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乌鸦的传说-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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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一回只能有二个砖坯左右，这已经有100斤了。泥巴搬够1立方米大，估计能干一天的活了，跳入1米深的位置里，取出长2尺宽1尺厚5公分的木制长方形砖模来，往沙堆里胡乱撒沙子，等到沾满沙子，将砖模平放在石板上，又把泥巴切开，自己估计有二个砖那么大后，将泥巴不断地搓，泥巴成V字形，然后双手把它举起来，咬紧牙关，一声吆喝〃嘿。〃把100斤的泥巴用人力压入砖模里。
再将砖模翻过来，往上面垫上一块木板，将上面多余的泥巴割掉，轻轻的把砖模往上拉，砖坯出来了，这种砖坯比城里的红砖大3倍左右。重40斤，打好一个砖放着，又接着打，把后面的砖叠到前面的砖上，用木块把它推一米远，等够30个砖后，开始是自己最怕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搬砖坯。
砖坯要搬到20米地外晒太阳，为了能晒干它，只有一个个地平放在晒场上，象学生早上做早操一样，撒开来，不能太靠近。搬一、二个砖太轻，而且每回只搬一个砖，那么要打完一万块砖的话，来回走的路够绕地球半圈了，这辈子完啦，搬四、五个砖坯又太重了，也只能这样，四个砖坯有150斤左右，双手托着木板，慢慢的走，不能急，一旦掉在地上白干，再重新打砖，冤枉不？，只能是象宫女端茶一样，问题是端150斤的泥巴要慢慢走，谁受得了？再说了，吃咸菜饭的小农民要打出一万块砖来简直是奇迹。
我要有住房，一砖一瓦都靠自己来，每天300块砖还是照打，折合劳动强度为2万5千斤的泥巴。我习惯懒汉挑重担，每次都要搬4个，碰上那一天没饭吃，只好收紧肚皮硬扛，尽管双手不断颤抖，却不敢放手，饿了吧？活该！自己不做由谁来，还要搬运到太阳光下晒干，还要叠起来、还要搬进雨棚保管，事多着。
泥巴举起来，又砸下去，反反覆覆，泥巴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人能感受到累得精疲力竭，走路直打晃，还没有回到家，人已软成棉花般，快要死人了。回到家，实在饿极了，锅里没有东西可吃的自己弄点米下锅，烧火做饭，没有菜，还要上菜园摘通心菜。
六十四　母子对话
12生产队的自留地在陈比地，每家按人头算，每人分到1分地，我家共5口人，合起来共5分，我把3分地用作种油菜，供应猪吃。另外2分地种各种青菜，青菜的主菜分两种，夏天种雍菜，也叫通心菜。冬季种白菜，还有各种配菜，辣椒少不了，通心菜好吃，白菜没有这么好吃，由于在白菜季节还可以种芥菜，绿绿的，味道苦，我却从小喜欢吃，没有菜吃的时候，我吃得简单，在地里摘来生辣椒，切碎，放一点酱油，加一点蓝苏香料，弄些咸菜，拌着。也吃得津津有味。平常吃的是牛角椒，吃多了，发现不够辣，人家说米椒够辣，我不知天高地厚想见识一下，米椒是大小跟米粒一样大的辣椒，小的时候是青色的，能吃的时候是白色的，成熟的时候是红色的，第一次吃米椒吃了苦头，那个辣劲叫我难受，舌头一味的麻，肚子一个劲儿的疼，冷汗淋漓，在地上滚来滚去。当时发誓从此不吃这鬼东西。农村的食品单调，除了白菜是通心菜，要换口味还是选辣椒，不辣的又不过瘾，后来习惯了，没有辣椒不吃饭，每餐都想吃点辣椒解馋。
我上菜地摘青菜时碰上母亲，我家的菜地没有分开，母亲在给菜地浇水，我走过时，母亲把她摘的荷兰豆芽给我一把。
母亲问我：〃蓝乌鸦。你有钱用么？〃我说：〃妈，我哪里来的钱？我不象爸每个月都有工资领？〃
母亲问：〃前一段给你的50元钱你用在什么地方？〃我说：〃买了一对水鞋，买了6尺布料，还没有钱让人家给我裁剪。〃
