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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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推翻或验证或相关的新信息，她会一丝不苟地标注上去。
尽管，她时常质疑自己这种神经质的做法有无意义，对自己发怒：你知道得太多，也想得太多了，那么做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但是她还是那么做着，不可抑止，深知自己曾魂魄分离，仍再次惊于某部分自我的固执。
没有人知道的是，在潜修归来，协助笠光摄政时那次严重的濒临崩溃之后，青葵留下第一封形式像遗书的“事件说明”，并与那些记录同时存放在暗格中，同时布下严密的法术，确保她真的魂散之后，思仲是唯一可以发现并一定会发现的人。
青葵非常矛盾，时时质疑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了，但她明白自己无法排遣那种随时可能不复存在的惶恐，虽然她相信她一定不是唯一可以注意到那些引起她忧虑的事实的人，也不是唯一可以得出类似结论的人，但她怕，怕等到另外一个这样的人站出来时，已经太迟。
是啊……这样的我显得太自负了。但是，这是我的权利，我相信这样是负责的，对我自己负责，也对我的职责负责，即使显得再自负……反正这种自负又不会被外人知道。我已经小心采用了危险地法术设下保护，即使王偶尔对我的意识入侵无法避免，也可以保证他们看不见我认为私密的东西，并且，如果我被证明是错的，我担心的一切都是无中生有，那当然很好，我将平安地活过十九岁，然后销毁那些暗格中的废物；而假如，我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到那时，也没有人顾得上谴责我的刚愎自用了……
“还有，在平时没事的时候，不要叫我，也不要试图跟踪我或别的什么，我那时记不得你，只会把你当成可疑的威胁……我害怕的时候，下手会很重，很难拿捏分寸，尤其是对我以为是敌人的人。”青葵的嗓子沙哑得更厉害了，她清清喉咙，“知道吗？”
“知道了。”
青葵站起身来，想起什么，又告诉聆墨：“对了，这两天要多注意身体，你别忘了今天清晨自己是受过什么致命伤。你失血太多了，若不是用法术，现代的医学是来不及救你的，如果这两天觉得头晕什么的不舒服，不要拖，马上喊我，不能自己上医院，更不能让他们检查……比如抽血什么的，明白吗？很重要！”
聆墨听话地点头，又惊恐地问：“为什么……验血会验出什么？”
青葵如实说：“会验出不属于现世的成分。你大概会被他们抓去当实验小白鼠……”
“怎么会有现世不存在的物质的？！”聆墨脱口惊呼。
青葵翻了个白眼，“你很烦！我说了多少次，刚才是用法术救活你的！过几天就会消退，不要担心！”
修篁听了这话皱起眉，青葵只假装没有看见。“好了，我们真的要走了——你刚才是怎么上来的？要抱你下去吗？”
聆墨局促地谢绝了，青葵和修篁于是自己跳下屋顶，正回过身来准备告别，却发现聆墨小心地趴在屋檐，声音惊恐：“呃……梯子不见了！”
“什么？”青葵抬头看她。
“我向邻居家借的梯子，本来架在这里的，不见了！”
“可能早上他们出来的时候发现只有梯子，没见到人，所以搬回去了。”修篁说，冷静地命令：“小青，上去抱她下来。”
青葵无奈地张张嘴，“好吧。”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又抱起被她惊呆了的聆墨，轻轻地平稳落地。青葵不合常规的动作给了聆墨不少惊吓，让她脸色发青，几乎站不稳。她紧紧攥住青葵的衣服，呼吸急促。
“别这样。”青葵微微俯身，吻了吻聆墨的额头，郑重地说：“安聆墨，祝你日后平安。”
明天，最多到明天，青葵就会掩盖自己的记忆，遗忘聆墨。以后是否会再相遇，再想起聆墨，就不再取决于她了。不再记得，她便又要回到那种孑然一人的孤寂中去。
我很想把你留下来，那真是一种强大的诱惑，令人痛不欲生的诱惑……真的很想很想……我很软弱，很自私……但还没软弱自私到那个份上！
不过……不知下一次与你重逢时，我是否已被寂寞吞噬殆尽。
肃宅灵魂所在地
现世。
“修篁，我要回一趟家里，然后再回下界，今天不去学校了。”告别了聆墨，走出她的视线，青葵对修篁说。“我要把我从家里借的户口本还回去。就在几条巷子之外，你若忙，就先走吧。”
