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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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凉,云很白,没有滚滚的黄沙,没有贫瘠的土地,这裡的一切都好美好美。
过去,是回不去了,现在呢?
她无疑是幸福的,项穹苍的宠,他的疼,总是包围著她。荆州的珍珠,吴郡的綾罗,蜀江的织锦,交趾的漆器,七珍万宝,总往她的房裡塞,应有尽有,就怕她不够用。
这才怪,只是平凡的人,满仓满库的宝贝就算几辈子也用不完。他的温柔,总是令她泪眼朦朧。
「明年的六七月,应该有梅子可以摘来做蜜饯吧?」她嘀喃自语。日子过得像流水般可伯,都入冬了,过些天,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要降临了。去年的今日她在哪?不去想了,那些都过去了。
「王妃,风凉,还是披上衣服吧?」不知道什麼时候已经拾掇完毕的两个双生子出来了。
才要说她没那麼娇贵,话到嘴边又嚥了回去。
也许不管她愿不愿意,享不享受,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她坦然地让她们披上大氅。
不过才踏出家祠没多久,迎面来了乌压压的人头,中间簇拥著几位丽人。
她身边最多就两个小丫头打转,要出门能不带就不带,像这麼浩浩荡荡的派头,是有点骇人。
彷彿从火裡走出来,灿烂夺目,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差点要刺瞎旁人的眼。而她呢,就一身素衣风尾裙,简直就像花朵旁边的小草。
还没开口,双生子一个箭步就拦到来喜儿前面,别看她们年纪小,在这府邸裡她们待的时间可比王妃要长上很多,所以,府邸裡面谁恶名昭彰,谁待人刻薄,她们如数家珍。
护主,是她们脑袋裡唯一的念头。
她们带来的侍女见状,直接把两个小不点拂到一边去,还让僕役看住,一点都没把来喜儿放在眼裡。
「几位姑娘这是做什麼呢?」
来喜儿没架子,也不知道要摆谱,但见对方一打照面就把她两个小丫头扣住不放,心裡有把火慢慢闷烧了起来。
「不敢劳驾王妃动问,妹妹冷霜带著一帮姐妹是来给姐姐问安的。」说不敢,明明就是吃定来喜儿。
她盈盈地弯著腰,雪白的胸脯,窈窕妙曼的曲线,皓臂嫩颈,皮肤滑腻如白雪,加上一身艷火,格外醒目。
她是合该有本钱骄蛮的,她出身贵族,只可惜家族因為人才凋零没落,她只得进了青楼,在青楼又被高官看上,替她赎身,只可惜,一转手却将她送给了项穹苍。
她是心高气傲的,也是怨的,项穹苍的出身卑微,是个没有任何前途的庶子,跟著这样的男人,她的下半辈子等於绝望,可是身為人家的棋子,她又有什麼权利说不。
原本她以為自己的美貌必定能把项穹苍迷得神魂颠倒,偏偏,在正靖王府两年,项穹苍别说多看过她一眼,西跨院根本连门坎都没跨进去过。
世事难预料,在她指天恨地的时间裡,这没把她放在眼裡的男人不再龙困浅滩,他不一样了,他一飞冲天,虚悬的王妃位置也有了人。
「请安就不必了,我两个小丫环不懂事,要是哪裡得罪了诸位姑娘,还请你们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下马威吗?
这她懂的。
第七章
她对那些层出不穷的争风吃醋,互相算计了无兴趣,唯一的底线是别闹到她头上来。
这些人看起来没摸清楚她的想法。
「王妃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只是教她们一点规矩,免得以后带出门,人家说咱们王府的奴才没家教,这脸就丢大了。」
「谢谢冷霜姑娘指教,我自己的人不会给你添乱的,不劳你费心了。」话说的很客气也很冷,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她凭哪一条理管她的人?
