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百年心-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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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一直各自坐在丁力的办公室里,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窗口外面换了一种喧嚣。丁力扭亮了桌上的台灯。凌小珊被这灯扰了一下,她缓缓地开口,“我以为你喜欢。。。”丁力立刻截住她,道,“那是以前。我不想再提。”凌小珊于是点点头,站起来,走到他的椅子边上,手搭在他的肩上,就像他们以前也会的那样,说,“去吃饭吧,时候不早了。”丁力点点头,起身拿了衣服,和她一起出来。出来以后,她说,“去我家吃饭吧,今天我和小梅说过,我要回家吃饭,让厨房做了一些北平菜,你一起来尝尝。”丁力说,“不去了,你的车也在这里,你自己回去吧。”凌小珊又觉的有点儿好笑,她说,“你真生我的气了?就连送我一送都不肯了?”丁力说,“我没资格生凌小姐的气。”凌小珊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笑着对他说,“我想你陪我一起回家吃饭。”丁力心里一阵受用,嘴上也就软了。凌小珊嫣然一笑,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领先上了丁力的车,他也就半推半就地上去了。
凌小珊家其实不是很大,她不喜欢太大的屋子,觉得没有家的感觉,当然也不小。丁力除了客厅和洗手间,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他坐在她的饭厅的时候,觉得一阵新鲜。饭厅也不大,摆着一张中等的圆桌,不是很传统也不是很西洋,但是看得出质地不错。圆桌是暗色的,围着四把椅子,这四把椅子上各有一个圆垫子,和椅子面差不多大小,垫子两边各有带子,系在椅子两侧,垫子是白布蓝色小条纹小花儿的。墙上有一幅西洋风景油画,描绘的是乡间的房子和野花,大小和屋子的大小相配,画下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台子,上面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片大大的绿叶子。凌小珊看他有点儿好奇,就说,“丁先生,还喜欢这里吗?这个坐垫,布是我在恒大买的,然后自己缝的。”丁力说,“嗯,喜欢喜欢。”
小梅端上菜来,丁力看到一盘京酱肉丝,一盘腐竹拌西芹,一盘双冬烧菜心,还有一小砂锅豆腐海带汤,只觉得饥肠辘辘。小梅笑道,“不知道丁先生要来,不然我们就多做几个菜了。”丁力说,“别客气了,我很随便的。”凌小珊一笑,说,“请吧。”因为女士们总是不想吃的太多,所以凌小珊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荤菜做的不多,菜量也不是很大,多了丁力来,那自然是不够吃的,但是也没办法了。丁力今天晚上吃的不少,吃了三碗饭,又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凌小珊看丁力在那里狼吞虎咽,也觉得高兴,她就少少的吃了一点儿,菜不是很多,不好怠慢了他。碗筷都收下去了,丁力还在说,“北平菜可真好吃。”凌小珊说,“也没有开酒,都忘记了。” 丁力说,“我回我妈家里吃饭也是不喝酒的。”
第一部 (四十八)
英国人摩力士最近倒是意气风发,法国人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他自然幸灾乐祸,虽然他私下还是和杜邦在一起,听他诉苦,并对他极力安慰。还因为早些时候,他在一次美国人的酒会上竟然见到许文强和丁力不和。那时候大概芳芳事件才被捅出来,也就是丁力打了那个侍者没多久。那天他先看见了丁力,丁力和他寒暄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又看见许文强也来了,许文强常来美国人的酒会,他知道,这不出奇。可是出奇的是,以前如果两个人都来,这两个人就会一起来,而且他还看见丁力见许文强来了,就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后来丁力出来见摩力士和许文强谈话,也就过来说了一句,“强哥”,就去找别人说话了,许文强也淡淡的。这个晚上俩人就没太多碰面,碰了面说的话也少,最后也是各自离开的。他心里就觉着有点儿意思。
他想到了最近的侍者事件和芳芳事件。许文强冷静,丁力冲动,他们一起合作后他自然是清清楚楚。丁力那天随许文强去给杜邦道歉,他是从杜邦那里知道的,依丁力不肯服软的个性,道歉是被许文强迫使的,这个外面就看得很明白。后来建中又因为芳芳的事被公众谴责他也知道,他就琢磨上了,芳芳的事丁力也铁定看不惯,许文强也不会认同,但是建中竟然隐瞒不报,这肯定又是许文强的主意,他只是不想得罪杜邦。这两个人就是这样生分了的。所以他就高兴极了。相对来说,现在他和丁力比较熟,因为他老去建中的赌场,丁力去巡视的时候,两个人常常一起玩儿,丁力也常常‘孝敬’他,而且他觉得丁力比较直接,没那么多心劲儿,他更放心和他打交道,至于他们俩以前的过节么,不能老拽住不放挡了自己发财。这两个好兄弟不和,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就找上了丁力。在找上丁力之前,他还不是很放心,于是找人辗转去探听了一下建中的内部消息。
来回话的人说,许文强和丁力近来没什么问题,还是一起开会,一起做事,但是他们也发现丁力好像很少单独上许文强的屋了。摩力士一听,更起劲了。当天晚上,他就又去了雲天。后来丁力来巡视,他让他一起玩儿,丁力说不了,他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于是他邀他打几杆,这个花不了多少时间。在打球的中间,摩力士说,丁先生,你今天晚上好像心不在焉,好几次没打中。丁力嘿嘿一笑,说,今天可能累了,下次我再陪您玩儿吧。摩力士说,丁先生,你心情不好吧?丁力一惊,说,怎么会?摩力士说,外面现在在闹那个中国女人的事,你们中国人心情都不会好吧。丁力迟疑了一下,说,摩力士先生,不是我在您面前说坏话,杜邦先生这次好像有点儿太不地道了,我们建中也好不好地被拖累了。摩力士一笑,说,他呀,他自己也着急着哪。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丁先生,最近在发什么财?丁力说,您知道,我们发财的路子除了这赌场,都是您给的,您还天天来光顾这赌场,再让我们发财!
