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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荼蘼花间惹尘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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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记着突然下起了黄梅细雨。看有人渐渐散了去,他和她滞留在干洁的某一处避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她终于整个倒进他的怀里。那一刻万千景致也只是陪衬的瘦绿。他们的眸子里只有彼此眉目里的欢喜。那是这么多年他们独自的光阴最盛大的景。他们会铭刻这一日他们十指相扣走出了一段曼妙的路。

有聚有别离。她心里早有预料。只是它当真来的那一刻,到底还是催出了泪。她转过脸不让他望见她撒了一地的哀伤。她不愿意让这一日的美破碎她的伤心里。但是,时间会知道,这一日的欢会,已然成了他们生命里最明艳的刺青,最深刻的阙章。亮烈又忧伤。

旧时的女子,心是水做的镜子。脆弱清明。总要执意将生命最鲜艳的能量寄托于那一场不可预期的爱情。沉溺,并且至死不渝。卫道士说朱淑真“太纵”,这委屈的负荷实在太重。说朱淑真“无仪”、“放荡”,亦不过是众口铄金的荒诞。弱小女子求爱不得,要她如何将这生活出颜色。

《莲子居词话》里清人吴衡照的话读上去准确也不失情意。他说:“易安、淑真均善於言情。易安‘眼波才动被人猜’,矜持得妙。淑真‘娇痴不怕人猜’,放诞得妙。”我执意将这一出的放诞理解成一个旧时女子心里激荡起的那一点抵抗世俗的勇气。那是妙到极致的事。想来心头也是有快的。

欢会一日,最是欣喜。所嫁非偶,却是满纸浓愁。爱与不爱的对比,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想起来朱淑真这一首叫做《落花》的诗。

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
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

连理枝头鲜花盛开,无奈那风雨嫉妒,时时想要催折这脆弱的花束。她只叹,多想让掌春的神长久地做主,不让这娇嫩可爱的新花坠落到翠苔的冰冷中。就像这一日幽会的时光短暂到沉在手心里不能掂量。握紧一点,再紧点,怕是会从指缝里散了去。“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那一日的欢聚如幻如梦。当她再一次坐到这清寂屋宇的小窗下,日日回想着那一日的芳华刹那,那心底溢出来的彷徨溢出来的伤是那么的绵密那么的幽长。似乎,所有的幽媾,都带着幻觉的意味。最终归于静寂。如同这一刻,纳了妾室的这一个男人,酩酊大醉地闯进了她的闺房撕扯着她意念里的最后一点光亮。记忆太美好,现世太荒凉。

别离多,欢会少。
佛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朱淑真这一生经历的男人不过只有两个。初恋的那一个,和嫁的这一个。这两段感情主宰了朱淑真一辈子的悲喜。就着深刻的旧爱,朱淑真嫁给另一个人,这样的境遇在旧时女子的身上是时有发生的。而因此带来的内心的磨难劫复是男人们不能确知的。朱淑真具备一定的典型性。

关于朱淑真的初恋情人,史料少之甚少。但是从朱淑真的《断肠诗集》当中是可以明确感知到她所经历的那一段感情对她的意志乃至生命所产生的深广的影响。

朱淑真出身官府的大家闺秀,但这不妨碍她依然具备开放进步的道德观念。她对爱情的选择倾向是与家财地位、门当户对毫无关联的。她预计的爱情事自由的,潇洒的,无束缚的。她有小诗名曰《湖上小集》。

门前春水璧如天,坐上诗人逸似仙。
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

这写的大约就是她的初恋情人。一句“坐上诗人逸似仙”将他的风仪描摹的尽致淋漓。他是潇洒飘逸对她充满吸引力的。她似乎对他亦是有膜拜的。她将他当成了自己心里的神,爱之图腾。只是无奈“吹箫归去又无缘”。她纵然有爱,纵然有自己的价值体系。但是她是孝女。她始终不忍心去违背父母的意愿,对他们造成伤害。

不是她的爱不够坚决。是她的心性太柔软,容不得亲人的一丝不悦。于是她遵照父母之命,嫁予旁人。她在决定之前势必经历一段独自摸索挣扎的黑暗时期。如同走进荒芜阴森的深黑隧道。只能独自一人走出光明来。

又或者,他是前途光明,拥有无限可能的男子。她对他的爱中亦有不忍。不忍他因爱折损自己的获得。根据朱淑真的相关的断肠诗,大抵可以推测这名男子的年纪是小于朱淑真的。朱淑真有诗《送人赴试礼部》。