修篁拿不准青葵是希望她先走还是不希望，再说，她也有点迷惑，“你家里？”
“嗯……我……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妹住的地方……不远。”
修篁看着青葵，表情有些呆滞，她极少听到青葵主动起亲生父母，几乎都已经忘了青葵其实还是有父母的了。她几乎已经把青葵当成了孤儿，当成自己家的小孩。青葵说“爸爸妈妈”的时候，语调还是生硬，但修篁依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不舒服感。“爸爸妈妈？”
“虽然我这个样子确实不像有爸妈，但是……是他们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青葵试图开玩笑，但哽得发硬的喉咙让她无以为继。
“呃，”修篁觉察到自己不光彩的失态，连忙调整过来，“你想不想我跟你去？”
青葵埋头径直往前走。
“我会想家……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想……”青葵摇了摇头，声音低得修篁几不可闻，“……陪我去，若我在那里发了神经，赶快把我拖走。”
“好。”修篁拉住青葵的手，青葵冷不防一缩。
“喔！”
“干嘛？”修篁不解地拉起青葵的手细看，“你手上这么多水泡又是什么时候弄的？昨晚在巡守时吗？”
“呃，是。”青葵躲躲闪闪地承认，想缩回手，但是修篁硬是不让，她往上面吹了口气，治好了青葵的水泡。
修篁用手指点了点青葵的脑门，恨恨地：“唉，你呀！”
青葵微笑了一下，挽起修篁，与她并肩走着。走了一阵，修篁发现青葵挽着自己的手并不如以往那样放松，而且好像把整个人的重心都移向了修篁这边，修篁不动声色地留神了一阵子，决定绕个弯子询问一下：“小青，刚才你对聆墨下了几道血祭？”
“四道。”青葵说，“很奇怪，其实我做的过程中根本看不出来需要几道，我是下完一道发现献祭不够，只好又叠加一道，每次都觉得离完成近在咫尺了，但是做完会发现还差一点，我做到第四次的时候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会没完没了下去了，从来没有这么没把握的感觉，幸亏到快完成第四道血祭的叠加时，我终于知道这次一定可以。”
“是吗？”青葵的话让修篁更担心了，不过她说：“那你还算有进步嘛。”
青葵不解：“什么意思？”
“你没多久之前，做完两道血祭之后就差不多已经倒下去了，记不记得那次你连伤口都不能愈合，笠光很生气，你被迫跑来找我？但是这次你到现在还好好的呢。”
青葵沉默了一下，“我在忍。我还有事要做，现在决不能倒。”
修篁早已经发现了，“我看出来了，青葵。”
没走几步，修篁突然道：“等等，你之前为什么说聆墨的血液中含有不属于现世的成分？一般的血祭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青葵！”修篁厉声地拿出师威，“说实话！”
青葵感觉自己没有精力再应付下去了，懒得再掩饰，她从实招来：“一般的血祭，不都是要受术者饮下施术者的血么？但是这次她没有死，又失血成那样，只好给了她一些我的血作法术的引子。”
“那样也不会——”
“别打断——问题就在这里，我的血是这样的。”青葵划破手指头，让修篁看，修篁见了却忍不住发出咝咝的吸气声，“哎呀！快治好它，很痛的！”
“快注意它的颜色！看到没，看到没？”青葵一边叫，一边愈合了伤口。
修篁神色凝重地抓住青葵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脸看着自己的眼睛，“炼青葵，这是水，不是血液。”
青葵被修篁看得害怕，原来修篁老师也会把人弄得这么紧张！
“快解释啊！”修篁着急地摇晃着青葵。“你敢对我撒谎试试！”
“我、 我，”青葵气促，“我不敢、不敢、你、放开、放开我！”
修篁连忙放开喘不过气的青葵，但仍紧盯着她不放。
“因、因为，这当中，我自己的血液只占了一小部分，你说不是血的那些，是敛泉源头的净水，一开始的时候，我划开血管，流出的几乎是透明的清水呢！最近才好些了。”青葵避开修篁灼人的目光，慢慢地解释着，“潜修的时候弄的，我不能具体说明是怎么回事，但你只要知道这是敛泉泉水就好了，那水其实就是生命，所以我能正常活着……不知这样的血拿去化验会验出什么结果……”青葵的声音越来越低。