母亲说：〃看你，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你应该学会装整自己了，你年纪不小了，今年17岁。按照以前人的话早结婚了。独立生活不容易，妈妈也可怜你，妈没有什么钱，你没盐没油时上我这边要，吃饭不能没有油水，妈身上还有20元钱都给你，等过几天发工资，我再给你30元，妈的工资也不高，妈不是不象帮助你，而是心思里不到。你不要怪我。〃我把母亲给我的钱装进口袋。
我说：〃没有什么？很正常。况且我的确也长大了。分家是迟早的事。妈，我走了。下午我还要打砖。〃这时喉咙发痒，我咳嗽起来，母亲问：〃你是不是病了？〃
我想回答，但是心口老堵着一口气讲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将这闷气给吐出来，全是血。
母亲看下了一跳，她问：〃你吐血了，什么时候病的？看来你得休息几天。〃我说：〃没事，前天打砖，举起的泥巴太重，回家后见胸口很闷。〃母亲说：〃你不要逞强，工作也要做，也应该休息，身体要紧，你今天不要去了，上杨彭卫生所抓一把药，把病治好再说。〃
我说：〃没事，下午我还要去的，现在正是搬瓦泥的时候，太阳大，不将瓦泥盖好会报废。〃
母亲说：〃那你明天休息吧，我回去以后给你抓药去。你一定是疲劳过度，我给你抓生地和瘦肉一起煲，吃几天会好的。你一天能打多少块砖头？〃我说：〃350块左右。〃
母亲瞪着眼睛问：〃你疯了，人家是正式劳动力也只是打300块。〃我说：〃妈，我想赶时间，争取在9月份能装窑烧了出来，到那时候，我的手头里有钱了。〃
母亲问：〃现在青砖贵吗？〃我说：〃每块1角5分，我烧1万块砖，如果手气好，年底我有1千5百元了。〃
母亲说：〃你打算将砖块卖掉吗？〃我说：〃当然了，我没钱用。〃母亲说：〃你还是不要卖掉的好，砖头留下来自己用，你也应该建房，有一个象样的家，人家都住的是青砖瓦房，你住泥墙房子也不好。〃
我说：〃可是我没有钱用。〃母亲说：〃你先打着砖吧，你没有钱我每月给你10元。反正你也不去什么地方，用的钱也不多。你知道我的工资也不高，每月才40元，你我、妹妹上中学也是我给的钱，我也是出了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你。你每个月都有零花钱，到年底烧了1万块砖头，将房子建了。你有了房子，人家姑娘才会看得上你，不然你打一辈子光棍。〃我说：〃也成。〃
母亲说：〃每月给你15块钱你够用了，你的油盐钱我都顶了，明天我给你买5斤盐和10斤油，够你一年用，你不是还有300斤谷子吗？饭你有吃了。裁剪衣服的钱我给。〃
我说：〃其实我也不化什么钱，每天顶多抽几根烟，山牌的，很便宜。每包才1角。一包能抽3天。〃母亲问：〃你抽烟啦？小心得肺癌。〃我说：〃我抽得不狠，没事，没有钱我也不抽，在山里太无聊，平常没事做，抽几根烟不障事。得了，太阳光晒得大，我要上瓦窑了。〃
母亲说：〃去吧，我回去以后给你抓药，熬好了把它搁在你的窗户，我傍晚收工回来要记得吃。〃
我说：〃好咧。〃路过村边水溪，我将青菜搁在田埂上，慢慢的清洗青菜上的泥土，〃蓝乌鸦，不上学啦？〃我听到声音，抬头看人，是本村的德一哲。他40；来岁。穿着的确良。
我说：〃早已经不去了。〃德一哲问：〃当农民习惯吗？〃我说：〃这没什么，我是农民的命。〃
德一哲说：〃可是，你太可惜了，已经读到中学，无论如何也应该考上大学，弄个非农业户口，日子好过。你看我，干手净脚，什么也不用做。〃我说：〃我知道，但是我没有这个命。〃
在水溪里洗干净后拿回家，忙忙碌碌2小时，煮好了，也不管是饭夹生还是菜夹生，总之有一样没熟，吃了再说，吃完饭，天气闷热看到人家一家人在聊天，自己也人模狗样的上去凑热闹，等困得自己眼皮都抬不起时，这下可好了，回家睡觉，想到第二天还有300块砖的任务。算算打砖坯花3个月时间。
六十五　烧砖瓦
砖打完后，接着打瓦，打瓦的要求比打砖高得多，光选泥材料得费劲，瓦泥不是随意能要的，要求是，不能有小石头，米粒般大的石子也不成，要选这样的材料得挖地3米深，有一层被叫作鳝泥的泥层，把泥巴挖上来了，还要挑到瓦窑，把泥巴摊平成O形，有5平方米大，有2尺高，泼上水，牵着牛，在上面一圈一圈地踩，直踩到泥巴变成泡泡糖般的韧性，在踩泥巴时还要防止水牛拉屎、拉尿。因为屎、尿碱性，到把泥巴弄成瓦时容易裂开，为了防范不幸，我得在踩泥巴时备好一个马桶，一旦牛尾巴翘起来，得伺候，麻烦着，这时候什么都是贵宾，自己下贱。
