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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绣宫春-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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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有一对宫人抬着七宝鸾凤敞椅先行,摆开极其隆重的排场。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8)

一直停在晋王寝殿外。
熏烟,在风拂进殿的一刻就散了。
寝殿的主人跨出朱红的门槛,立在丹陛上恭候。
戌时两刻,月色正好。
清冷的月光顺着殿前男子身后的碧色琉璃瓦映射下来,仿佛眷恋着那张俊美蛊惑的侧脸,泛起一层蒙蒙的银白光芒。五官中最出众的黑眸浸润在一片银辉里,宛若醇郁的墨砚,蛊惑而寒冷。下颚微扬着,带出睥睨天下的气势,微翘的唇角,使得那弧度正好的薄唇愈加诱人。
因为安寝时被吵醒,此刻只披着一件玄色单衣,衣襟口半敞,露出的肌肤绘下诱人曲线,几缕墨发滑落在胸前,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皇祖母这是要唱哪一出——竟然将排兵布阵的大戏摆到了孙儿的寝殿前,真是有雅兴!”
晋王的身后同样站在一对宫婢,仅有四人,手里掌着灯。吕芳素闲闲地抬起眼皮,一一看过去,果然是没有所想的那个奴婢。
“长夜漫漫,皇孙睡得着,哀家可睡不着。”吕芳素伫立在丹陛下,仰望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然而身侧有众多仆从和禁卫军,足以镇住气势,“怎么,没看见你殿里那个花容月貌的掌事女官呢?主子都出来了,没理由奴婢还在里头安寝吧!”
晋王笑笑,“皇祖母深夜前来,又有上千禁卫军明火执仗,就为了找孙儿殿里一个伺候的宫人?”
“哀家来,确实是想找一个人,但不是什么宫婢。哀家想找的人,身份和地位都远比她要高得多。二皇孙,事已至此,还是将那人交出来吧!”
晋王略微蹙眉,颇显莫名和无辜,“孙儿并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哀家来福应禅院祈福,乃是为保佑大隋国祚昌盛,故此随行之人理应吃斋礼佛,清心寡欲。可二皇孙你却是如此的不长进,真是令哀家失望!”
“皇祖母的意思,是孙儿在这佛殿之中曾有破戒之事?”晋王嘴角噙起笑,眼神里蓦地浮出一抹暧昧的气息,“只是不知皇祖母指的,是口腹之欲,还是那男女之事……”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地自他的口中吐出,有些邪魅地上扬嘴角,说不出的诱惑。
让在场宫婢好些都羞红了脸。
吕芳素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一甩袍袖,呵斥道:“简直是纲常败坏,有辱斯文!你这么说,就算是承认了?”
“孙儿只是在猜测皇祖母的意思。若说承认,孙儿自认在这禅寺之中,并未有过任何不轨行为,不知道要承认些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调,彻底惹恼了吕芳素。然而只一瞬,老妇又冷哼了一下,怒极反笑道:“哀家不妨将话讲得更清楚些。哀家怀疑,在你这寝殿里窝藏了不干净的人!”
在吕芳素的身后,三千铠甲禁卫军严阵以待,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将进去拿人。
然而晋王只是负手立在丹陛上,风拂起玄色的单衣,衣袂翻飞,宛若一片幽暗黑云。居高临下地睨视,岿然不动,仿佛经历风云色变、山峦倾覆,亦是处之泰然。
“皇祖母这么肯定……”
薄唇蓦地浮现一抹微笑,含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吕芳素眯起眼,眼底露出狠辣和冷意,“哀家就算老了,可还没有到耳聋眼花的地步。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当真能瞒天过海么?”
若非是哀萃芳一而再地赌誓保证,连她都很难相信,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后宫妃嫔跟皇子私通!芙蓉花……她确实收到过很多关于那位后妃行为不典的举报,然而万万想不到,那位一贯刻谨端肃的皇子,隐藏着这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9)

“若不是哀家先一步将那些戍卫调往山下,想来二皇孙仍是有恃无恐。哀家老了,跟你们这些后辈折腾不起了。所以奉劝二皇孙一句,事已至此,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地将人交出来,哀家也好有机会对你们从轻发落。”
釜底抽薪,才好手到擒来。
连日来抽调戍卫,戒严山寺……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存的就是这个目的。
吕芳素挑起唇角,脸上毫不掩饰地显出侵略和企图来。
“倘若孙儿殿里没有皇祖母要找的人,又当如何呢……”
风,拂散了熏香。
夜凉如洗。
晋王只是魅惑地一笑,漆黑眼眸,此刻犹如正待捕捉猎物的野兽,眼底闪烁着一种猎食的危险光泽,“孙儿的戍卫悉数被皇祖母调往山下,风餐露宿,忍饥受冻。如果皇祖母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孙儿身为后辈,自当不会有任何怨言,然而山下的那些戍卫,会不会也这么想,孙儿可就拦不住了……”
吕芳素眉毛倒竖,忽然咬碎银牙。这是什么话——皇上登基以来,就算有独孤氏专横跋扈,都不敢在她面前讲这么大逆不道的言语。他怎么敢如此放肆,这是想做什么?逼宫造反么!