习惯高高在上用鼻子看人的冷霜很吃得开,向来,只有她指使别人的份,谁敢明目张胆地反驳,除非不要命了。
被来喜儿这麼直接挑明了说。顏面难看,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就是嘛,瞧瞧她身為王妃一点自觉也没有,要打扮没打扮,要模样没模样,丢光了王爷的脸!」全身上下顏色粉嫩得如同夹竹桃的瓜子脸女子,跳出来也把来喜儿贬了一顿,好像她才是应该风光的那个。
「这种人王爷不用两天就厌了,根本无须我们烦心。」花桃子也不甘示弱地当著应声虫的角色。
来喜儿轮番瞧了三个女人一眼,把眼光留在两个垂头丧气的丫环身上。
她只是静静地看,对那些女人的叫嚣一无所觉。
慢慢地,杀声震天不见了,陷入诡譎的沉默裡──
「平安、寧馨,过来。」
来喜儿谈定如常地叫,见她们俩脸上喜色一绽,就想挣开钳制,不过毕竟还是小孩,力气怎麼也比不过大人。
「两位大哥手劲别太大了,她们还只是孩子。」她好声好气,没半点命令句子。
两个僕役可没听过这麼和善的句子,一呆,心中一暖,手鬆了,一双丫头伶俐地赶紧挣脱钳制,撒腿儿就跑。
「谢谢两位大哥。」
来喜儿拍拍扑过来的平安、寧馨的头,从容地走了。
「王妃跟我道谢耶?」晕陶陶的。
「嘘。」一个总算清醒些,掐了旁边的大腿,自己的主子都火冒三丈了,先想办法躲躲吧。
「太过分了,她完全没把我们姐妹放在眼底!」煽风点火的夹竹桃差点撕碎身上的薄丝袖子。
「大家走著瞧吧!」花桃子也叉起腰来,什麼飘逸如謫仙的气质都完蛋了。
冷霜不语,脸色凝重得像要下雨的天。
不是她们爱来自讨没趣。
来喜儿不知道的是在她还没出现之前,因為东大院没有正式的女主人,各个院落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没有谁大谁小的问题,而且不管她们是基於什麼理由被送过来的,地位相仿,但是现在不成了,随著项穹苍的受到重视,水涨船高的行情,连下人们都能感受到他们家王爷要飞黄腾达,那种鸡犬也要跟著升天的气息,让本来就有所图的人们更蠢蠢欲动了。
更糟的是王爷的态度明确,摆明了要纳妃,不来探探虚实对不起自己,可是这一来才发现自己的胜算似乎少得可怜……
远远,就算不想听也听见了很大的巴掌声及怒斥。
「狗奴才!你端的是谁的饭碗!」
来喜儿皱眉,心底一片厌烦。
*****
「我听说今天有人来找你麻烦?」替夫君卸下衣物,忙碌的小手停顿了下,然后把外衣披在屏风上,拿起另一件宽鬆的家居服。
是哪个碎嘴的?还是免不了走漏了风声啊。
「只是路上碰到聊了几句。」
「她说了什麼?」项穹苍把双手拉到与肩同宽,好让娘子能容易地替他穿上抱子,头却一刻不停地随著喜儿转动著。
「冷霜姑娘只是来打招呼。」
「我听说的不是那样。」
来喜儿鼓起腮帮子,「那你还来问我做什麼,口供啊?」
「哪是,我是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冲撞了你,惹你生气。」他从背后悄悄抱住她,给她温暖安慰。
「那些『东西』不都是你招回来的?」拉掉丈夫示好的手,实在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可一转念,那一点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些人你跟她生气是没用的,她是你安顿在西跨院的人,府邸就这麼大,要不碰面也不可能。」
夫君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好是很好,不管公务多忙碌,还是会在天擦黑的时候进家门,可是他进门时一身掩不住的疲惫,她看在眼底,心口发酸。
她不想拿家务来烦他。
「我已经用不著她们,明天我会遭人把她们都送走。」知道他心肠软的娘子一定难苟同他的做法,项穹苍又巴上去。
「我会给路费,给她们选择去留的机会,这样够大方了吧?」
来喜儿白了他一眼,「你去哪裡学来这些皮条做法?」
「為了保护我的娘子,為夫的总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可靠啊。」
她噘嘴。「油嘴滑舌。」
她直觉不该这样子的,可是要跟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她又心慈不起来。
「那娘子该赏我点什麼?」
「有,早等著你呢。」她掀开桌上摆著的一盅补品,调羹舀起清汤,送到项穹苍嘴边。这是他每天必定要吃的老母鸡燉人参。
「我都吃了月餘,不能不吃了吗?」他大皱眉头。
「可以。」她好商量得很,将心比心,就算人参是仙丹,连续吃了一个月,任谁也吃不消。「把汤喝了就好。」
项穹苍瞧著泛油光的盅,差点没捏著鼻子,但还是把它喝完。少人在福中不知福了,这可都是老婆的爱心呢。
「你喔,早出晚归的,还是早点上床歇息吧。」瞧他一脸精神奕奕,莫非在外头遇见什麼好事?才恍惚地想著,项穹苍已经转到她跟前。
「我哪睡得著,我有天大的喜事要跟你说,父皇想见你。」
用各种手段削弱妨碍他的豪门贵族现在都及过来依附他,所有的权力几乎都集中在他手底,这让父皇的眼光离不开他,也开始正视起他的家人了。
「见我?」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可是她这公公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高兴可以拿人脑袋当萝卜切,不高兴会殃及国家的。
「下个月中正好是皇后五十大寿,那天要在御花园摆宴,到时候百官齐聚,肯定热闹非凡,喜儿,你高兴吗?」
「你高兴喜儿也高兴。」
看见丈夫沉溺在被重视的狂热中,来喜儿真心替他高兴,在皇家,要获得认同好不容易。
尤其如今在位的皇上有许多名子女,嫡亲的皇子皇女就不下数十名,他怎麼会在乎一个庶出的私生子?