砖坯打好了，瓦坯也打好了，柴草也运到窑门，准备得差不多之后，我通知六个伙伴，让他们在六月份来帮我入窑。为什么选在六月份点火？六月份天气热，算算可节约五吨的柴草，也省了人民币三百元，在我刚退学的时候，这笔钱相当于地球那么大，不过钱倒是省了，人受的罪也大，但是没有办法，人穷的时候，讲节约是最现实的。
所谓的入窑是把砖、瓦装入窑里面。烧瓦窑的过程是这样，首先把砖、瓦坯装入窑中，极须技术，往往要把砖墙装成交叉斜形，第一层向东，第二层必须向西，砖与砖之间还得留些通道，所谓烧砖便是放柴草来烧，直烧得泥坯变成通红透明的时侯方为准，要经受得起这么大的火热，火仓的临火墙必须安装两层的厚壁，否则塌崩，功夫白费。
烧一万块砖，得花七天七夜，火不能停。自己一个人烧不过来，便雇用4个人烧，实际上等于帮工，农村人谁都有这时侯，今天人家帮我，明天我得去帮人家，因为白天黑夜的干，熬不住，烧窑时我们实行轮班制，每人每天烧四个小时，当然是白天每班二小时，晚上二个小时，火不能中断，班也不能上得太长，因为站在窑门外往里面添火，守着火堆，热浪逼人，谁也受不了，够累的。烧窑时，人手持铁叉往窑内送柴，一举20斤，有些柴草横七竖八，窗口小，塞不进火仓，只好咬牙切齿的用劲，憋得青筋凸起，脸红心跳。干4个钟头下来真得有耐力才成，好不容易盼到下班时间，正想休息一会，人家喊：〃拉草去！〃去！去！不去不成，因为自己烧4小时，草堆已空，需要补上。
可柴草还在2里地的山谷中，要拉人力车去搬回来，也许有人认为太笨了吧，为什么不把柴草堆放足够再烧火？聪明！我们也想这么干，但是条件不允许，一来砖窑建在山中，取砖、瓦泥土方便。二来民俗的原因，砖窑不能建在人住宅区附近，砖窑建在山中还有一个优点，不占用耕地，实际上也不是我们有环境保护意识，而是我们村人均种地1亩，再不明白死路一条。给我帮工中，有一个小伙子叫凌，该他上班了仍然打呼噜，象发瘟猪一样，把他唤醒时，还做白日梦，这么大的20岁人，还流口水，这家伙最能干的是做小动作，夜里该他值班时才烧1个钟头，便叫醒我，我问几点钟了？他装着打呵欠的样子答：〃我烧4个钟头了，应该有5点钟了吧。〃我看表，5点，不错，差不多天亮了，我让他睡觉去，自个接班，窑子里一片通红热浪扑人，我神志不清，硬着头皮干活，凌仔并没有睡觉，他把挂在墙壁的小闹钟由5点扭退到2点钟。他在山谷中唱起歌来，那歌词是：
半夜疯狗都睡了，
只有诗人在唱歌。
听说梦里有幸福，
原来幸福不很多，
不管幸福不幸福，
扭了钟点得睡多。
这家伙，他将小闹钟扭了，这说明这世道弄点小阴谋得到很多好处。到该封闭窑顶的时侯，人要站上烫火的窑顶上翻土，，窑顶是2尺厚的泥沙，水一倒干，得把300担水桃上，直到泥土不能吸收为止，要求在2小时之内完成任务，封好窑顶又该到封投草口，以防漏热气。封窑门比烧窑顶还要辛苦，得搬来砖头把窑门封死，还要在外面建一道墙，往内倒沙子，然后几个小伙子手抓锤子往里面咚咚咚的用力捶。窑门封好了，在窑顶上还要建一个水田，也是水库，大约要挑二千担水，每担水装满两个木桶，一百多斤，走一千米远的路，那里有水塘，水塘在山谷下，挑水时要爬上这四百米高的山坡。　挑水置于窑顶的原因是为了防止热气外泄，换句话是怕漏气，漏气的话烧出的砖是红色的，不够硬。相反不漏气时，烧出的砖是青色的，瓦是白色的，这叫青砖白瓦，是农民梦寐以求的事。砖坯在里面焖它15天，再打开窑口时，还不便进去，晾10来天，里面的火也灭了，不烫了，搬运出来即可用上。到了开窑的时候，我还为自己祈祷；〃老天有眼。〃也喊了，〃基督救我。〃也喊了，可是事与人愿相违。开窑时，我的脑子全懵了，怎么砖也红，瓦也红，全窑里面一片红，我知道大事不好了，我烧的第一窑砖、瓦漏了气，砖头可以自己用，瓦能作什么用？一堆废品，自己用不了，卖掉又不值钱。
这种瓦，盖上房顶，不用半年碎开了，还比不上沥青纸，选择是卖掉，但卖掉决没有好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