即将揭露的丑行,却还是让她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然而一瞬之后,却忽然有些明白了,他这么说,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难道不是更加证明了他现在的心虚和恐惧!
吕芳素想到此,眉梢一抹冷笑,“二皇孙放心,倘若你殿里没有哀家要找的人,哀家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晋王眸色清冷似月,瞳孔瞬间一缩,眯起的眼睛,目光似有些难懂,却不再多言,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阻拦,只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给哀家搜!”
刺耳的声音在夜空中一传很远。
不仅是三千禁卫军,还有哀萃芳,亲自领着一应宫人闯进殿里搜查。她,是亲眼看见陈宣华踏着这道殿门走进晋王寝阁的。整座大殿一共有十二扇间门,皆面朝正北,除此之外没有一扇后门。自己足足在丹陛下守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她出来。
她确定,陈宣华一定还在里面!
太过激动和紧张的情绪,让哀萃芳的脚步都有些踉跄,经过殿前门槛,甚至都没看见就站在晋王身后、那四名宫婢之一的韶光。
禁卫军裹挟着凌厉的气势而来,为首的一个人,身着甲胄,颀长而卓拔的身形,颇有些面熟。那人右手握着红绫头盔,步至晋王跟前的时候,还格外停驻了一瞬,目不斜视,只是嘴角略微牵起,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也正是在那一刻,韶光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
竟然是他!
寝殿内,熏香四溢。
进殿的人都憋着劲,有备而来。饶是身份地位尊崇如晋王,亦是横冲直撞,下手毫无忌讳——地毯上的案几被掀翻;桌、椅一一被踹开;帘幔随手扯掉……眨眼间,奢华的正堂里满地狼藉,如风暴过境。然而,一旦踏进那寝阁……
紫檀雕花彩绘镶宝石柜子,金嵌珍珠宝石藏经盒,黄花梨木架……每拉开一处,层层叠叠的抽屉隔角,一格格,一扇扇,都耀出璀璨的珠光色泽——满目精致奢贵,宝光潋滟,险些晃瞎了前来搜查的宫人的眼睛。那紫檀三鱼朵梅海水纹盖盒,尚不知里面盛放夜明珠几颗,只一件装盒,便价值连城。想不到仅是来一趟福应禅院,就要随身备着一应讲究华丽的用具,堂堂晋王,当真是尊荣逼人,富贵泼天!
宫婢人人目眩神迷,禁卫军更是一个个眼迷智昏,谁还敢上前伸手?都是晋王殿下的心头好,碰坏哪一处,万死都不足以谢罪。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50)

此时此刻,哀萃芳的汗都下来了。
推开身前不中用的宫婢和兵士,亲自上手,都是往那能藏人的地方翻找——屏风后、宝柜里、月亮门隔间外……折扇拉门一一打开,帘幔帷布一一掀开,然而除了满室的嵌宝锁金,哪儿有一个人的影子?
人呢?
她明明看着她进来的……
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哀萃芳只感到口干舌燥,如同干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而就在这时,层叠的帷幕后面烟影一晃,她蓦地发现就在宝柜的隔层里,那极不明显的地方,露出粉彩的绸缎一角。
原来就躲在这儿!
寝殿外,吕芳素端坐在七宝鸾凤敞椅上,目光直视,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只是一双搭在膝盖上握成拳的手,青筋暴出,泄露了心中的焦急和不安。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殿前的气氛愈加冷窒了下来,四周手执刀剑的禁卫军,却出奇的安静,静得连风拂过竹林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宫人将灯盏拨得更亮些,晋王唇畔眉梢,都是笑,眼睛里含着似有似无的戏谑:“夜凉风寒,皇祖母连一件厚衣裳都来不及穿就来孙儿殿里搜查……皇祖母年事这么高,切不可跟孙儿这些晚辈比啊!身体吃不消,可是不得了的事……”
说罢,招手让宫婢将殿里的黛青色狐裘大氅给太后送过去。
正值此时,闯进殿里的禁卫军和宫人终于结束了搜查,一部分已经步伐铿锵地退出寝殿。其中一人走下丹陛,来到太后跟前,高声禀报道:
“启禀太后,人抓到了!”
