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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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之后，我觉得霜钟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甚至，有时候也挺好的，有时候，比如在我顺利学会他所传授的的知识时，他会对我露出难得的满意笑容。我发现，他其实是放不下一种骄傲，或者说面子。无时不刻都抱着的尊严，让人感到他难以亲近，不近人情。
我对青葵说这个的时候，她难得地有感兴趣的表情。一般来说，她是不喜欢听到与霜钟他们有关的事情的，我在霜钟那边遇到什么，也不太敢向她说，除非我一下子忍不住——就像上次一样。
但这次青葵笑意盈盈，“我知道。你明白就好。”
“你知道？知道啥？”换我不解。
“知道霜钟所谓‘放不下’的东西。” 她说，“至于我自己，我其实不太想去关心那个，不过你能明白，我很高兴。”
我知道青葵还是不喜欢霜钟，知道青葵其实也是个不容易说服自己的人，但她能做到这样，说不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青葵有时候会告诉我一些她的经验，鉴于霜钟的那种性格，从她对霜钟的了解出发，给我一些建议。但青葵又警告我不可全听，因为她毕竟对霜钟有不客观的情绪。
其实，我倒是觉得，她能自知自己的不客观，已经是很客观了。
我每天去霜钟那里学习的时间不定，要看他什么时候有任务。霜钟的任务不多，好像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在做，他们所有的任务都是登记在同一本工作计划上，那样任务平摊下来，好像也没有多少。
关于霜钟他们安排任务的事，我一直搞得不清不楚，直到后来，在我打听有关“阅见”的事情的时候，我才无意中弄清楚了，有关于霜钟他们——又或者说大渡导笠光——是如何安排渡导任务的。
有一次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联想到青葵那天的事，我有些担心地问霜钟：“会不会有人无法学会预阅？如果学不会怎么办？”
我知道撇开我的混乱情况不说，本来预阅的学习，也是放在渡导术学习的后半个阶段的，如果有人顺利地学完了前面所有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就是学不会预阅，那怎么办呢？
霜钟瞪我的眼神让我有点紧张，“你还没有学，就开始担心自己学不会？尘，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不是，我只是说如果……”我知道预阅的要求比较高，好像是渡导术里面最基本却是最不好学的一部分。
谢天谢地，霜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如果实在学不会，或者有特殊情况，也不是非要自己能阅见才能做渡导……”
……我都说了我不要做渡导啊，霜钟老师……
“……我从头跟你说吧，我们安排任务是这样的。一般来说，能自己阅见的执事，就自己去‘阅读’，写在自己的那本工作计划上。一般情况下，他们只会阅见自己辖区内的人，但若有时候他们阅见了自己辖区以外的人，就需要报告给大渡导另作安排。
“像我们这种带着已出师的弟子的执事，师傅和弟子虽然分属不同辖区，但可以共享一本工作计划，师傅会同时阅见自己和弟子的辖区里的人，反之弟子也一样。所以我通常是自己阅读我们的所有负责的区域，然后再分散安排，这样比较容易，毕竟‘阅读’也是不简单的法术。”
“那，那些无法阅见的人呢？”我提醒道。
“我正要说。”霜钟道，不过我敢肯定他其实是忘记说了。“这些无法自己阅见的执事就听大渡导安排，通常给他们的，就是这些我们阅见的不属于自己的范围内的引渡任务。”霜钟看着我，“尘，你为什么突然在想这个？”
“呃，没……我也不知道。”我含含糊糊地说，总不能对他说我想到青葵了吧！我在他面前可不敢随随便便地提到她！
唉，他们两个……夹在他们之间可真是痛苦啊……我怕了他们了！
是不是说，怕什么就来什么？
青葵那天跟我说过她的渡导术没学好，结果不久之后，我随霜钟抵达任务地点的时候，竟看见了修篁和青葵！
看见他们的时候，我跟在霜钟身后，硬生生地把我的惊呼憋了回去。那时现世正是晚上七八点，有两个人出了相同的意外，我们的工作地点是在一个小村庄的诊所，光线昏暗。看见他们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霜钟和修篁的辖区难道是重叠的吗？