摩力士呵呵一笑,说,丁先生,财不嫌多。我最近有桩生意,想找丁先生合作。丁力立刻停了杆,说,那我回去和强哥说一声,找个时间,看是我们过去,还是您来建中,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摩力士又一笑,说,丁先生,我看最近许先生比较忙,我和丁先生谈是一样的。丁力说,强哥忙于应付报馆那件事,但是也没有很忙,摩力士先生要和我们做生意,那他一定马上就会安排和您谈。摩力士不讲话了,他看了看丁力,丁力不解。摩力士于是慢慢地说,丁先生在建中也当的了家吧?丁力琢磨了一小下,然后就笑了,说,摩力士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摩力士于是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哪知丁力说,瞒着强哥的事我不能干,但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一部 (四十九)
又是一个星期天。文强陪着程程去教堂礼拜。现在虽然程程不怎么上教堂了,但是礼拜日的礼拜她都会去,她还要文强一定也去。想到她现在的特殊情况,为了让她高兴,也为了她的安全,文强就答允了。每次在教堂里,牧师在上面大段地宣讲圣经,下面坐着黑压压的穿着正式庄重的人在虔诚地聆听(礼拜日人比较多)。在那种肃穆祥和的气氛里,文强会觉得心灵得到了一阵休憩和洗礼,但是他依然不相信有救世主,他也不认为圣经上讲得都对。
今天,他听在讲的是马太福音里的几节:
马太福音 6:2534
所以我告诉你们,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 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
所以,不要忧虑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这都是外邦人所求的,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
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马太福音 5:312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怜 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的儿子。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马太福音19:1819
不可杀人;不可□;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见证;当孝敬父母,又当爱人如己。
文强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想到了芳芳事件里那些学生们。他们被陈翰林保护地很好,但是在这么长的过程中,还是有几个人受了伤,虽然都无大碍。文强明白,这也是日本人在搞鬼,他们是暗中鼓励和煽动学生,却又在学生中间搞出点儿事来,但又不是死人的大事,学生只要见了血,就会更加激涌澎湃,再顺理成章地推给法国人。建中其实也做了一些事在暗地里保护学生和大众,不过陈翰林不知道。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让主原谅他。
礼拜结束后,他们俩从教堂里出来。程程说,“我们走走吧。”文强说,“你不累吗?而且外面挺冷的。”程程说,“我挺好的。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老待在家里也怪闷的。”文强这时候才注意到确实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于是给她紧了紧大衣领子,两人开始携手漫步。稍远处几个人跟着。
第一部 (五十)
程程说,“文强,刚才讲的不要为明天忧虑,你就是常常忧虑,所以老是表情这么严肃。你要是能放松一点儿,多笑笑,就不会这么忧虑了。”
文强说,“有吗?我好像天天都在对你笑吧。”
程程说, “嗯,你现在是笑得比以前多,可是我希望那不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文强说, “好。其实我本来就是这样。。。我现在对别人也常常笑,不过你没看见罢了。”
程程又说, “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文强说,“哦?我怎么没看出来。”
程程道,“谁不被人逼迫呢?谁都有被逼迫的事。如果是为了义被别人逼迫,就是有福气的事。”然后她停了停,再说,“文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你是为了我。。。也为了爸爸。”
文强沉吟了一下,说,“还好,人也不能总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然后他又爱怜地看着程程,说,“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如今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别多想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程程说,“可我希望你不仅幸福,还有快乐,还有平静。”
文强说,“我现在很平静,也很快乐。”
程程说,“不,我知道你没有。”
文强说,“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的心。”
程程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对爸爸的事还是不能释怀。”
文强见她又提起这个话题,知道她总是有深深的隐忧。他不希望她这样,更加不希望现在的她这样。于是他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傻瓜,我不是说过吗,他是你的爸爸。。。他也是我的爸爸,过去就算有什么,现在也都不会再有了。”
程程说,“真的?可我还是不放心。”
文强说, “不放心什么?”
程程说,“不放心你待在上海,日本人总是在那里,我总是会感到害怕。”
文强握紧了她的手,说,“程程,别害怕。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和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你一直都相信我的,对不对?”
程程说, “嗯,但是我不相信他们。文强,不如我们离开上海吧?”
文强停了脚步,看着她,说,“你真的这么想?你愿意离开上海?”
程程也看着他说,“是的,我以前就说过,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
第一部 (五十一)
这天晚上,文强告诉了程程他的秘密,他本来想再晚一点告诉她,但是今天既然她自己都说起了,他也就不再顾忌了。在很早以前,就是