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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灶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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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我无聊嘛。」

 「输的人不可以生气,生气的是小狗。」

 以前在黄家村為了节省油灯,两人常常把烛火给熄了,然后手牵手坐到屋簷下的阶梯乘凉,要是冬日,便用透进来的雪光还有月光下棋。

 棋是他教的,后来老是编著要玩的人也是他。

 穷困的他们哪来的閒钱买棋盘,各色小石头捡一捡,用小刀把棋盘刻在小桌上,不花一文钱,杀了时间,也有了夫妻情趣。

 项穹苍见她允诺,大喜,让人捧来象牙雕的棋盘。

 大庆在寝床上架上矮几,棋盘跟棋盒就摆在上头,来喜儿也只好脱了鞋上床,两人各踞一边,分了黑白两子,两军捻子对峙,廝杀起来。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走棋的人更要全神贯注,一个子输了可能就全军皆没,可项穹苍打的可不只有跟娘子对弈的主意而已……

他们聊了不少,应该说项穹苍问,喜儿选择性地答,在以往,喜儿是噰喳喳的小麻雀,不用他问,每天都有倒不完的话箩筐,时过境迁,时间改变了很多,她变得沉潜静默,谨言慎行,应该说不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了吧?

 他叫自己不要去勉强喜儿。

 毕竟,他们之间有著两年多的空白,需要时间去调适彼此的。不急不急,他得先把娘子的笑容找回来。

 「你的炮确定不跑?那我吃了它嘍?」他很大方地提醒。给条后路。显然对方不领情。

 「将军。」项穹苍替这盘棋敲了丧鐘。

 「你的棋艺进步不少。」她却是生疏了。

 把残棋抹了,「再来一盘?」

 「刚刚说好只玩一回。」就知道这隻黄牛又耍赖。

 项穹苍笑了,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或许从喜儿哭倒在他怀裡的那一晚开始,心裡有什麼被洗涤乾净了,她对项穹苍没有再不理不睬,可是也回不去两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只要把一家大小吃穿打理好就心满意足的小娘子,要是项穹苍不问她话,她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上半天,什麼也不说,什麼也不问,像是离他非常遥远。

 项穹苍不喜欢喜儿那抽离的样子。

 人总是贪的,虽然现在的她能健健康康地坐在这陪他下棋,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可是他更想要以前那个会对他笑、会捶他、会对他发脾气、会撒泼、有话就说的好姑娘。



 第五章

 「我可以有个要求吗?」来喜儿忽然提出要求。

 项穹苍眼睛发亮,他就怕她不要求,不论她要什麼,只要说得出来,就算要的是天上的星子,他也会想尽办法去摘下来给她。

 她有些赧然,有些难以啟齿。「真的可以说?」

 「你跟我有什麼不能说的?」

 这话殊难开口。

 项穹苍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如果可以……我想痛痛快快地沐浴,我很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她扭捏,不满意自己身上的体味。

 她卑微的愿望竟然只是泡个热水澡,项穹苍胸口一阵热烈悸动,酸涩还有绵密的柔情化成深沉的自责──

身為他项穹苍的妻子,过的却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以后不管你想做什麼,吩咐旁边的人就好了,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命令就等同我的命令。」

 他立刻让人去準备热水,然后唤来婉如。

 「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讶色从婉如眼中飞掠,不过她马上恢復一贯的恭敬,朝著来喜儿弯腰。「请跟我来。」

 来喜儿对王妃头衔并不是那麼喜欢,可是现在也不是与项穹苍争辩的时候,她下床穿了鞋,随著婉如走进一间由重重纱幔隔开内室与外室的房间,屏风裡,已经放著热气蒸腾的浴桶了。

 「姑娘,我就在外面候著,有事喊我一声我马上就来。」婉如垂首,对来路不明的喜儿不敢展现太多的热情,只能凭著直觉拿捏分寸。

 「谢谢。」很显然这位通房丫头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无。

 这也难怪,在灶间的她常常灰头土脸的,两人连点头的机会也没有。

 婉如这辈子第一次接受别人的道谢,脸皮扭动了下,手挽著喜儿脱下来的衣物退了出去。

 眼见四下无人,来喜儿踏著小梯泡入木桶中,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水面上充满著玫瑰浓郁的香气,因為太舒服了,她闭眼,享受载浮载沉的热水,一身的疲惫很快地被洗去。

