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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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力。——走吧，尘。”
见我愣在原地，青葵又说：“尘音，快走吧，走吧！我习惯一个人呆着。”
“——你再像这样漫不经心地对待自己——”
“我向你保证会照顾好自己，行不？我几岁起就自己生活了。”
我只好离开。青葵想要的是独来独往的自由，片刻远离他人灼热目光的自由。我穿越黑暗的交界领域，想象着身着幽暗轻盈黑袍的青葵在其中穿行，在眼睛余光的阴影中出没，悄无声息。同交界领域融为一体。
考完试的当天下午，青葵就在学校的书店里找了一份暑期工。据说青葵和那家店很熟，这个工作是那家店专门空下来照顾给青葵的。我觉得很吃惊。
她只用整理图书、分报纸，打扫一下书架的卫生。每天只是晚上去，直到书店关门了回来。后来，她又给学校打工，专门负责清理学生宿舍。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固定的宿舍大变动的时间，许多学生嫌麻烦，都把大量不要的东西直接弃于宿舍——我对她如何得到这份工作感到有些怀疑，但是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督道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她太擅长在灰色地带的阴影里行走了，我最好不要想太多。
但青葵干起活来是实实在在的，毫不含糊——修篁得知她在做这种体力活，甚是焦心，甚至特意亲自跑到现世来看她，千叮万嘱叫她不要勉强，守不了原则也不要苛求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
青葵只是目光温和地笑笑，很温驯地点着头，但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计划，一天到晚仍然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也不知道她的法力到底恢复得怎样，只是有时真的让人担心。一次，一个暴雨的夜晚，她十一点多才回来，拿着把书店的伞还是给淋得透湿，半夜发起高烧。思仲不知为何竟然心有灵犀般地赶到，照顾她到了早晨，然后青葵居然又没事一样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忙忙碌碌……
直到工作大致告一段落，她才稍微放缓脚步。然后跟着又是足不出户，整整忙了一个星期，不分白天黑夜地写作业。
——这些是从思仲那里知道的。
思仲在暗处观察了她好一段时间，然后对我说：“你再帮我过去看着她吧——她不会注意你的。”
所以我又来了。如思仲言，青葵知道我在这儿，但没有真正意识到我“存在”这件事。
“你干嘛这么做？这样子对提高学习成绩是没有用的。”我说。
“不是为了成绩，”青葵简单地说，“我只为了完成任务。”
“你这么赶干啥？”
青葵总算抬起头来，灰色的眸子直直望进我的眼睛，但我无法辨别其中的情绪。
“我知道我自己正在做什么。”
“青葵……”
“不值得让你烦心。”
“青葵……”
“不值得说给你听。”
于是我知道，她说的已经够婉转够客气的了，一旦她打定主意，那么没人能使她动摇。该死的王者般的气质！
青葵中间被打断了三次，是因为被船长召回下界，参与处理事务。不过青葵和船长都被对方气得要命。自从放暑假以来，青葵一直处于烦躁的忙碌状态，一碰就炸，谁敢去问她理由？
不过，偶尔青葵也会允许自己走神。有时我大着胆子跑来现世凑热闹，会发现她在做一些荒唐事情，我相信在有其他人在场时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比方说，有一天我撞见她两手抓着阳台铝合金门的门框整个人荡来荡去……
被我发现之后，她很神奇地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傻呼呼地嘿嘿一笑，松手蹦了下来。（“诶，你故意在这时候来的吧！”她一边伸懒腰一边笑嘻嘻地说道。……看来你又可以蹦蹦跳跳了嘛……）
又有一次，她正在翻一大叠从空宿舍里当成垃圾清理出来的书本和笔记本，我看见她一个人瘫着趴在那叠东西上狂笑不止，笑得都发不出声音了……
然后青葵看见我，一把将我扯了过去。
我们两个挤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带着偷窥般的八卦自喜心情，翻看着过去曾属于不同的人留下的各自的印迹。
……
突然之间，青葵像被吓到了一样猛然跳起。
椅子受力不均，向一侧歪倒，幸好我动作快，才没有摔到地板上。
“你干嘛？！”我惊恐地问，看她的表情，好像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没听到？”她反问我，皱着眉头，“仔细听！”
