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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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又使用‘纵物’之术了！而且好像还是高科技的！”青葵把当时感染辞凉的那种微生物给他俩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又对淅蔚说：“我发现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了，这段时间他们把它还怎么改进了我就不清楚了！那个会破坏现世秩序和常理，你明白的，这个该是你去收拾的烂摊子！”
淅蔚的眼神严肃起来：“好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淅蔚，关于边协。”青葵清楚地说道，见他的眼神还不太清晰，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边协。”
“边协？！”淅蔚终于吃惊地望着她叫道。
青葵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这次出了伏火会的事情，给边协造成很大困扰。边协当时在现世找到我，要和我合作。”
“他们找到你？”淅蔚严厉地皱紧眉头。
青葵毫不畏惧地说下去，这个不是她的错。“记得那次我被弄进医院？那就是他们的试探。他们通过聆墨找到了我，那天你发神经把我的法力封印了，所以不许谴责我暴露身份！”
“……哦。那你合作了？”
“别那样看着我！”青葵不耐烦道，“我没有当时就答应！我花了很大功夫去调查他们的动机和组织的性质！”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他们签了一份合约——”
淅蔚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刚搜查过肃宅，后来又跑到现世我的宿舍去不知干什么了的那天！”青葵不客气地说道，淅蔚听罢明白青葵话里有责备之意，心里也过意不去。“我跟他们签合约是因为我想借他们的眼睛盯着伏火会在现世的动向！我跟他们讲清楚了，我和他们的合作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我协助他们是为了我在下界的另一份工作，不然免谈！他们原本是想与我签劳动合同，打算让我成为他们的雇员的，还说什么想给我算工资，他们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拒绝！”
笠光暂时还不清楚所谓边协是怎么回事，不过决定先听他们的谈话。
“哦，对了，那个拿给我。”青葵指了指堆在一旁的黑袍，淅蔚一手给她拎了过来。青葵从里面拿出那天在上合掉在地上的另外一个纸卷，展开分成两份，分别递给淅蔚和笠光。“我签的两个月的合约。两份是一样的。”
他们仔细地阅读那份考虑详尽的合约，一时没有说话。青葵趁机枕在淅蔚身上闭眼休息。直到最后感觉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才睁开眼睛，收回两份合约。
知道她是在向他们坦白，不愿瞒着他们任何事情，他们两个的心情各自有些复杂，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淅蔚，你以前接触他们的时候到底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什么？”青葵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他们对有‘督道’这个称谓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谭序一见面就喊我‘炼先生’，我还以为他把我当成你所以才叫我‘先生’，后来解释过发现他居然还管我叫‘青葵先生’，怎么都不肯改口，都快把我搞疯了！”
淅蔚笑起来，但却没有解释。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思仲这时从墙的另外一边探过头来，望了一会儿，见笠光在，又将头缩了回去。
青葵见淅蔚不理她的问题，也不大关心，又问笠光：“哎？你泠宅那边现在没事吗？”
“没事，不忙，总还可以放放假的吧？”笠光笑了，见她又去揉眼睛，他轻轻地拿开她的手，“别揉了，眼睛红了都，怎么弄的？让我看看。”
笠光捧着她的脸察看，青葵便睁着一双眼睛瞪他，瞪到最后两人都开始傻笑。笠光轻抚了一下她的眼皮，“好点没？嗯？”
“嗯。”青葵笑，想起什么，“噢，对了——淅蔚，我刚才跟你说过那种伏火会‘纵物’所生的微生物……它当时感染了边协里的一个人，那个人正好属于‘预外’的情况，于是我就用下界的冥水救她了！笠光——就是我给你写纸条让你不要吓唬松焰的那次！”