 新奇新鲜,这澡一直泡到水有点凉了她还意犹未尽地不想起身,不过在外面候著的婉如可担心了。

 「姑娘?要添点热水吗?」

 「啊,不用了。」

 喜儿恍然醒来,赶紧踏出浴桶,候著她的不只有婉如,两个垂髻小丫环捧著衣料和巾子,手脚利落地抹乾她身上的水。

 她这辈子都是伺候人多,哪曾被这样对待过,一时慌了手脚不说,迭声说要自己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被其他女人看光了身体还真是不习惯,就算其中两个是小孩。

 「夫人,请让我跟妹妹伺候您,我们要是做得不好王爷会生气的。」孪生小丫环粉雕玉琢,非常可爱,而且一开始就把喜儿当成终身要伺候的主子,不像婉如多了份心眼。

 「你叫什麼名字?」

 没想到会受到垂问,单眼皮的顶了顶双眼皮的丫环。「你说。」

 「稟告夫人,我叫平安,我妹妹叫寧馨,王爷派我们姐妹来伺候夫人。」原来双眼皮的是姐姐,单眼皮的是妹妹。

 「我不需要人伺候。」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双生子失望的眼神。

 虽然这对双生子真的好赏心悦目,人人都爱看漂亮的东西,她也不例外,不过,她更清楚地知道这麼小的孩子应该进学堂私垫,快乐地去玩耍,而不是在这裡看人眼色讨生活。

 她想,她得找个机会去同项穹苍说说。

 *****

 缠枝荷花炉中漾著淡淡的熏香,那香有安定神经令人好眠的作用,垂著细竹的白纱帘幔被清风撩拨飘荡著,枕在层层软被裡的人儿睡得好生甜蜜。

 「噤声。」

 不许侍女们张扬,项穹苍遣退她们,自己动手推门进来,掀开帷帐,喜儿不甚秀气的睡姿令他莞尔,等他把眼光落到薄被下若隐若现的婀娜曲线,狭长的眸色不禁转深。

 这几天自己的无理要求累坏她了吧?

 一清醒见著她的脸自己就疯了。

 还好还好,她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做梦。

 摩挲她的髮丝,触手润滑,撩起一撮放在鼻尖,蔷薇的香气和薄荷的清润钻人心扉。

 「唔?」来喜儿微微一动,打开眼皮。

 以前他就爱喜儿这头乌绸般的秀髮,像这般散在床榻上最能勾起他情慾,没想到一时动情抚摸得太过,把人吵醒了。

 「你睡吧,我只是过来看看。」嘴裡是这麼说著,拎在手裡的髮却怎麼也捨不得放。

 一个大男人情慾丝毫不加掩饰地站在她床前,手裡还把玩她的头髮,这样,别说翻身装作视而不见,想继续好眠都不可能。

 「你找我有事?我睡太久了吗?」

 赶紧理了理紊乱的髮,希望模样不要太糟,趁机把被『掳掠』的头髮给抢回来,恢復它的自由。

 不管两人是不是已经回到以前心无芥蒂的那时候,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眼前这男人比以前更要魅惑人了。

 这些年,他越发成熟,深邃的轮廓更有魅力,挺直丰厚的鼻樑,髮束镶白玉立冠,雪青缎绣籐萝长袍,那衣衫料子质地精密,是上好的天青料子,他已经不是以前穿布衣,脚踏泥地的落难公子了。

 这男人她既熟悉又陌生。

 「没事,我听丫头说你睡下了,来瞧瞧。」

 他一屁股坐下,那表情,那神色,根本就是想要长谈的架式。

 「身体也才痊癒,怎麼就到处乱跑?」来喜儿掀开锦被,穿上绣鞋。

 她身上那些旧衣服早让项穹苍叫人给扔了,这会儿身上穿的,由裡到外都是簇新的。他没有把她这糟糠妻扔过门,算情深意重了吧?

 见她没有想和他谈的意思,项穹苍乾脆移樽就教,人大方地坐到喜儿旁边,不过,喜儿很不赏脸,他一沾到床沿,她立刻悄悄地往旁边移了移。

 这下项穹苍就像被泼了盆冷水。

 「这几年,莫非……你有了别的男人?」他心裡一股酸水直往上冒,口不择言地脱口而出。

 来喜儿不敢置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嘴裡说出来,先是红了眼圈,错愕半晌,接著──

啪!