我侧耳凝神，真的，这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很容易就忽略了过去。
“……督道！……第十二任督道！……”
“谁在喊？”我说，“好小声，隔得很远的样子，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你听到的当然小声！不是召唤你——但是在我这里像炸雷一样！”青葵恼火地叫道，同时昂起头，高声道：“够了，够了！王！青葵知道了！”
然后她很不耐烦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嘟嘟哝哝地，“你也得给我个时间去找水啊！不通过水媒介，我怎么回得去？”
召回
“尘音，我最近忙得要命，都顾不上你了，你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修篁最近在给喜瑶前辈临时地带一个受习，你去她那里吧？”在穿越交界领域的时候，青葵这么对我说。我明白。所以我就点点头，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也看不见我点头，刚想出声回答，她却说：“那好吧。——你先和我一起去河边见一下船长，看看他有什么事，然后再和你一起去。”
还没有走近等在河边的冥王，就听的一阵阵孩子撒泼的哭闹。青葵皱起眉头，眯着眼试图在密密麻麻的水岸花后搜寻他们的身影，最后她找不到蜿蜒在高高水岸花丛中的石板路，干脆拨开那些茂盛无比的植物，直接钻了进去。
她的衣服全是湿的，钻进花丛中，沾了一大堆花絮和花粉。我跟在她身后，感觉她因为不耐烦而脚步越来越快，我吃力地追赶着她。
“慢点，青葵……”我气喘吁吁地说，青葵回答了一句什么，但被那个孩子渐渐清楚的哭叫淹没：“……不行！不行！我要我要我就要！你说的那个姐姐在哪里，叫她快点来！……”中间的一段什么我分辨不清，随后声音又高亢起来，更加蛮横：“……凭什么要我等！叫她快点！快点快点！我还要回家看动画片！……乌龟啊！快点来啊！……”
“骂谁呢你，嗯？”青葵阴沉沉地拨开最后一束水岸花，轻盈地迈出一步，出现在那个小男孩面前，浑身散发着一种睥睨的逼人傲气，语气中有难耐的怒火。
我也跟在她身后一下子钻出去，看见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哭得满脸通红地，在地上打滚耍赖，船长在一旁表情很是无奈。旁边还有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看上去像是刚刚把这个孩子引渡过来的渡导，在男子身后几步开外的河里，有一条小船系在近旁的柳树上，穿上有另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大概是那渡导的受习。
青葵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在一瞬间吓住了那撒泼的孩子。他怔了怔，随即恼羞成怒用更大的声音哭号起来：“你凶个屁！我爷爷都不敢这样说我！”
“当你爷爷真是倒霉透了，”青葵嘲讽地冷哼一声，右手利落地挥下，一声断喝：“够了，闭嘴！”
那孩子呛住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吓呆了，片刻之后更用力地哭嚎，跺脚捶地——只是，绝对安静。
我这才反应过来青葵一定是在话语中夹杂了法力。青葵嫌恶地用刚才看这男孩的目光看着船长，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快：“你叫我来是为了复活他？”
船长支吾着，显然是也知道如果说是，青葵大概就要发飙了。这时，他后退一步，然后对青葵道：“当心！”
那孩子发不出声音，于是干脆扑上来对着青葵乱抓乱打，还企图用牙去咬她。青葵三下五除二把他反剪双手拎起来，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你居然咬我？小狗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去？”
孩子愤怒地拼命挣扎，手被抓住了就用脚踢。青葵的问话解除了之前的禁令，孩子用稚嫩的童音尖声大叫起来：“我要回去看动画片！我就要回去！就要就要！你管不着！放开我！”
青葵丝毫不念他年幼，直接抓住他的脚，右手边把他的脚都捏在一起，像对付小鸡一样简单，一点不见青葵有丝毫费劲的神色——毕竟是两手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啊，看不出原来青葵还有这么大力气！
“就为了这个？”青葵不屑道，眼里充满蔑视，“你几岁？”
“八岁！放我下来！好痛啊……坏蛋！我要叫超人把你抓起来……”
“青葵啊，他还只是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船长有点看不过眼，心软地劝说，而那渡导和他的徒弟根本就是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而我，也从没有见过青葵这样发怒。