风有些凉了,带来丝丝寒意。
被推搡着走出来的人,衣衫不整,只在外面裹着一袭玄色貂裘大氅,掩住身形。低垂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见唇瓣苍白,下颚光洁,并不能瞧到其完整面容。
吕芳素冷笑着,自鸾凤宝椅上起身,一步一步来到被抓之人跟前,“想不到,二皇孙也学起金屋藏娇。就连哀家驾到,不出来恭迎且不说,居然还穿成这副模样躲在寝阁里!非是让人进去搜查才出来。是何道理?”
晋王目光有些阴鸷,须臾,一转视线,却是看向一同来禀告的哀萃芳,道:“都一一找清楚了?本王寝殿里,除了搜出来的这位,可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哀萃芳此刻正沉浸在得逞的狂喜中,笃定地以为那之前的嫌隙和猜疑都已然过去,此一桩,便能让自己在太后跟前重新树立起新任。冷不防晋王有此一问,仿佛是生怕她漏掉了谁一样。不由怔了一下,须臾,支支吾吾地道:“启……启禀殿下,寝殿里再没别人了……”
一处处,一间间,她搜查得很清楚。
否则也不可能在那么隐秘的地方,揪出这藏匿的人来。
哀萃芳不禁露出得意。
“那好,本王也想看看,深更半夜,偷进本王寝殿的人是谁。”凉薄淡然的态度,随即调转目光来看。
吕芳素冷冷地看着他,事到如今,还在故弄玄虚!一摆手,索性吩咐一侧宫人将火把举近,“来啊,照得亮些。哀家也想好好看看,二皇孙殿里私藏的,究竟是何人!”
帽檐被一把揭开。
通明的火光,在一刹那照亮了斗篷下的面容——
细长的眼,两片薄唇被冻得有些苍白,光洁的下颚上,一颗黑痣极为明显,只是一层层的皱纹堆叠上去,如何也看不出美感来。
“怎么会是你?”
那人不是别人,却是赵福全!
空敞的正堂、寝阁,连一个留夜随侍的宫人都不曾见到。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51)

然而搜出来的人,却不是偷偷来私会的夫人。
反而是一个太监!
吕芳素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怎么会这样?哀萃芳不是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晋王寝阁的窗棂前插着一朵表示传信的芙蓉花,而一个时辰之后,陈宣华果然就离开自己的屋院,趁着夜色偷偷踏进了晋王寝阁,一直都没出来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
摩拳擦掌的准备,跃跃欲试的行动,只等着拿住人后,太后一声令下,就将晋王连同殿里的一干人等拿下。届时,太后志得意满,殿中的诸般宝器还不任其瓜分蚕食!然而——
“赵常侍,你怎么会在本王殿里;而皇祖母的到来,就是为了找赵常侍的?”晋王笑意阑珊地看过去,又像是对出现在自己寝殿的老太监感到奇异,“本王并不记得何时传召过赵常侍,你究竟是怎么进到本王寝阁里来的?”
赵福全揉揉红肿的眼睛,更是一头雾水,他是一直到被进来搜查的禁卫军拉出来,才自昏迷中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奴,这……”
吕芳素已经听不下去别的话,且不论为何赵福全会出现在这里,假使她想定他一个行为不端,或是勾结宦官的罪名,何用这么兴师动众,举一众禁卫军而来?想到此,冷厉地一转头,一眼就瞥见哀萃芳往殿里跑的身影。
然而,过了许久,哀萃芳再次满头大汗地跑下丹陛,硬着头皮道出一句话,“太后,奴婢……奴婢领人搜过了,还是没看见宣……”
最后几个字来不及说,就被猛地吞了回去。
吕芳素瞪着眼睛,恨不能将眼前的奴婢大卸八块。
“你不是一直在外面守着么?为什么殿里会搜出另外一个人……?”吕芳素想当场就质问出声,然而她不能。就在此刻,丹陛上响起一抹极轻极淡的嗓音,“皇祖母,人也找到了,不知皇祖母要如何处置这个‘不干净’的人……”
吕芳素转眸,愤恨难平地瞪着晋王。
然而只是一眼,吕芳素顿觉彻骨冰冷——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含着洞悉一切的残忍和冷漠。明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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