春闱报罢已三年,又向西风促去鞭。
屡鼓莫嫌非作气,一飞当自卜冲天。
贾生少达终何遇,马援才高老更坚。
大抵功名无早晚,平津今见起菑川。

朱淑真作此诗的目的即是激励少年树雄心、立壮志,勤苦努力、建功立业。此诗后四句连续用了“贾生”、“马援”、“平津”和“菑川”的典故来表达她对他的期许。贾生,即汉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贾谊,少年得志。马援是东汉的名将,老当益壮的常青树。平津和菑川一句则是说被封为平津侯的齐国菑川人公孙弘。他四十学春秋,六十作丞相,活到老学到了老。

这其中不是没有爱之冀望。只是她宁愿使之变成单纯祝愿,也好过她牵绊住他的前程。至于二人的相识,朱淑真的那一首《贺人移学东轩》大致可以给出答案。

一轩潇洒正东偏,屏弃嚣尘聚简编。
美璞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
谢班难继予惭甚,颜孟堪晞子勉旃。
鸿鹄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

少年住在朱家“东轩”,是读书应试的门生。他钦慕颜孟,颜孟是指孔子门人宴会、孟轲。都是大学问家。少年的身世不详,许是朱家的亲朋,许是朱家的世交,都是有可能的事情。他们一定有所感情关联是可以确定的。这样的旦夕日处,在二人之间酝酿出情愫是情理之中的。

时间就是一件充满魔意的东西。此一时,聚;彼一时,散。毫无缘由征兆的便要发生。于是,她送他赶考,又嫁给旁人。

鸳鸯无缘佳偶配,姻缘难得结连理。风吹折断并蒂莲,雷电击散比翼鸟。梦里寻他千百回,有情人却难成眷属。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鸳帷独




黄鸟嘤嘤,晓来却听丁丁木。
芳心已逐,泪眼倾珠斛。

见自无心,更调离情曲。
鸳帷独。望休穷目,回首溪山绿。

——朱淑真《点绛唇》




清晨。嘤嘤黄鸟将她从睡梦里惊醒。恍惚之间,她似乎依然记得梦里那一个清晰的背影。青袍长衫,风神俊朗。转身的那一刹,仿佛要将她的魂也带了走。窗外,有丁丁的伐木声。她被惊了神。透过窗口望出长长的距离。她心里知道,那一别,她的心也跟着他离了身子,远逐而去。自古多情伤离别,“泪眼倾珠斛”。

这一日的夏,虽景致葱茂,但她却已无心观望。转过身子再折回闺寝,和着内心的幽柔的念头来弹琴一曲,将那玉漏的一时一辰,捻在手里,掂量着过。她想起来这一夜又将要一个人独寝鸳鸯帐里,那心头的愁苦染了那琴,淌出来的尽是凄凄瑟瑟的凉音。“望休穷目,回首溪山绿。”再望你,再望你也只能望见远处溪山碧绿的空洞盛丽。于她,已是了无意义。

昨日还在温柔梦乡里,这一刻又是一回萧索冷冰冰的孤独。“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的欢喜已成寂廖已成岑寂已成无声息。君已离去,可知妾心苦。她不见这一刻,自己已是憔悴不堪。蝉鬓不整,凤钗慵堕。心神俱毁,只恐与君交汇无期。

这种思念与热望是能体悟的。如果你爱了他,你会知道那一种埋进心底的牵念。它可以是时时刻刻的,亦可以是不经意间的。但是一定是浓烈的。旧时境地古旧闭塞,山水阻隔,沟通不易。纵使有鸿雁传情,也是难托锦书。那一来一回早已将你折腾得生不如死。等不及,心底的丝便早已是蓬杂绵密,百传千折。恐怕苦苦等来那人一纸的怜恤深情,不及释却心头忧愁,只会相思更苦。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采撷一把红豆放在掌心里,连同与你有关的记忆一起,收藏进自己身体里那一处绵软芬芳的角落里。以此使之变得仿佛具备了恒久的意味。心里也要对那丈量不起的距离宽谅些。确实如此,恋人之间的那一份相思,嚣张又微妙,愁苦又美好。而那个中深婉曲意,也唯有心知晓。

但,女子心意有时相同。彼此之间,通过书写笑谈情深不寿。不需要打一个照面,即便隔着光阴,也是能彼此听见。所以,此处,要荡开一笔,附上另一首绝妙好词来对着吟。

波上清风,画船明月人归后。渐消残酒,独自凭栏久。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重回首,淡烟疏柳,隐隐芜城漏。

