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心上香-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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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连知点点头,又看向董觉胜,“董伯伯,按我妈和你的关系……你当我干爹啥的都不成问题,刚才你说我是你侄女,是帮我解围,但也说得在理。可你和景谙是平辈,他是我妈的哥哥,而我和景谙……我已乱了……”连知摊在沙发上,发誓再也不去烦恼这些纠结的辈分问题。
“哈哈……你这丫头确是有意思。”董觉胜大笑几声过后,到底也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你妈走的时候,我倒去火车站了。”
“啊?”这回换连知诧异了。
“那姓白的我也见了,倒的确是长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这话……”连知摇头,笑得却不免也几分酸涩。
“罢,都是过去了。这回……我也是到底放下了。你莫去管那辈分了,我说让你当我干女儿啥的,姜景谙还能挡我了?就算他敢挡我,还敢不听你的了?”
两人终是笑到一起,姜楠回来时,便不免对二人侧目而视了。
“我看,这是在诽谤我呢?”姜楠挑眉。
“这丫头哪里啥得?她最心疼你!”董觉胜说得很是自然,连知瞪大眼睛看他说谎竟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料她也不敢。连知,过来,给你说个事。”姜楠大掌伸过来牵住连知的手,把她往外面带去。
风迎面而来,有些冷。姜楠便拥住她。
“怎么了?”她问。
姜楠按住她的肩,“前两天,露西从家里拿了一大笔钱走。”
“啊?这是——”连知亦不再玩笑,锁眉看他,“我只知道,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以为……她是找开心结,接受王承络了。你因此去查了?那她到底——”
“她近来和一帮搞革命的人走得很近。”姜楠收敛了笑,眉目亦是深沉。
“革命?她是要……”
“估计着,明天我们便能看着她的信了。”
“你是说,她要走?你确定了?”连知抓紧了他的胳膊。
“我不至这点东西都查不清楚。”言罢,他点燃一支烟,“便是刚才,听了手下人调查的结果,我才知道她确切离开的日子,便是后日了。”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她嘴上不说,心里终究有个疙瘩。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
姜楠眯眼,摇头,“女大不中留。”
“那是说嫁人。可是露西——”连知抬眸,便见着他深吸了一口烟的样子。她立刻环住他,把头放在他怀里,“你也嘴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舍不得吧!我知道的……你从来那样担心他们。”
他轻叹出声。“连知,这世上有很多舍不得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我会和她好好谈,跟她说清楚利害关系。若她执意,我也只能由她去。我没有权力阻止她。你也不可以。”
“她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我知道……就算她有理想……”
“嗯。我都知道,我们一起,和她谈一谈。”烟雾再度缭绕出几缕叹息。姜楠再度捧住她的脸。“不需太过担心。我现在就告诉你,确是不想你心理负担太重。”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知道……”她倏地闭眼,似是想把眼泪吞回付出。
终是……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了么?
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吻上她的额,“连知,所有人都可以离我而去。只要你在,就可以。”
所做的一切,用的一切计,费的一切心机,不过是为了,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素萍此刻也离了百乐门舞厅。出门,正巧看见那紧紧拥抱的两人,她凝眸看了几眼,而后夹紧手提袋,悄声而快速地跑开,最后坐上黄包车,再住回看一眼。——街灯下,那两个缠绵着的和,身影,被晕染得有些凉薄。
空寂。那栋白洋房似乎越发的冷仄仄了。
露西留信得日子,比姜楠预计的还早了些时候。
当晚,连知与姜楠从百乐门返回姜府,便已在大厅里见到了那封信。信里,她并没有说太多,只说她要走了,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寻找理想去了,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看到“志同道合”这四个字,连知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以前,有什么事露西都会对连知讲。现下,她到底离她越来越远了。连知捂住心口。连知以为,她本来是想给彼此留下余地和空间,待时间长了,露西会慢慢原谅自己,自己也可以和她恢复到以前的感情。谁料,有的东西,失去便是失去了。当日的一个放任,是自己逃避的借口,还是真的只是留出余地的让彼此缓和,现在似乎谁也说不清楚了。
姜楠见她的样子凝眉,又叫来山沐,说是让他去吧路西找回来。无论她在哪里,干什么,姜楠吩咐山沐都需得把露西叫回来。
做完这些,他也有些疲乏的坐下,按着自己的眉心。连知见状,终是不能只顾自己的难过,煮水泡茶,然后递给他。
袅袅茶烟。清清淡淡 一如从前。微苦,饮过却有股甘甜从喉间发出,有些酣畅的感觉。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蹲下,而后把头伏在他的膝盖上,丝绸般的头发散开一片。说话的生硬都有了一丝颤抖。“景谙。。。。。。值得吗?”