我提心吊胆地跟着霜钟，不知他和青葵遇见了会怎么样。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有点多余，青葵很平静地向霜钟行礼，瞥了我一眼，完全没有显示出认识我的样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自己的老师，听修篁的指挥，没有其它多余的举动。而霜钟则阴着脸点了一下头，然后有些僵硬地指挥我做这做那，害得那天我的出错频率明显增大。我试图悄悄地和青葵说话，不过青葵都装作没注意，最后一次，她压低声音厉声道：“尘音，专心！”把我吓了一跳。
我发现我和青葵在学习相同的东西。尽管我比青葵还早开始，但是，相同的步骤，青葵虽也是第一次做，却显得格外干净利索，我还在霜钟的指导下在那里磕磕绊绊的时候，修篁已经点了点头，对青葵一挥手：“做得对，就是这样，完成了。”
然后修篁就将青葵以及他们的引渡对象带走了。
那天我筋疲力尽地回到下界，一进门，发现青葵坐在客厅里，正对着几本课本之类的书埋头苦干。
“青葵！”我跳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青葵就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微微偏过头，“呐，喝水吧。”
我不得不说青葵真是周到。我一口气喝掉大半杯，这才有空说话：“青葵，你刚才——！”
“怎么啦？”
“你——你去上课吗？”
“是呀。”
“你才刚刚学到这里吗？”
“是，刚学到。”青葵埋着头做一道生物大题，全是填空。“看见我去很吃惊？”
“对！”我说，“——看见你现在在这里也很吃惊！”
青葵抬头笑起来，“我也不想啊！我怎么知道会遇见你们？修篁后来还跟我说，早知道今天就不叫我去了。”
我在青葵身边坐下，开始跟她闲聊，青葵今天很反常地并未在意我干扰她写作业。
“不过我说，去了就去了呗，如果这次不去，下次机会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是半夜两三点，那我还不如现在去了得了。”青葵把她的课本翻过一页，拿起红笔划了几句重点。
“修篁把你从晚自习的课堂上拖了出来？”我问。
“没。如果我晚自习上了一半突然失踪，那岂不是很不好解释，所以我干脆直接把作业都拿到这里来，让修篁到点了叫我。”青葵继续写她的生物作业，又说，“我等会儿不回现世。我有事要去找笠光导师。”
青葵的语气让我没有兴趣去问她找笠光有什么事。但是我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青葵提及笠光时总是恭敬地称呼为“导师”，但是我提到霜钟，却总是霜钟霜钟的直接叫。我微微一笑。青葵提到修篁，倒也没怎么喊过导师。
“青葵，你今天怎么可以这么快呢？”
“嗯？”青葵专注于作业，没怎么仔细听我说话。“今天什么？——这道题我看了好几遍都看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我停了一会儿，好让她看完题，然后又换种说法问了一遍。
“没有啊……不快啊……”青葵回答，“督道术与渡导术之间有共通的地方……以前我遇到过这种情况时，已经试过用督道术胡乱地对付过去了，嘿嘿。而且我弄到一半，突然想起笠光导师最近写给我的一段记忆，里面偶然有一点相关的信息。”
“什么？‘写’给你？”
“哎呀，这个别问。”青葵摆摆手，表情明显是：这个你不需要了解啦！然后她又大叫一声：“哦，对了！”
“怎么啦？”
“你还说呢！”青葵突然又抬起头来瞪我，甚至停了手中的笔，用一种责怪的口气：“你好意思说我快？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慢？！”她不等我回答就急着说：“你老是想跟我说话！一点都不专心干你的事！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唉呀……霜钟真的很容忍你！你却不知好歹。”
啊？咋啦，我咋不知好歹了？突然被骂，我有些不爽地看着青葵，青葵笑着刮了我的鼻头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偷偷跟我说话，霜钟全都看在眼里？你难道没感觉到他的目光？他那么死命地盯着我们，快把我的衣服都点着了！”青葵大概是看见我一脸茫然的惊讶，“他很介意弟子不专心的！你知不知道如果换作是我，他会当场跳上跳下指天骂地起码吼十分钟？”青葵连珠炮似的说，腾出空喘了口气，“你不信？他真的有！我当时还是有很正当的说话理由呢！”
“呃……”说实话，我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想转移话题，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呃……”