这一阙《点绛唇》出自魏夫人之手。史载:魏夫人,北宋女词人。曾布妻魏氏。襄阳(今湖北襄樊)人。名字及生卒年均不详,生平亦无可考。曾布参与王安石变法,后知枢密院事,为右仆射,魏氏以此封鲁国夫人。朱淑真要是读到魏夫人这首词,怕是会惹出泪来的。与他缱绻难分的那一次,她又如何忘得了。就像魏夫人送曾布远赴任上的这一日。

清风拂面,月辉清朗。温柔的光线在夜里柔柔地倾泻开来,染了她和他的衣袂。她颤颤地伸出手牵住了他,站在桥头望着迷惘远处,等着下一只将要带走他的小舟。夜气寒得很,渗入了她的身体,她瑟瑟抖动了一下。她用力得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生怕那一动惊了这静默的场子。她是想让时间变得久一点。在她内心,她觉着他让这瞬间变得像永远。

只是,来往有定数。到了那个时辰,要走的还得走,要散得也还是会散了去。于是,他终于钻进了那一只陈旧的乌篷船,朝着她点头,然后拉下了那一块粗布船帘。时间在那一刻,空出了一截不可思议的生疏的苍白。她独自站在岸上倚着栏杆,听见心底的痛窸窸窣窣的绽了开。

聚散太匆匆,此恨年年有。只怨这时光流转得太快。一轮一轮再一轮。年年都要惹得那痛汹涌的将自己覆没。这一回,又是归期难凭。她凝了凝神,却猛然听得远处的芜城(扬州别称)传来隐隐的更鼓声。不料夜已深的很,回首再遥望,向时的津渡已是一片沉寂,只剩那残月映射下的两行疏柳、几缕淡烟,依稀可辨。

这感情的事非是三言两句讲得清楚的。爱人分离的苦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述尽的。清风。明月。淡烟。疏柳。隐隐鼓漏。

魏夫人作词的功力绝非等闲。书里大多的论断都说,她的词仅次于李清照和朱淑真。可以看得出,这个名不详只留魏氏二字存世的女子必定是一名饱满的深情的才华横溢的如今更是添了几分神秘的奇女子。




梅妆薄




风劲云浓,暮寒无奈侵罗幕。
髻鬟斜掠,呵手梅妆薄。

少饮情欢,银烛花频落。
恁萧索。春工已觉,点破香梅萼。

——朱淑真《点绛唇》







那呖呖莺声已经成了彼时浓春深处的柔婉,早已不见。这一端却是雨雪瀌瀌,见晛曰消。冬日里的女儿身总要暖炉来取暖的。深闺里的女儿们为了这个取暖的功夫也总是会花去大的代价。只是可怜了佳人孤孑茕茕,纵那暖炉再暖,怕是也暖不了这女儿家彻寒的心坎。

风劲云浓,暮寒无奈侵罗幕。一阵瑟瑟的冷。她恍然觉得在这一个人长久独处的时间里,灵魂的新陈代谢与身体一起慢了下来。那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要被动得凝固起来。她微微抬起双首轻启朱唇慢慢呵气,却不知自己髻鬟斜掠梅妆薄,朱颜苍白。没有她知道自己快要没了生气。

少饮清欢,银烛花频落。银装素裹听不见半点生迹。这心头情意这窗外时地竟至如此萧索的地步。还是回进屋子为自己斟一杯清酒暖暖身子罢。待那温暖酒意溶了心头怨愁,怕是那枝上一点梅也已经散出香来,春工复动再绣红翠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一些就是朱淑真这一首《点绛唇》里要说的话。他写冬日伤景的诗词留世的不多,但独独这少有的几首已然足够担当得起这女子坠在蚀骨之寒的时令里内心里那一波又一波的孤毒流转。比如这一首《冬夜不寐》。

推枕鸳帏不奈寒,起来霜月转阑干。
闷怀脉脉与谁说,泪滴罗衣不忍看。

冬夜寒气是有狠劲的,一丝一丝袭过她的身体,刺得她反侧辗转不能入眠。于是她披上棉衣,起身走向阑干处,那里是一片星明月朗。这女子突然觉得内心拥堵,那是她长时间的沉默所积压下来的缱绻忧扰。这一头兀自想着,那一头便已经泪湿罗衣。她不忍看泪,泪不忍照她。唯有窗下明月光,漫上来。

触目圆池景,荷枯菊已荒。
风寒侵夜枕,霜冻怯晨妆。
江上风翻赤,庭前橘带黄。
题诗欲排闷,对景倍悲伤。

这一首诗题为《初冬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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