 清脆晌亮的巴掌,五指印明明白白地在项穹苍脸颊上留下浮印。「你打我?」

 「你活该!」她双颊火红,一双拳头捏得死紧,双眼喷火,可身子却颤抖得比风中落叶还剧烈,那一脸懊悔又比愤怒还要强烈。

 项穹苍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藉以平稳自己的情绪。

 「我有资格知道我為什麼会挨这一巴掌?」

 「你还敢问?你什麼都可以说我,就是这个不成!你把我当成那麼随便的女人,岂不是要逼我去死?」这男人说的话险些把人气到背过气去,他把她当成什麼了?不被信任的痛苦胜过她之前吃过的任何苦头。

 项穹苍心裡一震,立刻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千不该万不该怀疑她的贞操,这下两人的修补之路又更遥远了。

 「你自己……你自己又何曾对我真实坦白过?项鹏?项穹苍?你根本安心哄我。」冷静?哈,那是啥鬼?「还有,你园子裡那些多如牛毛的美女们就是你对我的忠诚吗?当初的誓言,你都当成了什麼?人在情在,人亡情散,是吗?」

 想必对他来说,那一眼认定,决定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心心相许还有快乐幸福,都只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她居然还眼巴巴地到处流浪,拖累著老母亲找他,找一个没地址、没家世,连名字都是谎言的男人。

 项穹苍看著她那无声落泪的样子,简直痛彻心扉。

 若说当了三年夫妻他留给了她什麼,他现在终於知道了,那就是眼泪。

 他曾经在红烛高烧的喜堂前誓愿这一生要给她幸福快乐,可是,他现在给的是什麼?

 「喜儿……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如果我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你不用惺惺作态。」她冷笑。听来听去,她的心只会被牵著走而已。

 茶杯被压回桌案,茶水四溅。

 「你就听这一回,及正这也不是什麼光彩到足以四处去说嘴的事情,我这辈子也就说这一遍。」

 喜儿显然被他粗鲁的动作骇到,又不能走开,她推了推拳头,别过脸去。

 他第一次见妻子发这麼大的火。

 天下不管任何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就是对喜儿不能。

 项穹苍挫败地叹了口气,转身推开窗欞,园裡鲜花依旧烂漫,鸟鸣蜂飞,繁花翠叶,他却觉得整个人沉甸甸的自己的女人都快搞不定了,哪来的心情赏花。

 「我知道你恼我,对我闹生分,这也该怪我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话撂开来讲,是我的错,我想你也听说了,我是当今万岁的私生子,别问我的亲爹长什麼模样,就是我娘我也没了记忆,我从小是府裡的嬤嬤养大的,她只告诉我这整座丝墨城裡都是跟我一样的人,你一定不知道这裡為什麼叫丝墨城吧?墨,表示我们一辈子的人生都黑得跟墨汁没两样,想翻身,门都没有;丝呢,是私生子的谐音,很清楚了吧?」

 他以前对自己的身世家人绝口不提,是因為自卑,事事差人一等的待遇,就算皇城给的俸禄也只有那些嫡出亲王的一半不到,他没办法面对小娘子崇拜的眼神告诉她,自己是如此这般的卑微和不堪。

 那是他的自尊心不容许的。

 「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什麼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亲王,没有开府建牙的资格,你说这样的我拿什麼脸去跟你说,我的出生只是大人们纵慾后的错误?至於名字,鹏是我的字,穹苍是我的名,我没有骗你。」

 他的十指紧紧扳住窗条,冷凛的噪音轻柔得像是在诉说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可冰冷如寒冬的眼神却让人战慄。

 有半晌,什麼声音都没有。

 项穹苍闭眼,就算他的喜儿在这时候选择离开,他也只能认了,握紧的拳头指甲掐人了手心。但是,有什麼靠了过来,一双纤细的胳臂由背后环住他,脸颊、身子都贴了上来。

 项穹苍虎目含泪,心中如同有千百隻蝴蝶在翩埽鹞琛

 「鹏哥,你不是什麼都没有,你有我。」

 项穹苍转身搂抱喜儿,喉头哽咽,心绪激动如岩浆。

 他亲亲亲亲地喊著喜儿,「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

 喜儿推他,小嘴娇嗔。「我拳头又没你大,打你就跟敲石头一样,我才不要自找罪受。」

 「我就知道你是疼我的。」他心头一暖,忍不住笑了。

 「知道就好,不过咱们先说好,以后你要有什麼事都不可以再瞒我。」

 项穹苍见她俏脸生晕,又嗔又娇,结实的手臂将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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