“不过我回来之后跟修篁一说，她笑得差点捶死我。”青葵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当她听到我说霜钟‘跳上跳下指天骂地’时，一边笑一边用手捶我……”
“呵呵呵……”我也不禁傻笑起来。
倦秋
青葵突然把笔一扔，胜利地大笑一声。“耶！生物作业写完了！虽然对了答案发现有很多错！”说罢，她往后一仰，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在桌子底下伸直了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啊……累死我了今天！待会儿我见过笠光导师之后，干脆顺便在这边睡觉算了！哎，”青葵一骨碌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侧头看我，“尘音，你记不记得秦蓝？她今天下午发了神经，非要拉着我去参加社团！而且还不告诉我是什么社团，非要把我拉到那里去了才肯告诉我！幸亏我还有兴趣，可是我哪里那么多闲时间去参加社团？现世下界加在一起，忙都忙死我了！”
我感兴趣地问：“什么社团？”
“戏剧社。新成立的。”
“什么？！”我怪叫一声，差点打破眼镜，“你感兴趣？你居然喜欢演戏？！”
“很奇怪？”青葵反问，“私底下想想，如果我演戏肯定会演得很好的！你没看我哥死后我是怎么过来的，到处演戏，到处装蒜，想装成什么就装成什么，哈哈！”
虽然青葵满不在乎地在笑，但不知怎地，我听了之后有些心酸，但我极力忍着不想让她看出来。我知道她一定不喜欢别人怜悯她，因为我很明白，小时候也曾因为父母离异的事情，偶尔发现自己正被人同情，每当这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尽管知道别人没有恶意。
青葵忽然说：“但是我在你们面前从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我认真地点头，想以这种方式安慰她。
她黯然道：“……不要……不要因为那个讨厌我，讨厌我在现世里……伪装和耍滑头。”
我使劲点着头，也不知心意传达给她多少，但青葵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算了，我现在就到泠宅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了。”青葵爬起来，看了看桌面，端起她自己的那一杯茶几口喝干，省得浪费。
“噢。”我说，“嗯，你要多久回来？”
“回来？”青葵的眼睛睁得有点圆，“不回了！”
我才纳闷呢！“你不是说你要在这边睡觉？”
“是呀！但是我的‘这边’，指的是下界！”青葵解释道，“我在泠宅睡嘛！”
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因为泠宅有被子有枕头，比肃宅舒服，而且她在潜修时睡惯了硬石板，现在学校的床垫软得让她背疼。我狐疑地瞪着她，但她坦然的样子让我没法儿对她说什么。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来呗。”她满不在乎地回答。结果我有点后悔，那是泠宅，泠宅诶！但是我又没有改主意，说我不去了。
青葵大大方方地走进泠宅，径直走到笠光处理公务的房间门口，掀起古色古香的竹制卷帘，将头伸进去，大声喊道：“笠光导师！”然后听笠光应了一声，青葵便直接忽略我的存在，一下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呃，这是怎样？我不知道青葵在笠光这里住在哪一个房间，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青葵出来。叫我跟她一起进去我是绝对不愿意的。幸亏这会儿没有什么执事出入，不然我还有得尴尬的。
然后就听见笠光的声音，“小青，你没事来干嘛？”
“没事？”青葵撒娇似的嚷嚷起来，“我没事就不能来么？”
“去去去，”笠光说话的声音似乎在笑，真是神奇啦！还没说两句话，青葵就能让笠光笑诶！“你没事才不会来！说吧，你要干什么？——无理要求免谈。”
“好啦好啦，我的统统都是无理要求！”青葵回避关于有事没事的无意义对话，“我只不过是想问问，我房间里那个小雕像，我能不能借去现世用用。”
“小雕像？”
“就是放在我床脚边的那个。”
“哦。你借那个干什么？那个是给你镇压屋子里的寒气用的，现世的寒气很稀薄啊！”
“啊，是吗？”青葵的声音，“我还以为它是用来平衡的。”
“不是的！”笠光加重语气，“你在搞什么，为什么突然想平衡什么东西？”
“……”
青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