修篁抓着青葵的胳膊，抓得很紧，几乎掐进去：“难怪！难怪那天王把你抱回肃宅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苍白得可怕！”
“是吗？”青葵漫不经心地说。半晌，快到自己家门口时，又幽幽地吐出一句：“算了，我放弃了。我豁出去了。……反正我早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离家门还有几栋房子，青葵跳上了别家的屋顶，说是不想走大门，况且她仍然隐形，只是放个东西就走。所以，修篁看着青葵完美地使出特训，轻捷如猫地跃过几栋楼房，对暴雨和湿滑的屋顶完全视若无物，跳下自己家的院子。修篁在她家屋顶等她，只是等得有点久，才看见青葵从下面吃力地跳上来，仿佛回了一趟家，就耗尽了她所有的精神。
“我到极限了。走吧，快回下界。”青葵只说了几个字，没有再回头。她开始在高高低低连成一片的屋顶上奔跑，同时捏起手诀，含糊地喊出几个词。修篁望着她的背影，追上去，不论怎么看，都觉得青葵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哭泣。
法术完成，青葵跨出最后一步，像是跨进了虚空一般，凭借着漫天漫地的水作媒介，返回下界。
修篁紧追而去。她的瞬移术不需凭借水，比青葵快许多，所以看见了青葵惊人的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青葵集中不了精力，她的落点非常不准。她突然从一两米高的虚空中跃出，落地时膝盖一软，栽倒在河边的水岸花丛里。近旁几个执事侧目，看见一脸若无其事的老执事修篁走了过去，觉得不需要自己凑热闹，才重新专心于本职工作。
而事实上，修篁知道不能引起无谓的注意，才克制住心焦，小心钻进花丛。
青葵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修篁把她抱到膝盖上，急切地压低音量呼喊她：“醒醒！青葵，我不知道你巡守的时候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刚刚回家干了什么，更不知道两次预阅消耗你多少力气，但是你什么都不准说，我带你去地下冰室！”虽然着急，但修篁头脑清醒，知道在王的感知范围内，绝不能提到与聆墨有关的半个字。
青葵的头垂在修篁的臂弯中，微微睁开眼，挣扎着说：“不行，不行……去肃宅！我需要，在那里……”
……修改记忆，保护聆墨。
“不行，别说话了！必须去寒冰室！”修篁坚决地说，发现青葵没有再说话，仔细一瞧，青葵似乎已经昏过去了。
下界。
肃宅。
尽管很担心，但修篁还是遵照了青葵的要求，将青葵带回肃宅。
青葵迷迷糊糊地抱着一件棕色的毛皮大衣，蜷缩在自己卧室的石床上，背靠着墙坐着。
“这是哪儿？”
“肃宅！你的卧室！”修篁没好气地说。
“去映术厅……我要去……”
“为什么？”
“我要去……让他们看着我……”青葵语无伦次地说。
修篁听不懂青葵毫无逻辑的话：“去映术厅？什么他们？谁看着你？”
“这件衣服……哪里来的？”青葵把脸埋在毛皮中，转移话题。
“我过去的学生送给我的，她叫静若。”修篁放弃了和青葵纠缠。
青葵抬起头，缓缓地说：“我认识……我坐过她的船……她不认识我……别告诉她……”
“什么跟什么呀？！”修篁凶她，“知道了！你快给我睡觉！”
青葵清楚地尖叫起来，眼里一片清明：“去映术厅！”
修篁生气了：“你想干嘛？！你需要休息！——我不会抱你去的，有本事你自己去！”
青葵像不认识似的瞪了修篁两秒钟，推开身上的毛皮大衣就往床边蹭去，修篁盯着她滑下床，跌倒在地，又挣扎着扶着周围的东西试图爬起来……
——我怕了你了。
知道青葵决心已定，修篁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拎着毛皮大衣罩在青葵身上，一把抱起她就向映术厅走去。青葵这时趴在修篁怀里，咯咯笑出声来。
——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你太好了！修篁嗔道：“死丫头！”
现在她能确信修篁会尊重她……青葵放心了。
修篁，我不会故意无理取闹，我的要求都是出于明确的目的……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有理由……很抱歉不能对你说出全部……是我不好。
修篁走到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