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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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仔细听了听楼下的动静,说:“待会儿便是开场,你趁着人多从中混出去……不好,你还是进密室吧,密室左边的墙是门,可以通到外头。”他见她如此聪明通透,嘴角微微一扯,却是欲言又止。寻安又见他风衣下摆沾染了尘土,仔细一看,却是沾染了些微血迹,有些硬硬的。
便道:“你把这风衣脱下吧,万一他们全城搜捕你,怕是会不好办。”想了想又摘下了手指上的一枚火油钻塞到他手里,道:“这个你先拿去,我看你行色匆匆的,肯定没带什么钱,现在怎么乱,没钱是绝对不行的。”
又待了一会儿,她半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打盹,他倒是坐在一边的软椅上把玩着那枚火油钻戒。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忍冬在外面道:“小姐,快到吉时了,先生让您下来呢。”寻安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说一声,马上就来。”
他听见响声便已经推开了密室的门,却忽然回过头来,在迷蒙中静静的凝望了片刻。微微道:“你放心,今天这个天大的人情我会还的。”寻安本不是这么聒噪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的觉得这人有些亲切,恐怕若是没了这份久违的亲切,她也不会火石电光那样一闪就决定救他,她不由的笑道:“什么时候还?”
那人温和的笑道:“该还的时候还。”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刚才那一回眸是在看什么,只是一个心思犹未转弯,他已经掉头离去了。
长安果然很高兴,一副老板娘的派头,一身明紫色的旗袍剪裁合适,衬托了身材也不显得艳俗。热情的招呼着四面八方前来相聚的兄弟姐妹们。等到表演结束,寻安便与长安一道,手上拿着一把金剪刀把缎带剪断,手里轻飘飘的托住花球,放进盘子里。这才发现言亦若一直坐在二楼看着她们。
长安递了一杯度数极低的鸡尾酒给她,然后便走开,去招呼昔日的好姐妹们去参观各式各样先进的装备了。
言亦若走了过来,道:“我刚差点认不出你来,你穿这样很好看。”
寻安笑笑:“谢谢。”
言亦若在沙发上坐下,抿了一口茶道:“别别扭了,来帮帮你姐姐好了。”他只是想留她在身边,不想她四处跑。寻安笑道:“姐姐一辈子都在场子里混,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清楚的,自然不需要我的帮忙,她只需要你的陪伴。”
言亦若道:“那你准备让徐长生怎么办?”寻安问道:“这关长生什么事?”言亦若道:“我最初答应留下他的时候是让他帮你的忙的,既然你不回来,那留下他做什么呢。我可不想养一个闲人。”寻安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言亦若微微一笑:“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长安经营夜总会的确有一套,可是也招来了许多祸事。不过数月,就有仇家寻到店里去,把店里的家私全都杂碎了,连一个好的灯泡都找不到。长安简直怒火冲天,十几年混迹欢场的脏话全都没头没脑的骂了出来。忍冬递上一杯参茶去,被打翻在花瓶上,连带着花瓶一起碎在地上。寻安道:“你行了,想想这么解决是真事,你在这发火也没用的。”
长安道:“还能怎么办,买更好的设备,重振旗鼓,咱也给她打回去。”寻安道:“你冷静点!”长安骂够了,忽然无力的倒在沙发上。手捂着脸开始饮泣起来。寻安叹了口气把忍冬支开,又自己关上了房门。
“他不要我了。”长安低声的说实话。
寻安一怔,随即笑道:“不会的,他不会不要你了,他离不开你。”长安笑道:“是啊,你说的对。他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的,人家都说是我旺夫的缘由。可是你知道的,男人一旦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我也跟他说了,以前我们在一起经历的种种都说了,可是,都没有用,他还是不要我了。”
寻安递了一杯茶给她:“你冷静一下。就你这个样子就是我也不会要你的,从前的聪明伶俐的长安到哪里去了?”长安抬起头来:“对啊,以前的我是聪明伶俐的,谁不喜欢我?那些年轻的舞女也比不过我的,可是……我为了他这么多,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寻安还是安慰她:“不会的,他一定是喝醉了的,你们俩在一起不是经常的吵吵闹闹的,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和好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反而不能习惯了?”