他瞳孔颜色暗了一些,顺势抚着她的发。“或许你觉得巧合的过分。但他们的离开都不是你的关系。我知道你心中阴郁。三姨太病故,且不谈,吕芳是自己做了错事,迟早会让他走,只是时机问题。李眉我不爱,她主动离开,是知趣。颢伟这孩子么,从来就和我闹着别扭的。露西,不去革命,也早晚要嫁人。”
“和我没关系?你说的倒像是,我若没来上海,没让你爱上。。。。。。你还真只有孤家寡人一个了!”连知叹口气,心里酸酸涩涩,一时竟是想哭。不知是为离去的人,还是为了眼前的男子。
“确实这样,连知。”嘴角不动声色溢出一抹喟叹,“就算身边有再多人,那都是‘别人’。”
“你还说你‘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吧?可苦了别人。”连知晓得其实他心里很烦闷、甚至很落寞,是以也这般说来开句玩笑。
“你这话说得很烂。”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烂就烂。”她抬起脸,长发顺着他的膝盖滑落,亦从他的掌心穿过,被他轻轻捧住。他没有流泪,她知道,从山上自己开枪的那一刻起,就没了退路。“景谙,我答应你,会陪着你,除非,你先抛下我。”她的眸子,晕着最清凉 的光。
心思重如姜楠,你又有没有想过她真的能到这个地步?
他深深看着她,而后微笑着饮下她的茶,一点点,喝干净。拇指不断抚着她的脸颊,是爱意。
没过多久,露西就跟着山沐回来了。进屋的时候,连知和姜楠并坐在沙发上。连知见到露西,便松了握住姜楠的手。
“早知道,若不是王承络这个人外表浪子样,本人却还靠谱,我早把你关家里。”姜楠语气不是很好。
“爸,对不起。我私自拿了钱。”露西却练得处变不惊了,虽然双手一张一合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你真想好了?你从小活得都太好,那苦你受得了?”姜楠问。
“受得了。别人多能受,我为什么不可以?”她扬起眉毛,绝强的样子。
“这幅摸样,倒像是跟连知 学的。”他摇头,“露西,你还小,所以我知道你想东西不周全,有孩子气在里面,今天,我把连知也叫来,就是想让你们也好好谈谈。露西,你是因为我和连知的事,当然,还有你母亲离开姜府的时,因此觉得在这里不舒服了,才负气要走的,还是真的是想要追求那劳什子理想?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要知道,人一旦做出选择,是没有机会后悔的。”
连知心里一紧,就这般看向露西。“露西,我也想问你。我在向你道歉一次。舅舅的话绝不是骂你,我也不是。只是。。。。。。你要想清楚。跟着他们。。。。。。会有多苦,会有多危险。。。。。。”
“我知道你们担心。。。。。。”露西神色软了几分,吸口气也到底走过来,竟是也握了他们两个的手,“我承认,一开始。。。。。我不爱回家,是由你们的关系,还有哥哥,我觉得离你们都很远。但。。。。。真的和他们接触久了,我是认真的,爸,你也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就如你们选择了彼此。。。。。我选择出去闯一闯。危险也好,他人非议也好,前路,大家都不知道。可是。。。。”
“你这是什么破比喻?”姜楠扬起眉毛看她。
露西总算也笑出来,“才不是破比喻。是真心。。。。。你们。。。。。好好的就好!等我回来好不好?”