“船长，我知道你在拐着弯说我不够成熟，我也认了。”青葵转头面向孩子，又说：“行啊！你叫啊，我好害怕哟！”然后，她盖过孩子的哭叫，冲船长叫：“孩子怎么样？孩子就可以自以为是，以为整个世界都得听他的，围着他转？！这种只知道‘要’的小孩有什么用？我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他八岁的时候又在干什么？！”
说着说着，青葵的眼泪突然扑簌簌地落下。她将那孩子往冥河的河心一丢，又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原本平静的河面掀起狂澜，将那条仅有缆绳系住的木船击得差点翻过去。大浪平息，孩子消失不见。
“直接逐出？我记得这好像是违规操作。”船长淡淡地说。
“不。”青葵冷静地对答，“我也记得，你既然召唤我来，我便有行事的自主决定权……你也没有提前说明我必须遵循你的命令——抱歉。”
“抱歉。”青葵对船上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小渡导说，又转向那渡导的老师：“家豪，下次遇到这样的小渣滓，直接丢出去！不用请示船长，不用叫我来！若不是看在你还带了学生……”
青葵目光变得凌厉，那个名叫家豪的督道讷讷出声：“青葵督道……”
“你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交一份报告给我。”说完之后，青葵不管他，“船长，下次遇到这样的人可不可以劳驾你自己解决，不要叫我？至少是在这个星期之内……我很忙，真的。”她的话已经尽量显得客气，“自以为是是绝症，没药救！”
说罢，青葵盛气凌人地拂袖而去，船长被他不驯的部下弄得非常没面子，又心虚，大咳一声，我跳起来尖叫一声：“我去追青葵！”跟在青葵后面钻进水岸花中逃走了。
“真是烦死人了！”青葵依旧没好气，迈着大步疾走如飞，我得一溜小跑才能跟上，“我本来就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暑假，他还要弄个欠收拾的败类来在这里瞎掺乎……”
“青葵，你讨厌小孩吗？”我说，“走慢、走慢一点！”
“什——哦，好的……她看了我的狼狈样子，禁不住笑了，终于放慢了脚步，我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青葵也不显得那么冷酷了。
“讨厌小孩？”她重复一遍，不置可否地一甩头，“小孩同时间有这世界上最单纯善良和阴险恶毒的心，正因为简单，所以恶毒起来才更加不虑后果。”她说，看我一眼。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我咕哝着，虽然我也觉得不大准确。
“是吗？”她又冷哼一声，“不是‘性本恶’就不错了，善良，在一定程度上是学来的吧，只有在长大有思想有理智之后，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我不知道理智和本性哪一个更有力量。”
“呃——”我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和青葵探讨起这么个严肃话题，基本上也没听懂青葵为什么会突然用那么深奥的腔调评论，声音中为什么又略带悲哀。“呃——那啥……你真的那么觉得吗？”
青葵说话了，但是她的话峰不知转向了何处：“……‘利我’和‘利他’应该是同时进行的吧。一个慈善家，也会有一些脏不拉叽的念头啊，一个人头一天抢劫的了一笔钱，第二天听到哪里海啸，又可以一分不剩地都捐出去！”她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我打断她：“这样怎么是同时进行的呢？我说，怎么可能——那个抢劫的——到底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嘛？”
“他可以心安啊！做了坏事……那样可以换得心安……还有慈善家，你说他那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至少他那么做会让他心里舒服啊，别人也会感激他……”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哪里的工作人员？”
我听得一脸茫然，原本倒以为顺着她的思路，她会说那个慈善家是为了博得名誉，故意、虚伪，没料到她却说那样会心安……是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她的意思，还是……
我头皮都麻了。不能再跟她扯这个话题！再这样下去，我准疯。
“这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呀……”
“我来告诉你这跟小孩有什么关系，”她说，“比如说我弟弟，我离家的时候他才一岁，根本不算认识我，但是，每次我放假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