长安陡然暴怒起来,却还是空乏无力的道:“他是清醒的,已经对我摊牌了。他说他心里早就有人了。所以现在要正式与我分手,他本来就不太回家了,家里的佣人好像都知道什么,所以也就那样,现在他又要与我正式分手,搬出这里。”
长安几乎语无伦次了,却把寻安听得胆战心惊的。长安突然抬起头来抚摸她的脸,一根指头挑起了她的下巴,老神在在的痴痴的笑道:“你猜猜,他心里到底是有谁呢?”
又好像并不等待答案似地,松开了她:“你说我要是没了他,我怎么过呢?”其实长安对于言亦若不过是一种炫耀似地占有,而这种占有经过了久而久之的打磨,渐渐的融入身体,变成一种本能。
自己却偏偏不觉得,当失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长安又道:“他心里到底有谁了呢?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从来都不乱来的……”陡然的又目露凶光道:“要让我知道她是谁,必然不会放过她的!”寻安无力,只得让她服用镇静剂,先睡一会安抚情绪。
她把熟睡的姐姐紧紧的搂在怀里,默然无语,心中却叹了口气,安抚道:“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寻安却如同梦呓似得嘟囔起来,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说说看,他到底心里有了谁呢?”
徐长生进来的时候,寻安正在看账本。长安成天跟精神错乱似地没事儿乱发疯,店里的生意也不管了,寻安不能不管。一边管还得一边安抚着公馆的佣人们,请他们多多待见,寻安闲来也觉得窝囊寒心,照顾主子明明是本分,那些佣人却不情不愿似得,除了一个忍冬。面上波澜不惊冷冷冰冰的,可对长安可真是热心肝。
寻安道:“什么事?”徐长生道:“言先生说小姐辛苦了,中午要请小姐吃饭。”寻安顿了顿道:“不用了,我要去公馆看姐姐,让他回去公馆好了。”徐长生停了停,依然笑道:“小姐,有什么话还是跟先生当面说比较好,若是旁人传话,恐怕意思有误。”寻安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待核完了账才说:“好吧。”
约在一间新建的西餐厅。寻安笑道:“这又是你名下的产业吧。”
言亦若不答。
寻安又道:“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外头也风光了,家里却是冷冷清清的,简直不成样子。”言亦若看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搬出来?”言亦若早就替她置了一处豪宅,她一眼都不愿意去看,尤其是出了长安的事情,她简直整理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管其他的事,其实关于言亦若的,她也不太愿意。
放在言亦若那里就有了另外的一层意思,寻安因为长安的事,所以不待见他,连同他为她买的东西一起。心里也实在窝火,对着她却怎样也提不起气来。
寻安笑了笑:“我现在连寨子里都不怎么回去,忙到很晚,也只能在夜总会过一夜。想想这么久了,别人听到‘西城寨’三个字也不再讨厌,也不会因为‘西城寨’三个字而对我另眼相看了。”言亦若道:“可惜西城寨要拆了,只剩下了你这一户。”
寻安点点头,道:“是啊,时过境迁,所有的都变了。事也变了,人也变了。”知道她在明讽暗刺,言亦若却恍若未闻,笑了笑道:“今天晚上有一趟货在舒兰上码头,你过去盯一下。”寻安看了他两眼,言亦若立刻说:“今天晚上有一个酒会在夜总会办,我和你姐姐都会出席。”
寻安觉得不安,在车上就觉得怎么坐都不是。
徐长生笑道:“小姐还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这批货是绝对没问题的。”寻安道:“我也知道没有问题,却总是感觉心里怪不舒服。”在舒兰上码头的是一批舶来货,协议是上次寻安到来舒兰签订的,供货的是她那个看似纨绔不羁的同学喻振邦,寻安喜欢叫他阿邦。那个嘴里叼着烟的就是他,远远的看见寻安下车,下意识的扔了烟蒂。海上吹来阵阵热风,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吹的心里烦躁慌乱。