笠光想起来，点了点头。
“哦……”淅蔚正要说什么，青葵抢白道：“你不准骂我偷把水带去现世！”
淅蔚笑，拢了拢她，“……好吧。”
青葵盯着他一脸不信任：“你为什么这次这么好说话？”
他又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在说：你明知故问！
青葵拉了拉他的衣服，有点犹豫地说：“总之……边协那边……当时有关归亡节的事我也大致跟他们说了一下，我拜托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帮我盯着伏火会……他们估计没彻底听明白，不过我也跟聆墨说了，边协和她应该会一起对付……”
“青葵，这次主要接触你的就是谭序，对吧？”
他的问法让青葵不知他打算要干什么：“……嗯。”
“行，等下界这边事情没那么混乱之后，我会抽空去找谭序详细谈的，还有关于联络站的事也一起谈了，宵岩目前还没能回去工作。”
青葵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那就好，边协那边我不想再掺和了，混乱死了，反正他们一开始也是打算找你的！”
淅蔚刚打算说话，思仲忽然又从墙那边伸出头来：“呆子！你敢不敢过去让他们见一下？”
思仲的问法让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青葵用手直推淅蔚的肩膀：“去呀！去——”
淅蔚只好把青葵放回榻上，青葵却又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淅蔚回头向她紧张地笑了笑，“知道！青葵放心。”
青葵还不满意：“以第六任督道的名义发誓！”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发誓，青葵这才松了手，让他被思仲抓了出去。
笠光和青葵都转头盯着他出去的方向，半天，笠光才摇摇头，节制地叹了一句：“真复杂。”
青葵语气强烈地附和：“我也觉得！！”
他凝望着她，轻轻地朝她一笑，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丫头你脸色不太好，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快休息吧。”
“嗯。”她心头一热。又是笠光和淅蔚的区别啊……
“怎么了？”他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确定地问：“要不要喝点水？”
她摇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说：“笠光，四字诀答应给我的时间早就过了，我怕我这次睡着醒来以后，这几天记得的事又忘了……到时我若又认不出你们……别难过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认识你就行了——睡吧。”笠光又要说不下去了，只得匆匆结束。
青葵朝他一笑，随即疲惫地合眼睡了。
她静静地睡在他身边，还拉着他的手不放。笠光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哽得难受，他不愿意去回忆，刚才是否从青葵的最后一瞥中，看见留恋。
又在荆涯
光葵二十年。
二月下旬。
现世。
荆涯。
农历新年刚过，荆涯还笼罩在一片春寒之中，然而年后现世难得地阳光和煦。虽然还有寒风，然而晴空艳阳，照得人心底灿烂。
青年子笠坐在联大校园城空无一人的草地上，身下垫着一块扶萦送的大毯子，双腿放松地向前伸开，身前搂着以相似的姿势倚在他身上，眯起眼晒着太阳的青葵。她身上不仅穿着督道的黑袍，而且外边还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袄。子笠只觉得青葵抱起来圆乎乎的，他搂着她，悄悄低头瞅着她依然苍白的脸，她的呼吸很均匀，子笠也不知道她是睡着没有。他俩都隐着身，子笠必须不时留意会不会有看不见他们的人直接撞在他们身上。不过现在正是寒假，校园里空空荡荡。
自从淅蔚不知从哪儿带青葵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因此子笠也不知道她的记忆到底现在是什么样了。
淅蔚前段时间和行检会的先民们解开孽缘之后，带着青葵消失了十几天，说要为她治病。令子笠吃惊的是，冰旬允许了，而思仲竟也默许，什么都没问到的情况下，他也只得遵从冰旬和思仲的意见。
那天青葵在寒冰室睡着之后，大约是因为四字诀失效，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自觉责任完成而不再坚持，她的病况急转直下，大家忧心如焚，都觉得她这次确实危险得令人前所未有地绝望……淅蔚提出要带她走时，他已经暗自担心她能不能再活下去，没有哪次的忧心胜过这次。可是，思仲默许，他无话可说。随即就是十几天的杳无音讯，就像那次青葵潜修时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就在那段时间，现世又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农历新年了，他忍不住想，忍不住难过……青葵又过了一个孤单的新年，甚至，生死未卜，身边只有淅蔚一人。