连知的泪在这个时候落了。露西便又走过去搂住她。“姐姐,放心,承络陪着我的。我虽然。。。。。现在对爱情尚有忌惮,不过,他当时对我好的,就算和他成不了,做朋友也好的。我有人陪着,一起打拼一起闯荡,不会很辛苦,”
连知觉得,短短一年,却已如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此刻的露西,再不是一年前那个踩着高跟鞋笑得一脸清脆口口声声喊着“漂亮姐姐在哪里”的那个姑娘了。善良还是如初,她到底是变得成熟了太多。
“你这两天先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真的要想清楚了,再说走的事。”姜楠摇摇头,却是起身上楼去了。
露西抬眸看着他,一时做不得言语。
“其实他很爱你,露西,你到底是他的女儿”
“我知道。”露西抿抿嘴,而后还是强笑出来,“姐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很快的!有机会就回来。上海是我老家,我要在这里安身立命的!”
连知环抱住她,一时也中不知如何规劝了。
而姜楠,话虽如此说,但在次日也留在了家里,在院子里手把手交露西用枪。很多种不同的枪让她试过了,一直从早上练到夕阳西下。
露西累的脸色发白。
姜楠冷言:“这就受不了?”
“没有!你看我也学得挺快的!”
“继续练!今晚上别吃饭。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也好。”他也不管连知的劝说,只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各种操练。
露西却也真的坚持下来了。
洋房里,连知蹙眉看着院子里的身影,拉了姜楠的胳膊:“你这么着,是真同意让他去了?”
他唇角总算有了释然的笑意。“去吧,我姜景谙的女儿,上得了战场!”
连知被他眼里的神情所感染,心里有些疼疼的,却也总是释怀了很多。何况她知道,露西从未真心怪过她。只是在露西走后的第二天,她还是改不了老毛病的,立刻去了静安寺烧香。希望露西安好,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
人如露西,也终是先去了趟苏州看望母亲吕芳,倒是没有说自己将要去做什么,和母亲聊得不过是家常。最终,与队友们回合后,他离开上海。
黄埔滩上当时的号角,因为一群有志青年的离去,似乎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清晨的光在水面上铺展开一片金黄,是光明与希望。
谁都不用管前路如何,只求顺应本心。
这回,姜府的主人,终于几乎只剩他们两个了。
巧合夹着计谋,他终是如愿给她关进这幛大洋房。如同锢心。但幸好他是心甘情愿的。一场谋略,几番沉浮,谁锢了谁的心,谁又说得清楚。
白天里他忙事业,她则上学,晚上一起回到姜府,吃罢饭,她煮茶,他便喝。
这一天,又是万里无云。
连知中午回家,姜楠不再。她便走到厨房,从包里拿出药,放进砂锅和着水一起煎。
“小姐啊!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在喝什么呢?”张妈总是一脸惊惶,“你。。。。。。好歹告诉我一声,爷问起,我也好交代的。这。。。。。这热水烫到你什么的,可怎么得了啊!”
“我两天熬一次药,其余时候热热喝就行。张妈放心,这些事我做的不少,没关系,你,不准告诉舅舅。”这是她唯一一次摆出主人的姿态,下令给张妈,她不准在当间谍。虽然,她心里也不知道,这事能瞒多久。前些日子他也问起过,问她老去药店是什么事。
连知只说上海太潮了,自己不舒服,喝点药去去潮气。
而每每熬好药,端起碗的她,深深锁眉,总要叹气。叹罢气,眼里却又有了决绝。
偶尔噩梦,他还是会梦到小菱。她始终记得小菱死前给自己说的话。
也是自然而然,在连知又一次从药店走出后,山沐走进去,直接拿了五十个银元出来给老板,径直说:“刚才那位小姐的药方。”
不仅是钱的诱惑,老板一见山沐,也被其气势镇住,当即拿了药方给他。
山沐再把药方拿给姜楠时,姜楠一眼看到药方上的一味药,叫做“浣花草”。
他倏地凝了眉,手掌已慢慢把药方揉碎。山沐看着他阴沉的脸,只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猜不透,姜楠眼里隐忍着的动容甚至是一丝悲戚,是为了什么。
浣花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开白色小花,味苦,避孕所用。
自从连知住回姜府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