寻求亲情,是天性,她只希望夫君在这场美梦裡不要摔得太严重才好。
「赶明儿个我让綾罗园的掌柜过来给你量身订製几套宫廷服,让你风风光光地进宫。」来喜儿放下一头青丝,把金鈿饰品放在铜镜前。接著走近床沿,脱下鞋袜。
「人家说三代吃穿才懂吃穿,你又何必花那个钱,我照我本来的面目进宫去就可以了。」
爬过大床往裡面挪,她不是神仙,也做不到荣宠不惊,进宫,对他们这种人家来说是何等的大事,她没有惊人的美貌,也没有做人的身世,一个既无法庇荫夫君,又没有财富加身的女人,老实说,她还真担心那位皇帝老爷见著她,会说出什麼大家都下不了台阶的话来。
「什麼,那可不成。」她拉被的动作停顿了下。
「你当然得好好装扮装扮,要知道赴宴的人一定不会少,我项穹苍的娘子也不能输人。」
她瞪著天花板上的繁复纹路。
「喜儿?」项穹苍也发现了妻子的冷淡。
「我本来就不好看,你不要难过。」她出言安慰。
她知道自己不是国色天香,连一点美女的边都沾不上。
「我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我这阵子……被太多事情冲昏头了,说话口不择言。」知道娘子相貌普通,可天地良心,那从来不是他用来与旁人比较的东西。
「我懂,我不会自己无聊钻牛角尖。」
项穹苍也躺进大床,他的指摩挲著喜儿耳后的肌肤,然后用手肘撑在她上方。
他的妻子或许没有显眼的风雅韵致,可是在她看似含蓄的平淡裡却淡淡流露著女人少有的灵活聪颖。
项穹苍深深地吻著结縭的娘子,全心全意的爱意都灌注在这深长缠绵的吻裡面,他吻得喜儿差点喘不过气,脸红如醉。
「我爱你,喜儿,你知道我每天一出门就想著天黑赶快回来抱你,我是不是很变态,爱娘子爱成这个样子?」
「你这甜言蜜语真够人受用,好吧,那麼老爷子,你恐怕得找个人来教我宫廷礼仪了。」
人生在世,很难做到你不要什麼就可以真的不要,尤其在嫁进了这样的家庭中。
该屈服的,该顺从的,还是得无畏地走过去。
她总不能在宫廷中给丈夫跌了股,裡子跟面子都输了会难看吧。
「好喜儿!」项穹苍一拍大腿。「明日识知堂的师傅要来到任,不如请他一併教了。」
「识知堂?你是说给孩子们读书的学堂?」
「高兴吗?你心心唸唸著,我也总得加快马力把事情办妥,把夫子找来才好开课啊。」拨出一小块地,一座小院落,对他来说不费吹灰力,能见著爱听孩子们朗朗读书声的娘子笑靨,比较重要。
他说过,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天上的星星、海底的珠贝,他都会去找来。
「夫君。」她偎了过去。
项穹苍轻抚那柔软的髮,下巴抵著喜儿的头顶。
「我这些日子忙,疏忽了你,别生我的气,改日我带你好好地逛逛大街,好吗?」
「好。」她闭眼,只要有她夫君的地方哪裡都好,她都喜欢,都心满意足。
她的心愿好小好小,虽然荣华富贵的承诺令人心动,可是再多的富贵都不是让她留在这裡的理由。
留在这裡,因為这裡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