好在，淅蔚最终带着她回来，而她体内的邪术力量已经奇迹般地消失殆尽。他们看得见她的身体在一天一天康复，虽然很缓慢，虽然她一直沉睡。
但问淅蔚，他只是默默摇头，不说他怎么做的。面对他不安地追问是否使用了四字诀，淅蔚肯定地说没有，但其余的，还是一概不提。笠光担心地问淅蔚有没有因此事伤到自己，淅蔚也只是感激地冲他笑笑，摇头。对于他们的消失，淅蔚什么都不说，子笠不知为什么觉得他是后怕……还有许多复杂的，说不清的，别的什么。
子笠伸手探探青葵，注意到她微微地皱着眉，他小声问：“丫头，光线是不是太刺眼？我帮你挡挡好不好？”
她动了动，子笠又习惯性地问了一遍，这才听到她微弱地答：“嗯。”
子笠便掏出一条干净的小毛巾覆在她的眼上，又问：“这样好吗？”
她似乎没有听见，他再问，才听见她又小声地：“嗯。”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自醒后她便总是这样，好像是听不见又或者听不懂他们说话，一个问题要问好几遍才能听见她说出犹豫的几个字，有时他觉得，她像是为了不让问话的人失望才回答的，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也很久没听过她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虽然，他总觉得她的目光是清醒的。
数日前，淅蔚终于在许多人的督促下重归王职，他也终于可以脱去摄政王的身份，说实话，他不喜欢做摄政王，实在不喜欢。他曾暗暗地怀疑自己是老了，心老了，虽然在那天在上合禁区说按规矩该革王的职，但那其实只是作为负责任的大渡导而说的。作为他自己，他其实一心希望的就是，淅蔚是王，他和青葵是淅蔚的部下，思仲永远一副少年的样貌却将他们三个都当做长不大的家伙，那样安安定定地，在下界，跟在距“永远”只差一步的地方。有这种想法，是不是老了？他跟思仲描述，思仲却笑着赏他一掌，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得了吧你，青葵这段时间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难道她老了么？那副神情和语气，让他差点笑喷出来。
好吧，思仲，我再老也没您这么老，行了吧？
放下摄政王的责任，换作他开始无限期休假，这是因为淅蔚为了前段最麻烦的时刻让他摄政而良心发现，也是因为他希望陪在青葵身边。青葵现在看上去好多了，但她头脑迟钝的样子总让人心里不安。然而他私底下觉得，青葵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他不敢再奢求更多，如果她就此不再恢复，他和思仲愿意照料她一辈子，即使她将过一辈子单纯如稚童的生活，直至她那样憨憨地老去离开，他也觉得，起码那时不再忧心任何事的她，应该能过得安稳一些。那是冥界欠一个生灵的，他始终忘不了青葵在之前的信中对他写道，到了最后，想请他们放手，还她自由。
在下界待了那么久，见了那么多事，他早已比普通人更明白“一辈子”意味着什么。
原本是她在操心的有关行检会的事情，已经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淅蔚。有一些行检会的故人相聚尽兴，已经先行离开下界，比如阿辽阿圣，他们担心今世的家人，大家都理解。相聚完毕开始解散，行检会的事提起来总令人伤感，他不大去关心。他眼下上心的，只有这个依偎在他怀中的柔弱丫头。
现在，他常会带着她到现世呼吸新鲜空气，前段时间，醒后的她总是躁动不安，又说不出什么来。他不解其意，但思仲摸着她的头，许久才说，带她去现世吧。他不放心，但既然思仲这么说了，他就带她去。奇的是，到了现世，她真的一脸欣喜地安静下来，依偎在他的怀里乖乖不动。后来他才想明白，原来她想要的是现世完全的光明和完全的黑暗……现世的日夜，而不是下界永远的黄昏，和寒冰室中一成不变的诡异冰蓝。明白之后，他就这样抱着她，去现世，陪她待在草地上绚烂的日光中，陪她坐在大树下光线微茫的深夜里，花大段大段的时间，长久地安宁静默。
第一次要从现世回来时，她不闹，但是眼神分明是不愿，他只好向她保证明天还带她来，总算将她带回下界。此后每次告诉她要去现世时，就会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开心，再回来时，她知道他还会再带她去，便再没有不愿了。她不怎么说话，但他忽然发现，其实她不需要说话，也足够让他明白她的意思。
青葵拿掉脸上的毛巾，转过头看他，然后将毛巾塞进他的手里。
“不要了是吗？”他拿着毛巾，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