喻振邦下了梯子上前来,道:“嗨,密斯阮。”他自是认识长生的,寻安在舒兰的时候,长生约她见面时候看见的,便绅士的对徐长生拱了拱手道:“徐爷,好。”
徐长生笑道:“路上还顺利吗?”阿邦道:“舒兰的地头我当然顺利,就算有什么不顺利,也能化险为夷的。”寻安道:“少耍嘴皮子,你的本事要多练练才好呢。”他跟寻安向来没大没小的,这次却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用脚四处踢小石子。
徐长生道:“小姐,进去坐吧。”
寻安对每一批货都要求严格,哪怕是喻振邦亲自送的也不例外。
这么细细的检查就到了凌晨一点多,自是等着明天回去了,喻振邦又要尽地主之谊,请她们吃饭喝茶,又是直到次日十点多钟才抵达安阳,可对于夜总会来说,十点钟刚好暖场结束,开始正题。徐长生把寻安送到了夜总会的偏门口,本来准备支开车子的,寻安却忽然道:“今天回寨子里过夜,我上去拿账本,车子在这里等着。”
徐长生倒是一愣,随即道:“既然这样的话,还是我去拿吧,小姐回车子里等着就好。”寻安觉得越发的疲乏,当下点点了头,上车去了。
一旦忙起来就很难回寨子了,远远看着觉得灰蒙蒙的,好像什么不可触碰的秘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最痛苦的日子也都熬过去了,西城寨也不再被人侧目而视,却又要拆了。
寻安又想起了上学的时候,长安总是老练的把她护在身后,当有人询问的时候,她也总是先站出来说话。
其实长安没出去做的时候一直都是很伶俐,穿衣打扮显得艳丽抢眼,小小年纪,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其实一开始生活还是有保障的,秦慕慎手下那么大的势力,而言亦若一开始的地盘都是他的。不是没有钱,而是钱不干净,不敢乱用,倒不是怕警署局座,而是怕目标太大,招仇家的注目——在西城寨这种地方,暗杀,投毒,无故猝死这种事简直天天都在发生。
后来,威胁一个一个的被解除,那些死的人如同投进大海里的小石子,连头也没冒一下就湮灭了。生活也好过了一点,也不敢大胆,姐姐却已下海了。
长安的说法是“反正又读不好书,那走走阮碧落的老路也不错。”长安在舞厅一露面就崭露头角,随即大红大紫。许多人慕名前来邀请她参加这个聚会,那个宴会,长安忙的不可开交却又好像乐在其中。寻安还记得她经常去外地的,打仗的时候坐邮轮,不打仗的时候坐火车。
总有人为她付账单的,寻安每一次都以为她走了就永远不回来了,可她却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又风风光光的回来。那时候寻安还小,也存着点自己的私心。
如果姐姐死了,那她也就不会遭人白眼了,母亲也会多多关注她一点了,她也不会时常挨打。大了一点才意识到这个意念简直是在犯罪,她惭愧极了。渐渐的她也知道姐姐其实是不快乐的,也是为了她才出卖自己的,等于是为她活的。她时常想起这件事,越发的觉得愧疚。
言亦若第一次被长安带回来的那天,天空下着大雨。长安在屋里与阮碧落吵架,两个女人简直兽性的大喊大叫。言亦若那时候还是小混混——那种成天没事情干的小混混,连自己都养不活。
他只能抽着劣质的卷烟,蹲在角落里——就是放汤罐的那个地方,听着楼上传来的怒骂,以及摔碎东西的震动。寻安“蹬蹬噔”的跑下来,那时候她还没有练就天塌下来也不动声色的本事。一抬眼便瞧见了他,黑黝黝的眼睛简直深不可测,电光火石的一闪就对他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言亦若偏头看了看外头的倾盆大雨,对她点了点头。
第17章 一场消黯,永日无言
寻安无处可去,只能靠在墙上用手捧着水,在一点一点的从指缝漏掉,看到指缝中越来越宽的言亦若,不禁笑道:“你知不知道下雨天站在树下是会死人的啊。”
言亦若笑了笑,点了支卷烟,道:“我不怕死。”话虽如此,可是眼光里那种虚弱而苍白的忧伤出卖了他。寻安想走过去,可是雨下的太大,她犹豫了一会儿,向他招招手。言亦若走了过去,寻安把捏在手里半天已经快软的水果糖递给了他:“喂,给你吃糖。”
看了他两眼,又笑了笑:“我叫阮寻安,你叫什么?”言亦若笑笑:“我叫言亦若。”寻安偏爱儒雅内敛的名字,当即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